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暖花开

初春四月，大理的花开了满城。

        顾澜很早就起了床，灌满一花壶的清水来到院里浇花。他租住了古城外一栋双层复式带花园的房子，花了近半年时间，除去院中杂草，铺上蜿蜒绵长的白瓷砖路，又在地里洒了各种花种子，才收获了这个鲜花怒放的瑰丽花园。

        浇完了花，顾澜踩着梯子从花架上端了两盆多肉植物——紫粉色的桃美人和绿藤缠绕的情人泪到院里晒太阳，门外响起清脆的叩门声。

        “门没锁，请进。”

        来人是他网店生意的合伙人，名叫魏杉。这个男人生性活泼，店里的外宣和客服工作都由他来负责，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魏杉登门拜访，必然是来了生意。

        “顾老板，汉服漫展你去不去？”

        清风吹动白院墙边上的紫藤萝花瓣，扰动起满园芬芳，魏杉甩给顾澜一本宣传册，拉过白藤椅坐下，摊开书页指给他看。

        “展会规模挺大的，很多汉服店老板都报了名，更何况这次有知名模特驻场，就你特喜欢的那个，“魏杉合掌道：“咱们店不也正好缺个男模特，要是能把他请回来做代言，生意肯定火爆。”

        “你是说栗枫？”

        顾澜扬眉一笑：“我可请不起他。”

        光他赚的那点利润都不够栗枫出场费的。

        顾澜经营的这家汉服店规模不大，服装设计与平铺

        图拍摄、出外景、对接工厂等事项全是他一个人在做，生活将他硬生生逼成了全能型人才。

        又当设计师，又当摄影师，模特不给力的时候还得亲自上场帮忙化妆，这行优秀的男模特本来就少，他们前期请的都是流水模特，实在没钱了偶尔也让魏杉撑撑门面。

        顾澜又看了一眼宣传册上栗枫的照片，恋恋不舍地放下了书页。

        “漫展可以去，请栗枫还是算了吧。”

        “你要实在喜欢他，就去试试呗。”

        魏杉从茶台上取了两盏紫砂杯，揭开盛茶的罐子夹了几片雪茶叶放进壶里，自动烧水器开始咕噜咕噜煮水，“凡事都有万一，咱家衣服做工也不差，穿上不委屈他，只要人能互相看对了，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

        三年前刚入行，顾澜就关注了栗枫的微博，默默看着他从一文不名的小透明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名模。

        顾澜最大的心愿就是栗枫有一天能穿上他亲手设计的汉服，这个心愿埋藏了三年，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况且栗枫这次的报价和以前都不一样。”

        “多少钱？”顾澜闻言抬起头。

        “随缘免费。”

        魏杉泡好两杯茶，递了一杯到顾澜面前，翠绿的茶叶在温水中舒展了叶片，柔软如羽毛般荡漾在杯底：“他这次穿的汉服大有来历，背后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栗枫说了，谁要是能回答上他三个问题，他就考虑和商家免费合作一次。”

        “你的消息准确吗？”

        顾澜忧虑地说：“免费是行业大忌，万一他又后悔了，到时候我们付

        不出钱，弄得双方都尴尬，他粉丝又那么多，如果集体来攻击店铺的话，那我们这生意……”

        “哎哎哎你等等——”

        魏杉一根手指抵住掌心叫停，“天还没塌呢，你操得哪门子心？他自己放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不遵守，有粉丝怎么了，有粉丝就能随便咬人了，做生意就说做生意的规则，诚信为本。”

        顾澜端起茶杯，又忽然放下。

        拿起那本宣传册翻到印有栗枫照片的一页看了又看，修长圆润的指尖触到人像上。这可能是顾澜离栗枫最近的一次机会了，他平时很少追星，此刻却忽然有了见偶像前的忐忑不安，白皙的脸蛋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

        “哎哟你就别再琢磨了。”

        院里的太阳很毒，晒得魏杉眯起眼睛，手掌在额前搭起个凉棚：“我看你改名叫瞻前顾后算了，叫什么顾澜。给句痛快话，到底去不去请人？”

        “……你别催，容我好好想想。”

        “想个屁，我还不知道你？！”

        魏杉拖着他进了屋，试衣间里挂了几十件汉服样衣，春夏秋冬四季款式多种多样，还有些库存和退货的坏件，堆在房间阴凉处的角落里吃灰。

        “试衣服，”魏杉举着衣架子一件件在顾澜身上比量，“下周五早上十点开场，咱俩穿自家最好的设计款去。”

        漫展前一晚，顾澜兴奋地整夜都没合眼。

        早上七点过五分，红日从苍山雪域之间缓缓升起，山巅有乌云盖顶，金光勾勒了云层层叠的形状，从缝隙中洒落大地，映亮了窗外辽远而广阔的平原。

        他翻身下床，褪去丝质睡衣，只着内裤站在落地镜前。镜子旁边有个羊角雕花风格的古木衣架，这是顾澜在大理古城逛玩时淘换回来的宝贝。衣架上一件雪白中衣，他手臂一扬轻轻披在肩上，系紧了腰间束带。

        栗枫宣传册上穿的那件汉服他隐约眼熟，却又不知究竟在哪里见过。为了配他那件衣服，顾澜专门选了青白色系上身，这本是他们店夏季主打的新款，视频还没发布出来，就已经要提前见人了。

        他说不清楚这种小心思，姑且将它归结为追偶像综合征吧。顾澜穿扮好后，头顶梳起高发髻，两绺龙须刘海垂落在脸颊旁，他对着镜中人满意地笑了笑。

        手里折扇一展，迎着朝阳出了门。

        古城里人山人海，顾澜找到指定摊位，给了魏杉一厚摞店铺的宣传页让他分发，自己则在原地留守，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寻找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来的女汉服店主居多，像他这般秀气的男人站在万紫千红的花丛里总显得有些孤单。顾澜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弯下腰去袋子里拿他们带来的几件展示款服装。

        刚挂好一件“夜宴”，身后有人叫他——

        “衍之，好久不见。”

        顾澜缓缓回头，看到了一身华服的栗枫。他正站在摊位前，半倚靠着木桌，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唇角噙着一点笑。

        “栗、栗枫？！”

        他拧了把手上的肉，真实的疼痛唤醒了激动的情绪，顾澜连话都说不利索，他心心念念的偶像竟然专门找过来了！

        “你、你快坐。”

        那把掉了漆的小破凳子被强行推上了台面，顾澜不知道为何惊喜忽然降落在他头上，高兴地涨红脸，收起折扇局促地站在一旁：“那个、我关注你三年了，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拍的汉服作品。”

        栗枫的目光深邃幽远，望着顾澜那张让他魂牵梦萦了两世的脸，清俊秀丽的眉眼，挺阔的鼻梁，浅色柔软的唇，还有身上亘古不变的雪纱白衣。

        上一世，这件白衣溅满了鲜血。

        他遗憾地咕哝道：“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什么？”

        顾澜不懂他脸上忽然的落寞，以为是自己疏漏了什么细节，忙道：“你每条微博我都有认真看，你的事我都记得。”

        不远处，化妆师和助理示意展会要开场了，栗枫冲他们摆了摆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块四方包装的甜点，递给顾澜。

        “丽江的椰蓉枣泥糕，特地给你买的。”

        顾澜整个人僵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活在梦

        里。栗枫无比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将那块精致小糕点放入他掌心，又笑嘻嘻地让他攥紧。

        “你、你这，给我的？”

        顾澜的脸已经烧得通红，语无伦次地道谢。

        “展会结束你去找我，我有故事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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