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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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
小皇帝却是身家性命俱握在他手中,生杀予夺。
戚国公府今日还是那样热闹。
车马将国公府前的街塞得水泄不通, 车夫站在马车旁同身边人闲扯,不时衣饰齐整的国公府仆从送人出来。
自从新帝登基之后, 戚不器府上门庭若市, 日日皆有达官显贵带着珍奇礼品拜见。
戚不器喜欢做媒,且因为他身份实在显贵,又曾得先帝青睐,同当朝谢太傅、摄政王都有交情, 所以许多人不敢说, 也不敢说的媒, 到最后都会找上他。
眼下在京中, 无数人翘首以盼的婚事,莫过于才登基不足半年, 身边一个女眷也无,却已十八岁的小皇帝立后之事。
陈词滥调戚不器听得耳朵起茧子,他实在不厌其烦, 命人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推了,先上了奏折请见皇帝, 得首肯后, 换了身衣服, 将要入宫。
车夫套好车马。
“公爷怎没好好睡一觉再入宫,”戚不器待下散漫, 因而国公府不少老人都敢在戚不器面前自若说笑,车夫看着面有倦容,似乎睡好的戚不器道:“陛下就在宫里面, 您不去, 陛下也不会跑了嘛。”
戚不器上车, 车帘撂下前, 亦开玩笑般地回答:“跑是跑不了,怕的是有人惦记,占了你家公爷的先可如何是好?”
即便戚不器已经看不见了,车夫还是深以为然地点头。
皇后是多贵重的身份,当然有的是人惦记。
车马辘辘前行,自宫门口,守卫恭恭敬敬请戚不器下马车。
早有宫人等待,见戚不器出现,面上立刻浮了笑,“国公爷,”几人见礼,为首的那个笑道:“国公爷可算来了,上午陛下知道国公爷要来可高兴了好一阵子,方才还问呢,早早地命奴婢等来候着国公爷。”
自从先帝崩逝,戚不器就没入宫过,同小皇帝在印象中只有一面之缘,他听这宫人喜气洋洋地如同过年一般地说话,只当是讨他开心的谀词。
他取了腰间香囊,从中拿了几粒金瓜子扔过去,笑道:“好会说话的丫头。”
宫人眼疾手快地接住,笑容满面道:“谢国公爷的赏。”
戚不器不知道,那宫人所说的并非全是假话,小皇帝确实很期待。
上一次场面尴尬,李成绮甚至没能走近看一眼,今日得知戚不器请见,怎不应允?
戚不器被人领着进去。
长乐宫的路他其实走得轻车熟路,碍于宫规只能规规矩矩地等着一层一层地通报,足足一刻过去,才有太监声音高声道:“陛下到——”
戚不器下拜。
一道打量般地目光落在他身上。
“国公请起。”说话的人声音很年轻,年轻得近乎于稚嫩。
他还未抬首,面前已立了双皂色靴子,小皇帝竟下阶,虚虚将他扶起。
戚不器顺势起来,“谢陛下。”
他这才抬头,看向小皇帝。
大典之上隔着人群,小皇帝高冠垂旒,他未看清人脸,此刻两人不过三步之隔,戚不器自觉经历过朝中不知多少腥风血雨凶险之事,今见小皇帝,面上恭谨的笑容却险些维持不住。
陛下?!
三步之外,小皇帝眼中含着笑意地看他。
戚不器缓了一息,敛去满眼震惊。
很像,但又没那么像。
他没有先帝那样锋芒四射,近乎冷然的美丽。
看清少年的脸,戚不器才明白当日李旒为何力排众议,竭力举荐他为帝。
也明白,谢明月为何这次没有反对。
李成绮将戚不器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说不出心中是何复杂滋味,故人犹在眼前,触目生情,然他连安抚的话都不能说出口。
李成绮忽地想到,以李愔和他之肖似,谢明月见到他却是最淡然的一个。
他在心里忍不住叹笑,谢卿看来对孤一点留恋都无。
李成绮低声对青霭道:“将给国公的茶换成雪芽。”
青霭虽不解,但他视李成绮的吩咐如天,马上过去换茶。
戚不器直到被赐座之前都有些茫然,为了定心向皇帝道歉之后便喝了口茶。
然后难喝得差点吐出来。
李成绮看他眼睛一瞬间睁大了,表情颇为一言难尽,以茶杯掩唇,戳饮一口。
他不能安慰戚不器,安慰也无用,与其让他一直沉浸在皇帝早死了的悲伤里,还不如喝口陈茶醒醒神。
戚不器不知道自己喝的茶和李成绮喝的茶不是同一种,他心中波涛汹涌,无外乎: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宫中常有苛待之事,深宫之中奴大欺主,然而欺负到皇帝身上的倒是头一例。
戚不器咽下茶水,委婉道:“陛下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吗?”
李成绮住了三十年,当然不会不习惯。
小皇帝点点头,乖巧回答:“诸位大人对孤都颇为照顾,孤住的很是习惯。”
这茶也能叫很是照顾吗?
戚不器原本悬着的心却无端地放下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谢明月对小皇帝的事其实并不不留心?
他掩了眼中的晦暗之色,“臣之前云游各地,到峡州时结实一友人,这友人家有茶园,产的茶叫碧涧明月,每年都派人送来一次,虽比不得宫中珍贵,但滋味甘甜,很有些野趣,陛下可愿意赏光尝些?”
