第38章 武林大会

翌日，天未亮，霍府便已灯火通明。仆人们来来往往穿梭在长廊中。

        霍靖站在铜镜前整装，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内众人，神情睥睨，声音威严：“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霍府往比武台去，引得不少人在街头张望。

        比武台乃是建于半山腰的一方天然平地，面临悬崖，背靠峭壁。放眼望去，只见群山峻岭间云锁雾绕，偶有飞鸟掠过，在林间轻啼，恍若仙境。

        石阶在山中蜿蜒而上，洛川与陆聿两人在山间信步徐行。起初他们刚上山时，天还未亮，此刻抬头只见天尽头一轮红日高悬，山间雾霭变得五彩斑斓。

        上山的人很多，不一会儿，两人便被甩在后面了。陆聿走在她左侧，替她避开行人。

        随月生前辈如今已被送往天光墟，洛川心中的石块总算是放下了。只是乌云翦在她被霍卫擒住的时候，便已被他搜刮去了。

        等两人来到比武台时，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听得一阵尖锐哨声响起，两名少年飞身上台。

        一人身着深蓝开衫，挺拔修长，手中持剑。另一人则短小精干，手中使的乃是鞭子。

        只见两人相互做了个“请”的手势，空气中略静默了半晌。忽而听得刀剑相击的声音，只见那九节鞭可长可短，一出手便已占得先机。鞭身忽而攻向持剑者的上盘，忽而转攻其下盘，变幻多端。

        那持剑者仓皇应对，连退两步，只见鞭头的镖头直击剑身，清脆一响，刹那间火花四溅，挟裹起阵阵剑气，连高杆上挂着的灯笼都摇晃起来了。

        才过了几招，胜负已分。座位上看热闹的人纷纷站起来喝彩：“好！好！”

        “巨鲸帮谢常林胜！”听得高台上的判官大声宣读着胜者，底下的比试榜单上已有人将谢常林的铭牌往上挂了一级。

        陆聿顺势拉起了无动于衷的洛川，众人喝彩的声音太嘈杂，陆聿不得不大声同洛川说道：“我们也站起来，同他们一样。”

        否则气质容貌本就抢眼的二人实在太格格不入了，洛川任由陆聿安排，只远远地看着那榜单上的名字，只见连弈的名字与方才胜出的谢常林挂于同一处，才知原来连弈第一场已同人比试过了。

        很快便开始了下一场比试，洛川看着高台上端坐的几人，皆是形容肃穆，注视着比武台上的动静，而霍卫正站在霍靖身后。

        洛川注意到霍卫的目光正一一扫过座下看热闹的人群，她此刻已易了容，又隔着数十丈距离，霍卫自是不可能发现她。

        只是乌云翦——

        洛川犹在暗自出神，身旁的陆聿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低声警告她：“乌云翦自有人替你拿，你不许去。”

        洛川错愕看向他，却忘记抽回了手。

        陆聿严肃地看着她：“你才捡回一条命，不能去！”

        见陆聿神色担忧，洛川心中忽然一阵暖意，点点头：“好。”

        此时，她尚且不知陆聿为了救自己用掉了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救命药优昙。

        此刻的洛川不再像以前一样固执，独来独往，而是甘愿在他面前做出让步，陆聿已知这是洛川在为他而做的改变。

        此前他屡屡向她示好，却总是碰得一鼻子灰。今日竟得了几分回应，陆聿心情大好，忽然厚脸皮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洛川硬邦邦地看向他：“大庭广众之下，放手。”

        陆聿学她的固执样子：“不放。”

        “你——”洛川一时语诘，此前洛川不是没遇到无赖，可她只需用乌云翦便能解决。而面前的这个无赖少年，她却束手无策，只能任凭他牵着握着自己的手，装模做样地看向台上比试的两人。

        只见这一场比试的两人，武功相当。其中一人赤手空拳接了对方劈过来的刀刃，洛川瞧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只觉得那人身形步法有些眼熟。直到那人手中忽然凭空多了一把短刀，是乌云翦——

        如此甚好，既然乌云翦已现身，只待等比试结束，她下场去偷来便可。

        洛川看着台上那人手中乌云翦片刻间，迸响铮鸣。只见那人双手合拢握住刀柄，砍向对手，霎那间，金光迸发，耀眼得叫人下意识躲避。

        唯有洛川愣愣地看着那被劈成两半的尸体，鲜血汩汩流淌到台下。师门绝学金光破海早已随着师父一同入土了，这凌风派林云又是从哪里习得的金光破海？！

        现场一阵哗然。

        “不是说云翦门灭门后，金光破海就已失传了么？！”

        “那这人是——”那人扭头看向榜单，“凌风派林云？”

