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十六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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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殊途》
因着赵宗全派人传话不回来吃饭,赵夫人知道那大郎也不定回得来,就把尚氏也一块留下。顾念赵怀遐身体不愿劳累他。一家四个女人在正院里用了饭。
饭毕,丫鬟们上完茶,再摆上果品。
墨兰安静坐在一旁吃着削好的果梨,听及尚氏说起孩子,那神采熠熠比之灯烛还要亮,她觉得不可思议,看得略显忘神,只见尚氏兀自笑这,一双翠眉在眼睛上飞扬,烛光下,不细看,犹如飞上飞下扑火的飞蛾。
这么看着,不防备尚氏突然笑着转过眼睛来,一时不察,目光猛地一略过来碰上,墨兰忙不好意思垂到别处。尚氏仍继续同婆母说着孩子的话,不曾对她那一眼多想。梨子的甜汁咽下喉咙,她敏感地在这一刹,想到自身衣裳绣有的莲花纹
倘若催着她她生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赵夫人恰好在她走神期间连唤两声,一抬头,便见三张脸同望着自己,墨兰应着,桌下的手心里,微微泛凉,【母亲,唤我何事?】
她心虚不过,笑得亦是勉强,就怕昨日嫁来,今日赵夫人搁她跟前催孙子。
赵夫人温和道,【晚饭前就听你说要回,现在也晚了,难留你,让月芷她们陪你去罢。】
赵玉明看得清清的,这会儿不怕她,漾着梨涡一点笑,歪过来拉人,【四嫂嫂是走神呢。】
一语给人捅破。
墨兰还没回赵夫人,又给二妹妹的直言吓一跳。尚氏温温看来一眼,与人侃笑,【我看呐,人在我们这儿,心飞小院儿里了,走神想着四弟呢。】
一说想着赵怀遐,墨兰脑子里,乍然蹦出昨晚看过的那张脸,本是没有的事儿,愣生生被侃成真的一般;加上她脸皮细白,稍稍红一点儿都瞧得出,这一下,不是想赵怀遐,都坐实了走神就是在想他
论关系,她分明只想了一半的他
只是这事儿可不能当下分辨。墨兰咽下言语,任由她们笑了几瞬,才盈盈起身,朝婆母和嫂嫂各一福礼,她便领着月芷等人去了。
到了归宁之日。
一早是在赵宗全夫妇的院里用过早饭,饭后,婆母与家翁二人各寻常一般嘱咐两句,不过都是用来说赵怀遐的,她在一旁静静听。
【儿子明白】赵怀遐就扶着魏易,朝操心的父母微微一笑。
这一瞬的笑意温情,叫墨兰眼梢瞥见了。她正奇怪这人怎么待人两副面孔呢,袖子叫人一拉,见是尚氏,她喊过一声嫂嫂,目露疑惑。
尚氏眼微笑意,附到她耳侧说与她听,悄声之语痒着墨兰耳朵,细听后,却令她一顿,心有暖意,水眸和柔万分看向尚氏,侧身一曲膝,【多谢嫂嫂】
那边赵怀遐未曾等她,已先出了门上轿,自己谢过尚氏后,才刚跨过门槛儿,另一侧袖子又给人拽住。
这回竟是赵玉明拽着她不放。
她扭头先看了一眼先走了的赵怀遐,想以轿子的速度,出大门前,她倒也能赶上,就算赶不上,赵怀遐不至于连等都不等她吧?
