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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飞来的秦军


  荆嗣身上的伤还没全好,赤裸上身上还横七竖八才包扎好的绑带,沾着不少血污。

  史从云看了一眼立即担心起来,这么生猛的人,要是感染死了怎么办?以后哪还有猛士替他去打仗啊!

  现在他又有些后悔了,他其实早想过搞一个能酿高度酒的蒸馏酒厂,用于将士们的战场消毒,因为现在打仗受伤的永远是阵亡的数倍之多,一旦受伤就要经受伤口感染的风险。

  每次打仗都有不少人是因为伤口感染溃烂,发烧发热而死的。

  可惜后来他忘了,蒸馏酒已经是他知道的为数不多技术性的活计,因为本身并不难,小时候村里父亲就是酿酒卖的,村里会搞蒸馏酒的也不在少数,要的是经验,技术本身不复杂,头一拨能到70度左右,已经是非常高的纯度了。

  可惜他懒,后来给忘了。

  便叫住荆嗣:“身上有伤,不必下跪。

  那日朕在城下见你先登泽州,勇不可当,是条汉子,朕叫你来见面是为赏赐你。”

  随后摆手叫来身边随行的书记官员,宣道:“朕以先登之功,赏荆嗣钱十万,马鞍一副,赐锦袍,到控鹤军去做个指挥使吧。”

  随后起身走下来:“有些人自己不怎么厉害,但能指挥千军万马,有些人以一当十,但指挥不了千军万马,有些人两种都是能手。

  你是哪种朕还要看看,好好干。”

  “诺!”荆嗣激动下拜,又被史从云制止:“身上有伤不必行礼,先下去好好修养。”

  荆嗣退下。

  .......

  中午,史从云特意让随行的厨师弄了点清淡些的饭菜,清蒸的鲜鱼,还有小黄花最喜欢的甜点。

  他平日没那么奢侈,小黄花来了,日子又过好一些。

  正午小黄花起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小姑娘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服侍他洗漱,史从云哈哈大笑,让她再休息会儿。

  小姑娘幸福的抱着他的手臂,就是不愿离开。

  史从云哈哈大笑,给她披了一件好看的雪白貂皮斗篷,然后让她跟着自己,“下雨了,外面冷,你披着。”

  小黄花高兴的跟在他身后,小姑娘更加纯真,没有扭扭捏捏的羞涩,经过深入交流,小姑娘亲密了很多。

  史从云闲着没事,就让宦官打伞,带着她去泽州城中转转。

  雨还在哗啦啦的下,街道上时不时经过队伍严整,全身披甲的巡逻士兵,纷纷向他行礼。

  走了一会儿史从云觉得麻烦,自己拿过伞撑着,带着小姑娘逛街。

  少男少女细雨中打伞漫步,颇有诗情画意的意味,若非后面跟着一大堆宦官护卫,确实有初恋那感觉了。

  史从云回想一下,他有初恋吗?好像有,好像又没有,记不得了。

  .......

  往北,雨越来越大,三天三夜不停的雨,让汾水涨了不少,河堤的沙滩乱石都没在水中,没了踪迹。

  哗哗的水线沿瓦沟滑落,顺着墙角水沟流入白玉石栏两边河中,在顺着低下暗道,排入城外汾水。

  白玉石桥上,不少人冒雨匆匆往北面大殿而去。

  赵华日年纪不小,这时也带着一众人等往前,他虽然尽量迈步,但也走得不快,总是小步的走,后面的人也只好压着步子跟在他后面,淋雨不少。

  远处的宦官见了,连出来撑开伞为他们遮雨,免得一群年纪不小的老人淋雨害病。

  等众人匆匆到了屋檐下,一股子药石的浓烈味道铺面而来。

  赵华日不解,佝偻身体问:“怎么这么大的药味?”

