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哀悼

天微微亮，还未听到鸡鸣之声，为数二十人的队伍便已经开始出发了。修士骑马置身期间，复杂情绪慢慢萦绕在心头。这次他以客卿的身份，和这些人参加追悼会，纪念昨日死去的众人。

　　大多数的尸体已经被运往不远处的剑山，然而修士自始至终都认为这些东西应该火化，而不是由山体送入湖中。但是奈何山庄内有规矩，庄内人死之后一定要投入湖中，经过鱼群的洗礼，才可以脱离轮回之苦。

　　然而这一次山庄内却多了一些其他人的尸首，这让事态进一步严重起来，最后只能等庄主亲自做决定。

　　此时人马的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中混合形成白色的丝网，庄主下令将摆放好的尸体，放进山上的空洞的前方。聂天和易风直挺着背脊，昂然跨坐在马背之上，修士则是骑在一匹老马身上，此马生性温顺，就算是他这种新手也可以骑的如此得心应手。这时微风轻轻吹过山丘，吹过众人头顶，将那支代表拜剑山庄的旗子吹荡起来。

　　庄主神情严肃的骑在马上，满头灰色长发在风中飘扬。他修剪整齐的胡子里冒出几缕白丝，看起来比六十岁的实际年龄更老了。这天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悲伤，不再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现在的他更像一个痛失至亲的老人，从身后看去，是那样的孤寂。

　　清晨的寒意里，修士听到有人问了一些问题，以及问题的答案，然而事后他却想不起来究竟说过些什么。总之最后庄主下了命令，让几名弟子将空洞打开，把搭载着尸体的木筏推入其中。

　　此时庄主解鞍下马，他的义子易立竞立马双手递上宝剑。剑名长虹，剑身宽为一寸，直立放下来比易立竞还要高上许多。从它的材质上看，应该用的是上好的金精打造而成，剑身由于受过炼器匠的淬炼，看上去有一层流光加持在上面。

　　庄主脱下披风，交给大管家王允，然后双手捧起长剑，朗声说道“俱往矣。昔者已静，生者未央，是非功过且化云烟。因生者总不断成为逝者，下一代总不断长成，此乃自然定律。而今，似祭现在的以前，亦以后我之去者。是故燃香修礼，祭天地而作叹，以虔诚为致祭：皇天后土，功被遐荒，雨露既濡，曷胜感慕;时空殊隔，英灵尚在，唯唯上香，稽首百拜”语毕，他将长剑插入前方的剑槽当中。

　　庄主的儿子来到修士身边说道“多亏昨日有你在场，要不然山庄里的人肯定会受到牵连，这场劫难真是让我庄蒙羞，他日必须要那些妖人付出代价”

　　修士听到这里不仅感到一丝悲凉，随后他紧了紧缰绳，让胯下的马不要乱动。

　　庄主慢慢松开双手，最后等尸体全部送完，才将空洞从新关闭。修士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空洞周围的花纹，这些图案看起来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重叠在一起。

　　外面寒风已停，暖阳高照，但是返回拜剑山庄的路上却越来越冷。修士与几位公子并驾齐驱，远远走在队伍的正前方，他胯下的老马最后还是有些体力不支，只能勉强的跟着两位公子。

　　“这次袭击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易风说道。之前练功时出了岔子，使得他的皮肤异于常人，全身呈现一种潮红的颜色。“我们必须集结人马，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不可”聂天静静地说“那恶人谷怎么说也是魔教重地，其中不乏一流高手，而且那里的地形也极其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名，所以我们要想报仇的话，必须从长计议才行”聂天的灰色瞳孔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世间稍有事物能逃过他的观察，他与易风同年，两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易风的心思狠辣，做什么都喜欢强占上风，有时候冲动也再所难免。聂天则是性格宽厚，做事稳重，从不急于求成。

　　易风不满的说“你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接着他声音慢慢放大“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不要让我小看了你”说完之后便自顾自的向不远处跑去，一旁的聂天则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然而二人争论的声音传至修士的耳内后，让他不免有些头疼起来，从前认识这二人时，便时常针尖对麦芒，现在出了这些事，那还不得动起手来。

　　心烦意乱的他，丝毫没注意到跟着的队伍已经赶上自己，直到庄主骑马赶到身边，向他说道“文瀚，你还好吗。”

　　“庄主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修士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的看着庄主，不明其意。

　　“昨日看你的状态有些不太寻常，所以才有此一问”庄主语带深意的说。

　　修士寻思片刻后回道“昨天我只记得自己被群尸拦住，再后面的事情我就没有印象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庄主有些疑惑的反问道“那你对面具，血红色的铠甲有没有记忆”

　　“面具，铠甲”修士不假思索的回道“庄主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庄主望着修士脸上的表情，有些歉意的说“这件事你听起来可能会有些不敢相信，你昨天被群尸围住之后，自身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竟然凭空变出一副恶鬼面具，和一套的血色铠甲穿在身上，那个状态下的你，仿佛像变了个人一样，昨日来犯的狼王就是被你，亲手杀了的。”

　　修士一脸惊讶地说“我穿着血色铠甲，还把狼王这种等级的高手杀了，不是您说的真是我吗”