便放下心来,没有挣脱,低首柔声问她,【怎么啦?】
赵玉明可见的慌张,她一时没想好,也没料到自己手快过脑子,一见人走,脚就先动了,手也先动了,此刻叫她问住,磨蹭了会儿,才抬起脸目,【早、早些回来,四嫂嫂。】
墨兰眸中讶异,不想她抓住自己手只为这句话,唇上不由微弯,悄悄与她回握,盈盈回她,【定然。】
到了园门外,云栽扶着墨兰一看,见又是马车,又是轿子,又是挑着抬着的礼,后头还有拎着捧着的,悄悄张了嘴,和墨兰小声问,【姑娘,怎么这么多东西?】
她的称呼还没改过来,总是唤姑娘居多,那夜唤四奶奶,不过是一时起兴,真叫她们仨儿唤了,各个不好意思。
墨兰踩着凳子上马车,听到她问,也往后头看了一眼,狐疑而生。招来杜玉一问,杜玉即使知道,这会儿也笑着摇摇头,【四奶奶,这礼是大奶奶备的,奴婢怎知道得清楚】
墨兰想也是,既然是尚氏备的,那应该没多大问题。魏易已把车帘撩起,她头一低上了马车。内里勉强宽敞,放置着软垫软毯,赵怀遐一早躺在一侧,见她进来,也没多抬一眼
墨兰坐在另一头,正好边上放着一张小几,能够她抵手撑着。小几里面有一叠书籍堆着。她好奇翻了翻,也是怪事,几本经史类的,夹了两本游记怪志。她朝又开始闭目养神的赵怀遐看去,抽出一本游记在手上。翻开第一页,她仍然没有意识到,这是别人特意备下的。
二人同车无言,一个闭目、一个瞧书,也俱是自在。等到了家宅门口,看赵怀遐的眼神意思,应该是她先下去。她便收了书,好脾气地下了马车。
落到地上,抬头一望冷清不过的盛家门口,只瞧那门口的两只大灯笼已除去喜字,墨兰就不禁内心泛起冷嘲,她略冷淡地睇了一眸给秋江,【去叫门】
转身想看看那人是否需要帮扶,哪想到,这头一转,就见那人背在魏易身上,二人四目相对,她先诧异了,赵怀遐颇有恼羞成怒的神色,苍白的面皮,神情微微沉下,眼睛先看了她又撇向马身,【转过去。】
墨兰一顿,才知道这是说自己呢,她倒也犯不着和一个病人的语气计较,便背过身去。
身边伺候的哪一个,见这一小出,都没敢笑。
赵怀遐坐上轿子。
魏易回了墨兰一声,墨兰朝他微微一笑,重新看向那门额上的匾额,淡淡愁绪萦锁眉上。她心想,自己这是还要回来几回?待秋江叩开宅门,便也暗藏这份惆怅,略理了衣裳发髻,昂头精神地走向盛家。
旁人瞧她样子,倒不像是来归宁,而是去应仗了。
大门打开,出来两个门子同她问安,眼睛却十分不规矩地往外张着,好奇这四姑爷到底是个什么病模样,却只见一顶轿子跟在后面,便奇怪地看了看墨兰,不等问。
云栽就微冷起脸,在身侧道,【四姑爷的轿子】
那俩门子哦了两声,往侧边更站了些,好让轿子过门。
进入二门,前方一块影壁,影壁正前方,是盛宅主厅-----那上头是盛紘年轻时写的家和万兴匾额,听母亲说,从前挂的是祖父所写的“兰有清芬”一块匾。
今天盛紘他们,自然是在后楼的花厅,要去那儿,必从主厅两侧分径的路绕过去。可是一条去花厅,另一条去的后院。
墨兰想了想后,还是停下来,转头吩咐起身旁的云栽。云栽听罢,觉得不太好,这成亲没来,归宁再不去拜见,岂不是不像样儿?!但也架不住她主子执拗,只好罢休劝解的念头,去往后面的轿子那儿。
云栽低在轿旁,小声儿唤一声姑爷,经过几日在赵家,她凭借为人婢子的敏感,似乎是知道赵怀遐不好想与的性子。
听见轿子里的人嗯了一声,云栽方小心翼翼的说,【姑爷,姑娘叫我同您剥了实话说,她在咱们家不是太受待见】
曾黎一听‘咱们家’,十分纳罕道,【咱们家没有啊?】
【啊不是】云栽怕他误会,解释道,【是这边这个家,老爷太太都是恼了她的,料想她今日归宁也必不会有什么好话,您身子虚,便省的再来回受累,让奴婢领您直接去山月居。】
魏易当下便有了不痛快,他跟得赵怀遐时间长,自然有几分气性沾染上了,眉毛一夹就冷笑,【怪不得到现在都没个人迎,原有这个因。】
云栽见他说得直白,脸上略讪讪。
