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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得见故人


新年节前的北疆集市热闹非凡,酒楼茶肆坐无虚席。

        笔直的车马大道贯通南北城门,环城路四通八达,将最中心的皇宫围得密不透风,人间与皇城一天一地,两番迥然不同的繁华气象。

        镇南将军府坐落在三环城外西北,占地面积广大,楼宇气派豪华。别苑外停了辆装点精致的马车,车厢四角有新年“喜”字和铜铃流苏悬挂,帘面绘了火红祥云纹样。栗北琛难得换了件朴素衣裳,同顾衍之招摇过市。

        马车停在大道尽头,顾衍之还未下车,路边商贩的叫卖和稚童欢快的叫喊声已经迫不及待钻进了耳朵里。

        “衍之,快下来。”

        栗北琛率先跳下车,伸出双臂准备接他。却不见顾衍之露面,心里一急又跳回车上,撩帘瞪着他:“你怎么不下车?”

        “给我打开。”

        顾衍之伸出两只手,神色尴尬极了。

        双腕上两只漆黑的镣-铐连通了一根铁链,沉重的链子坠到地上,栗北琛用极尽羞辱的方式提醒了他,无论在将军府别苑里相处得多么和谐,他依然是镇南将军的阶下囚。

        “戴镣-铐下车,你是想看我游街示众吗?”

        “只是怕你丢了而已。”

        栗北琛掐住他的下颌骨,凝视着顾衍之深邃的眼眸冷笑道:“街上的人那么多,有的人心野了,就找不到回将军府的路了。游街示众算什么,没什么事情比你丢了更重要。”

        “你不信我,又何必带我出门。”

        顾衍之攥紧了冰冷的锁链,总之他是绝不会以如此不堪的姿态下车的,他是个人又不是畜生,人总是要脸的。

        帘外的日光正盛,栗北琛远眺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从漆黑的车厢座底摸出铜钥匙,打开顾衍之左手的镣-铐,反手铐在了自己左腕上。

        “一人一个,这回不算游街示众了?”

        顾衍之被他拽下了车,长袖堪堪遮住黑漆漆的铁链,表情略不自然地跟在栗北琛身旁。糖炒栗子的糖香散在长街上,还有各式糕点小吃、果脯蜜饯,热火朝天的包子铺顶窜起两丈高的白烟。

        路过一家花圃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栗北琛循着顾衍之的目光望去,满园尽是姹紫嫣红的花,有些品种根本不是北疆所有,应是外地引进的。地上摆了两排矮花,那东西似花又似叶,从红到紫各种颜色应有仅有,花瓣肉嘟嘟的,饱满可爱。

        “你喜欢花?”栗北琛问。

        “在百濮能看千万种花,可惜那个时候爹逼我习武,没有时间照料饲弄它们。要不然,我说不定成了个养花卖花人呢。”顾衍之笑了笑,缓缓蹲下身,仔细观赏地上大片的奇异花朵。

        他指着一盆矮花问花圃老板:“这是什么花?”

        “这叫龙骨木【注】。”

        花圃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来到他们身旁。眼尖如鹰,瞥见了栗北琛腰间悬挂的和田玉佩,顿时笑得像见了财神爷:“花很好养的,见阳光浇水就可以了,公子您眼光真好,油绿油绿的这盆名叫“情人泪”,是象征爱情的花。”

        “情人泪?”

        栗北琛撇嘴:“太晦气了,换一盆。”

        他指着地上红色的矮花道:“这个好看,火红火红的多喜庆,叫什么名字?”

        “姬胧月。”

        付了钱,栗北琛将小小的花盆塞给顾衍之,却未见他脸上黯淡的神色。

        顾衍之回望了眼那盆情人泪,落寞地走出了花圃。提着笨重的锁链他实在无心逛街,刚转了两道巷便说累了,和栗北琛找了家客栈歇脚。

        独立包厢房里只剩他们两人,栗北琛除下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在屋里寻摸了一圈,直接将顾衍之像狗似的铐在了茶桌腿上。桌体很高,顾衍之负了镣铐重量的胳膊垂落下去,只留一只手在桌上护着那盆火红的龙骨木,他目光低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紧了唇没有言语。

        得亏从小教出来的好涵养才让他生生忍住了冲动,没有对栗北琛的羞辱举动破口大骂。

        “你这体力,还没走几步就累了。”

        顾衍之恹恹道:“回府吧,我不想逛了。”