　　“怎么你觉得是我在逗你吗”庄主眼含笑意的说“昨日你在群尸之中，将靠近你的一批行尸全部炸成血浆，随后你又用这些东西化为铠甲与面具，这些行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我可骗不了你”

　　这时聂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挥手朝他们大喊“庄主，文瀚，快来看我们找到什么了”说完又消失在前面的山坡之上。

　　王允赶上前询问“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还用说”庄主回应道“来吧，我们去看看这两个小子到底找到什么了”他策马狂奔向前追赶，而王允，修士等人也一样快马加鞭的追了过去。

　　他们在桥东湖畔找到易风，聂天此时仍骑在马上等着。这个月以来，冬季的积雪非常的厚，易风站在及膝深的雪中，披风后仰，阳光在他的发梢间不停闪耀着。他怀里抱着不知什么东西，正和聂天兴奋地窃语交谈着。

　　队伍骑马小心的穿过湖面的诸多浮物，寻找隐藏于雪地下的崎岖路面。王允和易立竞最先赶到男人的身边。易立竞原本有说有笑，紧接着男人却听他倒吸一口凉气。“老天保佑”他惊叫抽出长剑，一边挣扎着稳住坐骑。

　　然而一旁的王允此时已经拔剑出鞘“易风，离那东西远点”他刚叫出声，坐骑便已经高举前蹄，将他整个人都立于高空之中。

　　易风望着怀里的东西，这时的他笑意已经控制不住了“它伤不了你的”他说道“王允，它已经死了”

　　修士好奇的看着这边，手底下不禁快速催动老马跑快点。

　　等他到来，聂天，王允和易立竞都已经下马“我的老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易立竞喃喃自语道。

　　“是蛇”易风告诉他。

　　“胡说”易立竞没好气的反驳道“蛇那有这么大的”

　　修士的心狂跳不止，他推开一众人，来到蟒蛇的身边。

　　一条巨大的黑色身形半掩在血迹斑驳的雪堆里，软绵而无声息。黑色的鳞片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腐烂的气味紧附其间，就像女人身上的香水一样，修士隐约看见它的眼洞中爬满了蛆虫，看起来甚是吓人，不过却没有引起修士的不适，当他看到蟒蛇的头部时，他才起了一身冷汗，这只蟒蛇的头上居然有一对角。

　　“易风没有骗你”修士正色道“这确实是一头蟒蛇，只不过已经快要化蛟了”

　　易立竞一脸不敢相信的说“这就是蛟吗，这种东西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或许是什么机缘吧”修士沉思道。

　　聂天努力将视线离开面前的怪物，这才注意到易风怀里的抱着的东西。那竟然是蛟龙的蛋，这可真的把他惊讶坏了。

　　“瞧这里一共有四只龙蛋”易风指了指脚边上还有几只蛇蛋。

　　“经过这么多年，蛟龙从新重现人间”马房总管胡海喃喃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是个坏兆头”王允说

　　庄主皱着眉说道“就算是蛟龙，它也已经死了”他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却已经门上一层阴霾。他绕过蛇的尸体，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知道它被什么东西杀死的吗？”

　　“七寸那里好像有东西”易风得意的说，暗自为能在父亲提出问题前就找到答案而高兴。

　　庄主慢慢蹲下去，伸手探进蛟尸的嘴里，使劲一拧，便将一个物体抽了出来。大家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断掉的独角，晶莹剔透，染满鲜血。

　　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笼罩着众人，所有人都局促不安的盯着那支角，没人敢这时候出声说话。

　　庄主将角扔到一边，在雪地里把手弄干净后，才从新走过来。“没想到它还有力气将蛋下在这”他的声音先打破了之前的沉默。

　　“也许它没撑那么久也不一定呢”王允说道“我听过这样的传说，也许小龙在降生时蛟龙就已经死了”

　　“临死生子”另一人接口说“这更是坏兆头”

　　“都没差”胡海说“反正这些东西就应该灭绝不是吗”

　　修士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

　　“快点弄死它们吧”易立竞满脸恐惧的看着这些蛋，他颤抖的抽出长剑说道“聂天，快将那些东西扔过来”

　　此话一出，聂天便将龙蛋抱得更紧了。

　　“易立竞，把剑挪开”一旁的易风说道，那一瞬间，他听起来就像庄主一样威严无比，正如他有朝一日将会成为一方能主“我们决定要养这些小龙”

　　此时庄主的内心被儿子的话激起了一丝涟漪“你们真的想要养这些幼龙吗，要知道抚养他们可不是简单地活，倘若你们将它们驯养的残忍成性，或有什么闪失，那么就祈祷天上的诸神保佑了，如此危险的活，你们真的要干吗”

　　“是的，父亲”易风答道。

　　“对”聂天在一旁也点头同意。

　　“即使你们煞费苦心，幼龙还是有夭折的可能”

　　“不会”易风说道“我们不会让他们死的”

　　“那就留着它们吧，王允，胡海，把这几只蛋全都带上，我们该回庄了”

　　聂天骑在马上，低头观察着手里地龙蛋，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兴奋。然而就在众人赶到路中间时，修士却突然勒住马缰。

　　“文瀚，怎么了”庄主询问道。

　　“我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你们等我一会”说完，修士便去解开上衣，众人向他身上看去，发现居然有一条通体红色的小蛇趴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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