赵怀遐在轿子里默然不言,不知作的何想,云栽一颗心惴惴。魏易喊了月芷一声,她答应过来,【你同奶奶一块儿去。】月芷当即领话去了,这边他和云栽道,【你也别耽误在这儿,我们由秋江带着去奶奶的院落歇歇。】
这三日看下来,三个带来的婢子,在魏易眼里看着,奶奶最愿意亲近云栽这个丫头,与另一个叫秋江相比,显然这个丫鬟更得她喜欢。
云栽迟疑,见魏易催促,便也折身小跑往前赶,才跟上姑娘的脚程。
快到花厅时,墨兰突见云栽冒上来,奇道,【不是叫你】
陪在她身侧的月芷,忙替云栽说话,【秋江还在后头,奶奶不必担心。】
云栽点点头,朝月芷感激地睇去一眼,往墨兰身边站了站。
墨兰看她紧张的模样,再看自己身侧左一个右一个的,活似两个守卫,不觉松懈了一身微露的刺,轻轻笑出声。
她带着云栽月芷,手上捏着粉娟,登上台阶。
【进门吧。】
一屋的人,除了林噙霜与老太太,和没有回来的华兰,以及上值去了的盛紘,都到了个齐。盛明兰扫了一众七七八八坐着的人,比比各色的衣裳发髻,觉得自己立在这儿,委实过于扎眼。
可无奈,王若弗天生见不惯墨兰好一点,一碰上总觉得身体哪儿不舒坦,蹿着火苗。兴许是送婚书的那日,给赵家送的旦马礼刺着了,她寻来想去,归宁这日必要给那丫头添些堵不可。这射靶子的箭矢自然落到盛明兰头上。
王若弗想得简单,男人嘛一向喜欢漂亮的。六丫头既长得貌美,便也叫四丫头的夫婿瞧瞧------家里头还有个更好的。
横竖那天,赵沈氏对六丫头亦多青睐。
盛明兰深感自己畏嫡母迫势而为之的无奈。另一面,她也清楚知道这张脸很不错,打那年随老太太回老家,有一个见她,就有一个夸,譬如颜色好啦、生的模样真俊、有大家小姐的风范、长得真标志云云,近乎听了一箩筐,很难让她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偶尔她对着镜子自照,细细描看,是真有那几分祸殃的颜色底子在。待五官渐渐长开,也不见减去一分。
是以她今日打扮起来,连一向对美色没啥触动的长柏,在见到她后,都明显现出一愣。
候了些许时,盛明兰终于见到嫁出去三日的四姐姐-----一身杏粉对襟长衫,米白色的襟边袖口皆是一枝枝清雅的碧叶青竹,下身则是一条素白百褶裙;她梳着宝髻,簪着两根花钗,耳侧坠着两个玉荷坠子。这一看,倒是淡雅秀丽。身后并着两个丫鬟,一个是云栽,一个脸生得很,想是赵家来的女婢。
盛明兰抬眼一望时,先见四姐姐,后见丫鬟,再见搬进来的礼,可就是不见四姐夫半个影儿。
盛明兰奇了怪,归宁怎么不见人,难道是病的凶险,没来?
王若弗坐在上首看了一眼带来的东西,没见到四女婿,暗阴阴没了好脸色,瞥了眼海棠独占春的明兰,暗气白打了算盘。
【四丫头,你夫婿呢?】
墨兰坐在长枫上方,身后有丫头送茶来,云栽取了放到她手边。她刚整好裙摆,听见嫡母一问,斯文地摆上笑,话到嘴边还没咕噜出来,一起过来的月芷,率先替着出声了,她在椅子后头一礼福下,【回太太话,我家公子身子一向虚差,今日还是老爷三申五令让他来,这会子怕是已到奶奶的院落。公子想着他人未到,礼数有漏,一早就着我们将礼多备了。想您仁慈良善疼过我们奶奶,定然也是爱屋及乌,还请看在我们公子实在身虚体弱的份上,宽厚一回公子的礼数不周,原谅这失礼之处。】
王若弗震着脸,手上的茶盖差点没放到杯盏上。
一屋子人,愣是给月芷说怔了,各个把目光投向墨兰身后------好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丫头。
云栽经过一次仍是叹服,不叫姑娘开口讲一个字,月芷竟自己将话回了个全乎。一瞬间,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而坐着的墨兰唇边微微淡淡。
屋子里安静如鸡,连带侍奉的丫鬟都睁着眼睛。墨兰一扫众人,眉宇微蹙-------盛明兰招招摇摇,也不知抽的什么风,将自己装扮不同旁人,脱胎得艳丽难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扎眼似的。