        这哪里是逛集市,分明是绕着长街到处丢人。路线顾衍之看了个大概,也默默记在了心里。他现在只想打道回府,待在别苑里最起码还有点为人的自由和尊严。

        栗北琛喝了口茶,才说:“城南有个道观,里面能求姻缘结。据说青音道长亲笔提绘的姻缘结有通灵之效,你好好休息,我去请个符回来,有事叫门外小厮。”

        栗北琛带走了门外最后一片风。

        他的身影消失后,顾衍之才松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姬胧月肉嘟嘟的叶片,等着那个魔头归来。

        桌上的茶壶空了,置物架上有未动的新茶,顾衍之刚起身,就被锁链拽得差点栽倒在地,他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地面,舔着干涩的唇坐回了原位。

        房门忽然叩响了三声,门外有一黑影。

        “公子,您的点心到了。”

        顾衍之应声放人进来,也没什么心情看他,只是刻意用长袖盖住了地上的锁链,单手揉着眉心闭了眼:“放下吧,我现在不吃。”

        “公子,西南百濮的荔枝蜜茶,还有您最爱的椰蓉枣泥糕,不尝尝么?”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顾衍之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小厮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他的瞳孔骤然睁大,失声道:“魏川?!”

        魏川是大哥顾熙的副手,也是顾家军麾下一名猛将,敕黎百濮一战,他受伤被俘,就再也没见过这群人了。顾衍之以为,他们大概都已经跟随顾氏百余人葬送在了敕黎帝王的刀下!想不到他竟然活着,还就在北疆最繁华的集市里游荡。

        魏川放下茶盘点心,只一眼就瞥见了顾衍之长衣摆下的漆黑镣-铐,眼眶如烈火灼烧般惊痛。顾家军最年轻的将领,顾老将军最喜欢的小儿子像条狗一样被拴在桌腿上动弹不得,如此奇耻大辱怎能不恨?!

        “公子,您受苦了。”

        魏川扑通跪了下去,泣血的声音走了调。

        “别跪着了,快起来坐。”

        顾衍之半年都没见到过百濮的人了,忽又听到乡音,激动地说话都快起来:“你怎么会到北疆的,一个人来的吗,家乡的百姓怎么样了,有没有分到敕黎军队发放的粮食。”

        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股脑儿倒出来,顾衍之太渴望听到些百濮的消息了,这让他觉得还没和红尘世界完全断了联系。魏川说什么都好,只要他说话,顾衍之就开心。

        两人聊来聊去除了拉家常,魏川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的爆炸性消息:“顾家军的军队还在!”

        魏川说:“他们的确重创了我们的主力,但剩余的那部分人并没进城,百濮驻扎了有三分之二,里面不乏年轻的难民百姓,他们吃不到粮食,早就对敕黎帝王怀恨在心,顾家军有心举兵再战,只是需要时日而已。”

        窗外的日头西斜了些,栗北琛还没回来。

        “所以,现在是你在统帅?”

        顾衍之听他讲了半年来的全部经历和计划,胸中沉寂了很久的热血又燃烧起来,顾允钊和姜离的音容浮现在脑海,他还没有忘记霜降后的那个阴天,在城门楼上看见的一切!敕黎帝王夺他顾家百余口性命,这笔血债,总是要清算的。

        魏川拱了拱手:“我们尚在养兵训兵,等待一个绝佳机会。

        统帅一职属下愧不敢当,恳请公子回归顾家军,统领起兵大业。”

        顾衍之沉思了很久,皱紧了眉:“我住在将军府别苑,现在脱不了身,镇南将军根本不信我,恐怕还要等段时间,你可与我暂且保持联系,就在这家客栈,我会想办法出来的。”

        “公子莫心忧,”魏川道:“我找个机会混进将军府便是。”

        若是魏川能进来,倒是省了他费很多心思去和栗北琛虚与委蛇,手头的事也会推进得快一些。

        顾衍之端起桌上的荔枝蜜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家乡甜茶的味道喝得胃里暖暖的。

        “公子,”魏川又说:“栗将军这般待你,待日后我们杀进皇宫,定要替你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顾衍之攥紧了手指,望着那盆姬胧月。

        “栗北琛他性格霸道,”顾衍之咬着唇吞吞吐吐地说:“心地其实不坏,如果能不跟他对上,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公子,事关重大您怎能替敌人说情?!”

        不管怎么说,他这条命是栗北琛救的,他父母的坟也是栗北琛亲手挖的。别苑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顾衍之记得他的笑,也记得他暴怒时冰冷的目光。

        他对栗北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时间不早了,栗将军快回来了。”

        顾衍之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下次见面我们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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