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大早，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有停过，全是厂商打来终止合约的。

        仉清溪每放下一个电话，心里的沉重就加一分，眉间的皱褶都挤成川字了。

        仉汐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一个还好，现在所有合作的厂家都这样，明显不正常。

        她说：“姐，是程丞。”

        仉清溪也想到了，点了点头，随后嘀咕道：“他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仉汐摇头，说：“不知道，五年前，明明说过不再追究，可如今……”

        她拿起桌上的名册装进包里，起身说：“姐，我去找这些厂商，跟他们再当面谈一谈。”

        仉清溪也站起来，拦住她，说：“他们认识我，我去效果好一些。”

        “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稳住核心，让大家不要先乱了阵脚。”说着，仉汐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从名册上勾出最急的几个，仉汐开着导航启动车子出了超市停车场。这个城市变化真大呀，变得比以前更繁华了，迷了眼。

        第一站就是白氏粮油公司，清舟市大部分商超都是从这里订货。

        匀金万货和这里签了长期的合同，只是前几天，仉汐她们接到对方公司助理打来的不再供货的电话。对方宁愿赔违约金也要解约，一点不含糊。

        前台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略施脂粉，看上去青春阳光。

        仉汐没有名片，礼貌的自报家门：“你好，我是云匀金万货的负责人仉汐，想见一见你们的负责人。”

        小姑娘一副礼貌待客的模样，脸上是标准的微笑，说：“对不起，经理还没有来。要不，你去那边休息区等一会？”

        仉汐微笑：“好的，谢谢。”

        她走到休息区坐着，在心里打腹稿，想等会见到经理要怎么说比较好。

        前台小姑娘拨了内线打电话：“黄助，匀金万货的人来了。”

        “先让她等着，下班前找个理由打发掉。切记要客气，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好的。”

        中午，陆续有员工离开出去吃饭，前台也收拾东西准备走，仉汐走过来，这是她来问的第五次。

        “请问，经理来了吗？”

        前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对不起，刚接到电话说经理临时出差了，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

        “是吗？”仉汐看起来很惋惜的样子，她说：“没关系，以后再约吧，再见。”

        经理明显在躲她，不想见她，算了，强求不了。

        在外面随便买了一袋面包裹腹，仉汐出发去了日用品公司，同样耗了一下午，人影子都没见到。

        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再去别的地方试试，仉昀锐打来电话：“汐汐啊，还在外面吗？”

        “嗯，准备回去了。”下午的待遇没有上午好，上午至少是在室内等，还有沙发坐着。下午就惨了，直接在寒风中站了一下午，整个鼻头红通通，不时有清鼻涕流出来。

        “那你先别回来。马叔叔你还记得吗，以前经常来找爸爸的那个马叔叔，开日化公司的？”

        仉汐在脑子里搜寻一番，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好像是个胖子，看仉清溪的时候总是色眯眯的。

        “记得，怎么了？”

        “他听说了我们的情况，主动提出可以和我们合作。他在福鑫楼订了包厢，想约清清去谈相关细节。你和她一起去，我怕她搞砸了。”

        “爸，姐就不去了吧，她又不会喝酒，也不会讨好人。我一个人去就行，我和马叔叔好好喝一杯。”

        “也好，她那个人总是成事不足。福鑫楼三楼包厢，你去了直接报名字就行。”

        仉汐跺了跺冻得麻木的双脚，又在原地蹦了几下，驱车去了福鑫楼。

        包厢门开的时候，马立峰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好像染上了荧光粉，亮了起来。

        他的脑中自动搜索出那年的那个视频，视频里的人是那样软，那样柔，那个视频，他偷偷的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马立峰连忙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眼睛在仉汐身上下扫描一通，笑得格外慈祥：“汐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仉汐没有管已经拉开的那张椅子，在隔了两个椅子的地方坐下，笑得明媚皓齿，说：“半个月了。我还跟爸爸念叨说马叔叔怎么都不去家里玩了。”

        “忙，忙啊。”马立峰挪了一下椅子，距离缩短了一些，想挨着仉汐坐，又犯怵，仉汐的狠他是见识过的，跟她那个爸一样狠。

        “你变漂亮了，比你姐姐还让人眼前一亮。”

        仉汐只笑笑，没接话，她的眸子是清透的浅棕色，眼皮很薄，好看是好看，但不带表情的时候，有种薄情寡义的距离感。

        刚好服务员进来上菜，等菜一个个上完，她给马立峰倒了半杯白酒，给自己也倒了半杯，说：“马叔叔，先谢谢您。谢谢您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我们一家。”

        说完，她仰头把酒一口闷了，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慢慢进入胃里，一时间，身体暖和起来。

        马立峰看她干了，也跟着喝到底，手伸过来，想拍仉汐的手，被她躲了。

        他说：“跟马叔叔客气什么，我和你爸那是什么关系，虽没有出生入死，曾经可是睡过同一个女人……”