月芷给了好话头,有人帮衬,面对王若弗,墨兰便游刃有余起来,扯起一抹淡淡笑意,【母亲若感礼数不周,我便将他叫来,同您请一回安。】
刘昆家的抽了抽脸颊,四姑娘这分明是逼迫太太别拿规矩压人。
王若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她那赵家的丫头尖嘴利牙先说了礼多重备,讲明了正主身体不适,她若叫了,那就嫌赵家的礼到的不够,传扬出去多难听。可这面当面的,谁去瞧那些抬进来的是什么东西,是多了多少,还不由她说了算?平白自己还要担上刻薄名。
虽是这般想着,但王若弗又咽不下气。
她若不叫当着众子女的面,是她王若弗落了下风,给一个丫头制住了,叫老太太知道,可不得又看低自己
两相一犹豫,便空出了安静。海朝云一见场面冷滞,先于婆母出声,她浅声儿地笑,问道墨兰,【这丫头说话清朗,是赵家的?】
【自然。】墨兰对着海朝云,略点点头,窥见上首依然脸色不好的王若弗,回首一看月芷,【既然母亲嫌礼数少,你便代你家公子行了礼吧?】
月芷当即微笑一应,她早瞧见了扎眼的盛明兰,左边那个尚好,右边这个雪荷色上衣,同色下裙,外罩浅粉长衫,侧挽一个坠马髻子,用玛瑙簪子簪住,轻巧那么一站,虽低着头,却仍叫旁人难以忽视。
月芷刚才已细打量过一番,见人既显得清纯又艳丽难说,心头更是一番冷恶。今日奶奶归宁,若公子来了,岂不是瞧得见她?这般欲显又遮的作态,究其背后目的,倒真叫她们为奶奶生气不平,又夹着对她的讨厌。
果真奶奶没说错,没一个是待见她的,倘若有一个待见,见这位的出格,怎会不提醒两句?
如此衣裙盛装,有别众人,简直是把手伸出来要打她们奶奶脸,她回去定要和公子说一说。当下一听话,自然十分乐意,不待有人出言阻拦,已从身后绕到堂上。
她像是认识盛家人似的,各个礼行得没差。待到了如兰明兰跟前,她本应只请两位姑娘安好即可,却故意在生明兰跟前迟上一步
一身拜下去,口中不复流利,【奴婢请、请】不禁拮语,求救似的,回看墨兰一眼。
墨兰微微一笑,提点道,【那是我六妹妹】
月芷状作恍然,歉意道,【六姑娘恕罪,您梳着妇人髻子,奴婢当是家宅哪一位的小夫人,不敢冒冒然】她一边说着,又把头低了些,更显愧意,【月芷请六姑娘安。】
盛明兰被两句小夫人、妇人髻子给刺得脸色僵硬,向来如镜无波的心面起了风浪,微动涟漪。她着意向墨兰脸上撇去一眼,见四姐姐柔美如水的眼眸里,轻轻淡淡地笑意,再浅不过,却同磨得锋利的针头没什么区别。
她是被王若弗逼着出来当枪头使的,用来羞辱盛墨兰,她虽不乐意,但也可以没什么、甚至不在乎
这张脸,本就有几分祸水,她正好也趁机瞧瞧,一个男人------一个四姐姐的夫婿,会不会当着妻子的面,多瞧她几眼。届时,四姐姐的脸色定是好看的吧?
来当靶子之前,盛明兰内心隐隐抱着看乐趣的心态。可显然,眼下她自己才真正成了别人的乐趣,尤其是盛墨兰的乐趣。
依着王若弗的胁迫,捯饬得自己眉目如画、清新艳丽,又低头肃穆,做得一副好规矩模样,却是不该有的笑料都有了,本该来瞧一瞧的人偏偏没来
盛明兰心口闷闷不顺。
【惹四姐姐笑话了】明兰是极能服软的人,当即不好意思红脸。【姐姐身边的丫头果然见多识广,一个髻子也有该梳不该梳的】
墨兰一笑,笑这明眼人一看就听得懂的搬弄是非的话,偏偏盛家人各个都视而不见。
她先开口道,【只能说是巧】起身几步到如兰跟前,捏着帕子的那只手,扶起月芷,让月芷微惊。只冲丫头微微嫣然。和明兰解释,【今日我来时,嬷嬷要给我梳已婚人用的坠马髻,我觉得自己是尚新妇,何梳一个这样髻子。】墨兰敛起一袖,斯文秀气地朝明兰发上一点,柔目有笑,看向盛明兰。她心里门儿清,自然含沙射影,【想是六妹妹迫不得已为迎姐姐归宁而喜弄新妆------只是】
婉柔的话锋一转,连带目光都转向了别人,如兰只觉得她的眼睛看过来,柔冷得讽刺,像看傻子的目光,叫如兰绷紧脸,很是恼,只待四姐姐讽刺,就准备反击怼她脸上。