  旁边的宦官小声说:“昨天一早,陛下就害了疾,头疼难止,吃不下饭,起不来床,御医们都过来了,今天也不见好转。”

  赵华日听完并没有太惊讶,陛下身体本就不好,至今膝下无子,只有一些养子,国主刘钧本是沙陀人,正如当初的后唐李克用一般,收养子是沙陀人的传统。

  而且这种传统伴随唐末沙陀人的强势和入主中原,也影响了汉人,汉人中如周太祖郭威就让养子柴荣继位。

  不过这次的病只怕也没那么简单,因为他已经得到消息,昨日就有战报到了太原。

  史从云御驾亲征,于泽州南以少打多,挫败他们和李筠的六万联军,随后在攻破泽州城,李筠自焚身亡,数万大军灰飞烟灭。

  而他们汉国中派出去的大将兼国主养子刘继业被擒,两个监军大臣卫融,卢赞也被抓了,国中精锐几乎尽散......

  八年前,先帝想趁周朝世宗皇帝郭荣新登基,立足未稳联络辽国进攻中原,结果在高平一战被打得损兵折将,还被围了太原,最终靠着辽国援助打退贼兵,可数万大军没多少能活下来,先帝在周国撤军后也郁闷而终。

  陛下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就是为让岌岌可危的国家缓过来。

  好不容易经过七八年的休养生息,终于又有兵甲钱粮,青壮男丁,拉扯起三万人的大军来,结果这一仗就没什么人回来......

  这无疑雪上加霜,让本就不阔绰的国家越发困难。

  而且最恐怖的在于史从云,那杀神大破联军,逼死李筠之后,会不会继续挥师北上,直取太原,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办!

  这样的局势由不得人不发愁。

  赵华日想了都觉得腿软,虽然是他不同意陛下出兵,但那是出兵之前,现在到了这个局面,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过了这个门槛,陛下必会问他如何是好的问题,到时他该如何作答.......

  这些种种,他并不知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雨水肆无忌惮敲打在白玉砖石上,声音很大,在房梁屋檐下回响动。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门打开了,一个宦官出来,“陛下请赵相公进去。”

  他装作没听见,只当雨声太大......

  “赵相公,陛下让你进去!”宦官加大声音。

  “啊?哦.......老臣有些耳背。”他连道,然后才迈步进去,一脚下去,竟有些走不动,用了力气才提起后脚来。

  大殿里,十几个御医焦急分列两侧,不少正用小炉煎药,众多药石味道浓烈,让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上方床榻上服侍胃药的不是皇妃也不是宦官,而是国主的养子兼外甥刘继恩。

  刘继恩是国主最宠爱的养子,今年才十六,将来很可能继位,如果江山还能到他手中的话......

谷</span>  刘继恩见他进来,行了礼随后退下,年轻的刘继恩颇为魁梧,可惜上长下短,骑在马上十分魁梧,下了马就像侏儒。

  刘继恩也是皇族,本姓薛氏,父薛钊是普通士卒,当年先帝把女儿嫁给他薛钊生了刘继恩。

  后来先帝刘旻发家立国,薛钊一下从普通士兵变成驸马。

  就除其军籍,置之门下。

  可惜薛钊无材能,先帝衣食之而无所用。

  可其妻却因成为一下公主,越来越看不上当初那个当兵的战夫,不想见他,就以先帝女儿的身份常居宫中,薛钊罕得见妻子一面,心里十分不快,越想越郁闷。

  一天喝醉了入宫拔佩刀想杀自己的妻子,结果伤而不死,薛钊知道自己犯了伤害公主的罪,当即自裁,之后公主也改嫁了。

  刘季恩便成了孤儿,被舅舅刘钧收为养子,他也十分孝顺,常常侍奉床榻左右,十分讨国主喜欢。

  想着,他已经到了榻前,刘继恩站在一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华日看了床榻上的国主,国主无言,算是默许,他明白陛下心思,也不多问。

  病榻上的国主形容枯槁,面色发黄,干瘦的手掌抓住他的手,眼中含泪:“不听公言,才有此难。失了继业、卫融、卢赞,他们都要恨我啊。”