        凌风派不是七年前就已灭门了么？众人议论纷纷。

        洛川双目冷峻地看向高台之上的几人，只见除了霍靖与霍卫之外，余人皆露出讶异异常的神情来，便是连玉清真人、蓬莱公宋昱几人也未料到失传已久的金光破海会现身比武台。

        比武台上的血腥味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但玉清真人和蓬莱公却神色大骇。在座的几人中唯有这二人年岁最长，曾见过云翦门老掌门使过金光破海，据说便是云翦门上一任掌门都未学会这绝技。

        如今比武台上站着的那人递上来的铭牌写的是凌风派，负责审核所有参加比试的人资格的正是霍家。其余几人都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言，个个心中都明了这凌风派林云只怕是霍靖夹带的私货。

        武林大会比试向来都是点到为止，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如今神龙教门派弟子横死比武台，自然引得门派众人纷纷起身抗议：“凭什么杀人！这样冷血无情之人就算拿到了魁首，我等誓死不从！”

        “不守规矩，不敬生命，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来参赛！又如何能为我等江湖之士楷模？！”

        一时间，群情激愤，甚至有人直接从观众席飞到了比试台，意图驱逐一身白衣却未溅到丁点血渍的林云，现场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眼见台下局势愈演愈烈，再不及时处理，只怕会成无法挽回之势，霍靖狠狠地瞪了一眼霍卫，气得猛锤了一下椅子扶手，但高台上的几人并未言说什么。

        为首的玉清真人清了清嗓子，声音随着纯厚内功传遍了比武台的各个角落、各人耳中：“凌风派林云取消比试资格，逐出比武台。”

        但只见那林云并未挪动半分，仍旧站在台上。直到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笛声，那林云才用掌风扫清挡路的许多人。

        因一只眼见不得光，洛川听觉比其他人要灵敏许多。在灵敏地分辨出杂乱人群中的笛声后，洛川下意识站起身回头望去，只见有一浑身戴银的异族少女吹着短笛。

        再看向林云时，他已跟着那异族少女的笛声往下山的方向去了。再不追上去，只怕要错失良机——

        陆聿忽然伸手拉住他，将她按回座位：“不要打草惊蛇。”

        洛川视线看回台上，果然，霍靖与霍卫已经注意到观众席上的动静。

        “别担心，那两人去往何处，我们很快便会知晓。”陆聿低声附耳，在旁人看来却是无比亲昵的姿势。

        骚乱不过片刻便止住了，比武台上瞬间恢复安静，判官已经开始高声宣读下一场比试的两位选手。

        陆聿强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洛川：“再有一会儿，上午场便该结束了，我们再跟着人群出去。”

        洛川眉头微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中却一直想着杀人不眨眼的林云与那阵奇怪的笛声。

        闻说西南山中有五毒教，擅长制蛊，能在不知不觉间控制人心。笛声未响起时，林云站在台上一动不动，笛声一响，林云便乖乖地跟着笛声走了，想必那笛声便是用来控制林云的。

        那这个林云究竟是何人，洛川心中并无半点主意，只敢断定他手中的乌云翦必定是霍卫交给他的。霍府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洛川百思不得其解，陆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用力握住它：“别担心，一定能拿回乌云翦的。”他并不知晓林云使出来的那一招必杀技乃是云翦门的绝学金光破海。

        路上洛川拉了拉陆聿的衣袖，看向他。

        陆聿看她眼中是无尽的担忧，不露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因常年服毒的缘故，他的四肢总是冰凉的。可此刻，他的掌心却温暖炙热，传递给洛川无尽的期待与希望。

        下山之后，两人直接去了温宅。随月生已被送下山，他们自是不用再躲着霍府的人了。

        但陆聿派出去的人仍迟迟未归，洛川坐立难安。过了半晌，才有一只信鸽停在院子里。陆聿立即抱过信鸽，取下脚上缠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镇东小巷第二家。”

        陆聿唤来宅子里的老人，得知那里是一片穷巷，既不是天光墟的地盘，也非霍府的地盘。

        洛川见地址已经有了，便想偷偷过去一探究竟，却被陆聿喝止了：“那两人的身份很快就会查明，乌云翦也很快就能拿回来。你身上伤未好，此刻去便是去送命！”

        洛川心意已决，试图推开陆聿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你且放心，我只是去瞧一瞧，并不会擅自行动。”

        她这话，陆聿如何能信。但凡是与她师父、师门扯上关系的，她必定会自乱阵脚。

        陆聿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垂首看着她的双眼：“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待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在镇上多逗留几日。”洛川自然是记得的。

        “待约定一成，你再去哪里我都不会约束你。”陆聿勉强一笑，“你自有你的事情要办，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办”

        这原是再普通寻常不过了的一句话了，相识之初，她曾对陆聿说过这句话。如今从陆聿嘴里说出这句话时，洛川却忽然觉得心里涩涩的，颇不是滋味，只沉声应道：“好。”

        陆聿见她只说了一个“好”字，忽然笑了，被气笑的：“洛川啊，洛川，你还真是冥顽不灵。”

        洛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聿有些不对劲，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陆聿看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我何必跟木头置气。只怕有朝一日，被气死了，那气死我的木头都还不知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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