那张丹唇如樱,唇珠圆润,两片唇,描得似同花瓣
【以后别如此了,来日你五姐姐归宁,带了五姐夫回来,你若再做这般,岂不叫你五姐姐误会你要引惑她夫婿?】墨兰眼一眯,说罢,哧哧一笑,【四姐姐顽话,别当真。】
海朝云本不打算在里头插一句,无奈墨兰越说越刺耳,又没一个人拦嘴,任由她嘲了六妹妹,又挑拨着五妹妹。海氏一搭帕子,笑问一句,【四妹妹未免太过了些,坠马髻何有已婚妇人才梳的说法?】
盛明兰被墨兰讽的有苦难说,又不能捅破是王氏的授意,此刻得海氏一句,心下感激,朝海氏一笑,多谢她的解围。
墨兰柔面微微,肚里尚能忍耐住冷嘲的冲动,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合着全成了自己在欺负盛明兰?再瞧如兰这小呆瓜,碰上这么几个姐妹兄嫂,迟早要赔上自己的未来。
真真纳罕至极,盛明兰何来这么大的魅力,叫一大家子都对她真心呵护?便是盛华兰,也对这么个妹妹,上心过嫡亲妹子。
墨兰坐下来后,碰了碰茶盖,未喝,【嫂嫂海家书香世家,难道未读过一句‘岸傍妇,如花枝,不妆首饰髻低垂’么?】她一笑,在海朝云唇嘴努动之际,先抢了她的,【别说是什么旁门诗词,难以佐证的话来张萱所作《游春图》里的虢国夫人,不正是坠马髻?】
她含笑嫣然,把细眉一扬,望着海氏的眸中尽是冷讽挑衅。
话音一落,盛明兰很难得地暗了一瞬艳丽的小脸。虢国夫人那是什么人?她再不读史也是知道,平生骄奢淫逸,后来出逃又被迫自杀的人物,身为杨贵妃的姐姐,却与唐明皇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盛墨兰用虢国夫人来比她,其心可毒可恶。
海朝云讨了个没脸,眼神晦暗一转,不再出言。这一厢话音落地,无一人搭腔,堂上气氛可谓冷到极点。
墨兰倒也坐得安心,她横竖已嫁了出去,又如何会将她们面子过不过得去放在心上呢?倒是母亲,心里挂念林噙霜的她,趁着空隙瞄了一眼长枫。
却见她兄长神色落落,不知何故。
这时一个嬷嬷极快地过来,附在王氏耳边,说是可以开席了。今日盛紘当值去了,老太太没来,一桌席零落的六七个人,自然以王若弗为首各次落座,因着前头叙话引起的不快,一场归宁本该喜气的席面冷冷清清。
简直比和赵怀遐单处相处还令人糟心,墨兰象征性地动着筷子,暗暗想了一番。再一看盛明兰的吃相,毫无优雅不说,便是细嚼慢咽也不会,难不成是有人说过喜欢她这样的吃相?墨兰不禁为自己这个滑稽念头感到好笑,她搁下筷子,再没有食欲。
月芷侍候身侧,各态尽收眼底,她心中打定主意。不多时,便附在墨兰耳语两句,故意着叫其余人都听得见,【奶奶,该是公子喝药的时辰了。】
【嗯?】墨兰一愣,其他人也看向来。
云栽也是奇怪,她家姑娘什么伺候过新姑爷喝药?
回头注意到月芷眼色,墨兰恍然一笑,对着众人道,【是了,我竟将这事忘了,好在你提醒了我。】也不带王若弗发话,自顾起身,施了一礼,【今日多谢,我先回了。】
人走后,如兰轻轻撇撇嘴,小声儿嘟嚷怼了一句,却被盛长柏听见。她自来有些怕这个大哥,见盛长柏扫来一眼,噤声不住,乖乖吃着碗里的。
且说墨兰,自正堂出来,便一心在去往林栖阁的路上。月芷观其脚步匆忙,疑惑地问了云栽一句,待云栽说明后,月芷上前在身侧拦了一遭,【奶奶,咱们得先回公子那儿,也好叫公子安心,您见过公子,再去见人也不迟。】
墨兰没有对此想许多,道,【你提醒得正是。】赵怀遐那个病身子,若担忧得重了几分病容,可不是苦得她?脚下便一转,已往山月居去了。
回山月居的路上,她尚且左思右想着三哥哥的奇怪,殊不知,一跨进屋门,她挂念难舍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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