  赵华日无言,想宽慰但局势道这样竟找不出可以宽慰的话来,最后还是只有无言。

  这样的沉默持续好一会儿,让殿中气氛略微尴尬。

  “朕知道你为何不说,不过你今天非说不可,你说局面到了这样的地步,要......要如何是好.......”国主死死盯着他,枯槁的双手拉着他不放。

  赵华日心中慌乱,六神无主,想要挣脱却被抓得紧紧的。

  苦思冥想才道:“或许.....可遣使求饶还能保命,又听说史从云好色,投其所好还有回旋余地。

  太原城坚,把兵力都集中过来,若秦军来了能守多久便是多久。

  另外派人往北过雁门关去辽国求援。”

  “国中已经没太多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赵华日摇头,“不打紧,辽国救我们是为自己,如果没了我国,他们至少要被挡在雁门关以北,再难南下,定不会甘心的,不用什么贡品钱帛。”

  国主想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只能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六万大军,不敌他的三万前锋,那姓史的竟然如此厉害吗!

  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

  赵华日不说话,如此关头,太原城中人心惶惶,说这种话不好。

  ......

  等他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官员已经翘首以待,雨越来越大,远处的护栏和屋顶蒙上一层薄薄白色雨幕。

  众人纷纷围过来,焦急的想问什么。

  赵日华无奈,国主是把这烂摊子交给他啊,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家不必惊慌,各司其职,国主已经有了办法。

  一面我们派人往南去求援,如果不成太原城四周兵力收聚,还有抵御,北面辽国大军也会来驰援,你们尽管回去,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众人中有些松了口气,有些将信将疑,但也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散了,再次冒雨出去。

  赵日华正想走,一个中年汉子冒雨大步过来,见他只是点头,随后便入殿中。

  来者正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

  他想了想,没走。

  果然过了一会儿郭万超出来立即撞见他,只得不情不愿的拱手:“陛下让某配合赵相公,相公有事尽管吩咐吧。”

  赵日华道:“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无非是想方设法抵挡史从云罢了......”

  一听这话,郭万超面露惧色,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很快收住,恢复正常。

  “那相公就吩咐吧,有事直接找人来告知一声。”说着大步进了雨幕中。

  赵日华良久才喃喃自语,“提个名字也能吓人到这样地步,这要如何是好......”

  他正一筹莫展愁眉苦脸之际,方要抬腿出宫,又有人匆匆过来惊慌失措被他拦住,“出什么事了,何至于如此慌乱不成体统,国主还在里面呢。”

  来人浑身湿透,一身官袍长袖,看颜色似乎是枢密院的官员,他着急的普通一声跪在雨水里,拉着衣袖激动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秦军已经到了汾州!”

  赵华日一愣,随即大怒:“胡说八道!秦军四日前还在泽州,泽州北上最快也是走潞州,太平驿,泌州,团柏谷一带。

  其间山路有几段山路,七八百里路程,怎么可能到了汾州。”

  “小人绝不敢撒谎啊!

  前方回来了几个士兵,说在汾州南面十二里的驿站附近遇到秦军,对方人多势众,少说上千人,汾河边的树林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杀了十几人,他们是冒死逃出来。

  我们一开始也不信,可之后几个时辰,陆陆续续跑回来好几拨兵,都说一样的话,还有汾州刺史派来求援的当差,书信中明说秦军的大军已到汾州,数以千计!

  我等这才上报过来,绝无是谎话,相公,千真万确啊!”那官员信誓旦旦的说。

  赵日华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不可能!他们怎么到的汾州?怎么到的汾州!”

  “不知道,我等不知......”那报信的枢密院官员只能把头埋在雨水里,一概不答。

  赵华日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有些头疼,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主力精锐南下,国中空虚,如果给他们十天左右的时间收聚周边州县兵马,修缮城防,还能凑齐万余人防守太原,也可拼死试试。

  可如今南面的消息昨天才到,秦军大军居然已到汾州!他们是长翅膀飞来的吗!

  汾州往北百余里便是太原,说不得明日秦军就能杀到太原来,这样根本没有收聚兵马,修缮城池的时间......

  赵华日脑子里嗡嗡作响,顿觉得四肢百骸没了力气,一下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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