        见仉汐嫌恶的皱眉，他立马打住，又说：“来，先吃，吃饱喝足了我们再谈细节。”

        仉汐初中起就自己买啤酒喝，她的酒量能同时干掉三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别说马立峰这个看着就肾虚的中年人。

        马立峰本想灌醉仉汐，趁机揩点油，只是失策了。他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仉汐还一脸清明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夹菜。

        仉汐看时间差不多了，回到今天的主题，巧笑嫣然的说：“马叔叔，我们的情况想必您已经了解了，别的我也不多说，您今日之恩，他日我定当回报。”

        马立峰分不清今夕何夕，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吞了吞口水，哆嗦着手去公文包里摸合同，含糊不清的说：“我呀……就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来救火。”

        仉汐看他掏了很久还没掏出来，凑上前去帮忙，不料，她刚一靠近，马立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抱住，嘴唇在她脖子处不停蹭嗅，闭着眼睛发出呓语：“你真香。”

        香你妈的头，仉汐在心里骂。用力推整个身子倾倒在她身上的马立峰，可马立峰的手像铁钳一样圈着她，她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一边躲避不停凑上来的嘴一边在想拿什么东西砸晕他。

        这时，门被陡然从外面推开，仉汐像找到救星一样转过头去，可她却想原地遁地消失。

        门被半推开，程丞一手搭在门框上，另一手还握着门把手，眼里的神情由欣喜到震惊再到鄙夷，他扯了下嘴角，讥诮的说：“对不起，弄错了，继续。”

        然后拉上门，走了。白清给程丞打电话的时候程丞正在开车，没听清楚包厢的数字，没想到撞到这么香艳的一幕。

        门被关上的后一秒，仉汐身体里的洪荒之力突然爆发，一把把马立峰推开，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说：“马叔叔，先签合同吧。”

        仉汐脸上没有韫色，也没有责备，这给马立峰一种默认的欣喜，他以为仉汐是接受的，只是要等到合同签了之后再说。

        马立峰的酒醒了一半，痛快的拿出合同递过去，笑得越发猥琐等不及的样子，他说：“签完跟马叔叔走，马叔叔保证让你舒服。”

        仉汐听着这样作呕的话，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还挤出笑，说：“好，听马叔叔的。”

        合同签好了，仉汐递给马立峰一份，自己包里放一份，说：“马叔叔，时间还早，我们去唱k吧。在里面憋了五年，出来还没出去浪过呢，您就当陪陪我。”

        马立峰心里早已燃起熊熊烈火，快被灼伤殆尽，但既然仉汐已经答应跟他走，只是迟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强忍内心的躁动，和蔼的点头，说：“好，汐汐说怎么就怎么。”

        靠窗而坐的程丞，看着楼下走出的一双背影，肥胖的中年男人揽着一个年轻姑娘的肩，俩人头挨得极近，从侧面看就好像脸贴着脸，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刚才仉汐看过来的第一眼里好像有着求救信号，但很快又被震惊盖掉了，也许是自己看错，仉汐那样厚脸皮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做这样的事不很正常吗。

        “在看什么？”白清走过来，也朝楼下看去，除了廖廖几个行人，没什么看头。

        程丞收回视线，拿起杯子和白清碰了一下，说：“没什么。”

        白清回到座位坐下，夹了一口菜放嘴里，说：“我真没想到，那个程总就是你。我爸总在我面前提''程总程总的''，说怎么怎么厉害，我还以为是一个跟我爸年纪差不多的，只是跟你同名，没想到真是你。变化太大了。”

        程丞浅笑，说：“这次回来还走吗？”

        “命苦呀。”白清叹了一口气，说，“大概率是不走了。你知道吗，我爸特牛掰，为了把我骗回来，断了半年的降压药。”

        程丞有些心不在焉，转着杯子里的酒，说：“早晚要回来，倒不如趁早。”

        白清说：“唉，我只是心里气他用这种手段。”

        成年的程丞并没有跟父亲相处的经验，想劝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说：“只要结果是好的，不要在意那些过程。至少你还有父亲可以和你斗法，你应该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白清知道程丞又想起伤心事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酒杯跟他又碰了一下，安静的喝酒吃菜。

        白清是程丞的初、高中同学，高三那年出国了，直到前两天才回来。

        他跟程丞同岁，上学的时候两人关系很好，对程丞家里的情况了解一些，知道程丞爸爸很早就过世了，跟着妈妈生活。

        白清出国后，他们的联系没有断，经常在网上聊天，毕竟隔的远，又因为各方面的差距，其实越到后面聊的东西越来越表面，心里话都是一笔带过。

        分开的这么些年，彼此并不真正的了解，所以才有了，白清不知道“程总”是程丞的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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