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又不脱光

　　半月以后，南境。

　　惠兰王朝有十三州六城一域，十三州六城按地理位置划分成北境和南境，南境之南是金沙山，金沙山后就是金沙域，而通往金沙域就只有一处朔月关。

　　一百多年前，金沙域南面的乌海上飘来几艘船，船上的人强行攻占金沙域，成立巴斯国，至此，巴斯派重兵把守朔月关，与惠兰王朝敌对。

　　姜原和玄熙臣并肩，皆望着巍峨绵延的金沙山，须臾，姜原叹道，“亲眼所见才知它的巍峨，也难怪金沙域久攻不下。”

　　玄熙臣清淡的眸子望向他，道，“地鼠。”

　　姜原没听清，问，“什么？”

　　玄熙臣道，“找只地鼠带我们翻过金沙山。”

　　姜原微眯眼眸，“地鼠？你怎么知道？”

　　玄熙臣微微一笑，轻呼了口气，道，“自己想。”

　　姜原蹙眉，想了，想不得。

　　玄熙臣淡声，“记性这么差。”顿了顿，又道，“找地鼠有两个方向，潮州还有卫城，保险起见，我们去卫城。”

　　姜原却道，“去潮州。”

　　玄熙臣微微一惊。

　　姜原的侧颜坚毅俊朗，没有一丝心血来潮的兴奋，也足以说明，刚才的话是他深思熟虑甚至很可能是没出肃州前就作出的决定。

　　玄熙臣道，“潮州是元寿的顶级拥趸，此时必然已经收到了元寿的密令，如此去，是自投罗网。所以，理由是什么？”

　　姜原道，“熙臣，你还记得四年前曾经问过我的一件事吗？”

　　玄熙臣微歪头，道，“孝宜世子仙逝后，承袭王位的为什么不是长子姜泽？同是亲孙，元寿待你与待姜泽为何有天壤之别？”

　　姜原的神情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玄熙臣会对四年前问出的问题记得这么清楚。

　　玄熙臣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笑道，“那个时候，你问我的问题比较多，我问你就只有这一件事，故而记得清。”

　　姜原也笑了，继续道，“孝宜世子仙逝，按理说应该是长子即位，这件事我问过母亲，她的反应很强烈，不准我提，不准我想。可我始终觉得，追本溯源，只有弄清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在或许就不会是这般你死我活。”

　　玄熙臣听出了一层别的意思，一层与他们此行南辕北辙的意思。他道，“你打算找出个投名状，缓和跟元寿的关系？”

　　姜原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天真？”

　　玄熙臣没有回答，看向一边趴在马头上拿着根狗尾巴草儿来回逗的李地。李地抬头道了一声，“会。”

　　玄熙臣两手一摊，给了姜原一个自行体会的表情。

　　姜原失笑，道，“好，我换一个理由。四年前，父亲攻打金沙域时是借道卫城，如今若要再攻，为保万全，那从卫城再借道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所以，必然是潮州。既然来了，那不妨探一探潮州地形。”

　　玄熙臣上上下下打量姜原，姜原被他看得奇怪，也跟着上上下下，最后忍不了好奇，问，“我身上有潮州地图？”

　　玄熙臣看向李地，道，“置办两件行头，江湖客的那种。”

　　李地打马去了。

　　姜原问，“置换行头，本就为掩人耳目，若是江湖侠客，岂不是更显眼？”

　　玄熙臣浅浅一笑，望着他，眼底是期待着什么的模样。寻了一处干净的草皮，对姜原道，“坐。”

　　姜原满腹狐疑，却也依言撩起衣襟盘腿坐了，双手搭在膝上，提眉看着他。

　　玄熙臣缓缓到他身后，肃穆沉静，屈膝半跪，抬手捉了姜原束发的玉钗。姜原并未娶亲，去簪梳发这种事都是画扇在做。如此，他本能的朝一侧偏了下身。

　　玄熙臣捉空得手定了定，道，“江湖侠客自然要有江湖侠客的风范，衣服要换，发型自然也要换一换的。”

　　说这番话时，他正经正色。

　　姜原眼底的疑、奇仍在，视线极慢极慢的从玄熙臣脸上挪开。坐直身子，目视前方，任由他取下发簪，解下发带，手指穿梭发间……

　　李地回来，一见姜原，眼睛亮了几度，哟呵一声，道，“头发没那么规矩，二公子周身的气度都不一样了，这要在道上碰着了，我得绕着您走。”

　　姜原笑了笑，未接话。

　　李地抛了抛手上的灰布包袱，道，“公子，您要的江湖客马甲，赶紧换了吧。”说完，又转向姜原，“二公子的也在包袱里。”

　　姜原道，“好。”

　　李地双手环抱胸前，抖着一只脚，提眉精笑，似迫不及待要看改头换面的俩人。

　　玄熙臣不爽，道，“转过去。”

　　李地眉头挑起，道，“又不脱光……”

　　玄熙臣沉声，“转过去！”

　　……李地转过去了。

　　身后没什么声音，换衣服的悉悉簌簌都没有，李地好奇的要死，好不容易，终于捱到了玄熙臣的一声“好了”，他一个蹦哒，调转了方向。

　　姜原常年修习功力，自有江湖侠客的底色，衣服一穿，三分清雅，七分英气。但玄大公子……依旧面若敷粉、冷若冰霜，那种清魅娇矜的气度可不是换身衣服就能藏得了的。

　　玄熙臣冷冷道，“看够了？”

　　李地怔愣点头。

　　玄熙臣道，“看够了就去喂马，明日进城。”

　　潮州城门亥时关，辰时开，此时已经过了时候，李地捡来一堆枯枝落叶，抽出火折子点了一堆篝火，才一手抓了三根缰绳，朝溪边喂马去了。

　　姜原和玄熙臣坐在篝火前，火舌摇摇摆摆，映着两人的身影也是左右晃动，两人说着笑着，玄熙臣的手不由得当空动了一下，要说，这一趟南境之行，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把香兰也带上。

　　夜色如魅，篝火丛边，如君如斯，若得一曲，真真快意美哉。

　　翌日，三人进城。

　　南境地势崎岖，多砂石荒漠，此处的城邦大多不繁华，潮州亦是，进城后，走了一段，才看到一个勉勉强强能称之为客栈的房舍。

　　伙计一见有人来了，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跑过去，但见那三人围个圈，面色凝重，像在说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伙计没过去，靠着门，眼巴巴的望着三个财神，生怕一不留神放跑咯。

　　李地道，“揪出来？”

　　姜原道，“再等等。”

　　玄熙臣却道，“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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