李成绮顿了顿,戚不器确实定心不少,但他没想到戚不器喝到这种茶之后的反应是给他送茶。
“碧涧明月?”小皇帝笑:“好名字。孤很是好奇。”
戚不器心情更复杂了。
怎么好像小皇帝对谢明月不很抵触的样子。
虽说小皇帝仇视权臣太过无益,却会令自己自讨苦吃,但离谢明月太近更不是好事。
他心中滋味不可言说,忍不住低头又喝了一口茶,险些被呛到,环顾一圈。
但见旧物具在,长乐宫中竟无半点变化,小皇帝尚未亲政,他与这座巍峨皇城而言。
不过是个客人,客随主便理所应当,可先帝驾崩两年了,谁是主?谁在暗中保存着先帝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他望向小皇帝与先帝肖似五分的脸,心绪难言得硬生生将茶水咽下去,心思流转,朝李成绮笑道:“陛下的长乐宫美则美矣,却缺人气。”
李成绮立刻反应过来。
好啊,你来见孤就是为了来说媒?
上次戚不器说他长乐宫中缺人气还是他上辈子的事,彼时李成绮还没想那么多,顺着戚不器的话问他缺人气怎么办?
戚不器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寻常宫室缺人气,多些人居住便可,然而长乐宫是天子寝宫,非同寻常,上通星璇,下连龙脉,不可贸然行事,未央宫与长乐宫遥遥相对,未央宫空置许久,便朝长乐宫借气,陛下若要解决此事,不如命人长住未央宫,诸事便可迎刃而解。
未央宫是皇后寝宫,李成绮一下就听明白了戚不器的意思。
不过他当时实在没心情也没时间娶个皇后,他笑眯眯应付道:“卿言有理,可未央宫空置,不修缮无法住人,眼下国库吃紧,户部尚书天天到孤面前哭穷,孤朝他要半个锱铢都割他肉似的,孤今日要大修宫室,老头子明日就得抽腰带到长乐宫上吊。”
他就不明白,戚不器一好好的国公爷,怎么喜欢给人保媒拉纤呢,他又不缺那些个谢钱。
李成绮对着戚不器满含期待的眼睛,疑惑道:“缺人气?长乐宫这么多人,怎还会缺人气?”
戚不器听小皇帝接话,立刻来了精神,比多年前更一本正经地拿出了哄小孩的架势,循循善诱道:“陛下,臣说的人气不是说宫中缺仆从,”他站起来,亲自过去打开窗户,“陛下可看见未央宫了吗?”
李成绮实话实说,“没看见。”
他坐在这确实看不见。
戚不器一噎,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陛下可知道,长乐宫与未央宫在一线遥遥相对?”
李成绮心说戚卿多少年了你居然还是这一套。
他也笑,“孤知道。”
“未央宫空置许久,平日里只有宫人打扫而已,长乐宫气盛而未央宫气衰,未央宫便朝长乐宫借气,长期以往,长乐宫与未央宫的人气却都不足。”
戚不器说完,发现小皇帝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目不错珠地望着自己,眼神茫然,却还有些崇拜,戚不器顿时升起了一种骗小孩的愧疚与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李成绮小声问:“能不借吗?”
戚不器一愣,“什么?”
“能不借未央宫吗?”李成绮重复了一遍,看戚不器目瞪口呆的表情他险些笑出来。
“大约……臣,臣才疏学浅,应是不能的。”戚不器磕磕绊绊地回答。
李成绮叹气,似乎很是失望,“那就多命些人在未央宫吧,也不难。”
戚不器心思转的飞快,张口就来,“未央宫意义非比寻常,同陛下的长乐宫一样自有神明护佑,若非一命格极贵者住进去,终究无用。”
戚不器其实也很不想劝,哪怕多少人提着东西请他入宫劝劝皇帝太后,早做立后的打算,早有子嗣,以安天下之心,戚不器每次听到这话心中想的都是放屁,安天下之心?
早早立后,安的是削尖了脑袋想凭借女儿平步青云荣华富贵的人之心。
然若不娶妻,就始终是个变数。
李成绮心中很是佩服戚不器这编瞎话的能力,若非戚不器执意不受官职,李成绮很想给他个负责对他国事务的官做做。
小皇帝手撑着脸,似乎颇为烦恼。
戚不器没在李昭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不由得想,要是在陛下脸上看到这般神情,得是件——多吓人的事啊。
他正要隐晦地表达一番劝小皇帝立后的话,李成绮眼前忽地一亮,“要命格极贵者?要多贵?”
戚不器无言以对一息,答道:“陛下居长乐宫是成律。”
“孤没想住,孤住长乐宫住的很是习惯,”李成绮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谢先生不是在长宁殿理事吗?长宁殿太小,昨日孤去时发现文书典籍都要没地方放了,不如让谢先生搬去未央宫住吧。未央宫大的很,一宫十六殿,并有个花园,若是做事太累,到园中逛逛也好。”
戚不器闻言只觉眼前一黑。
谢明月?未央宫?
虽说谢氏一门出了几位皇后,谢明月没出生前和李成绮也有个开玩笑般的婚约。
但和谢明月有婚约的是李昭,不是李愔,李昭算得上李愔名义上的父亲,这不对劲……他都在想什么!
戚不器用力晃了晃脑袋。
李成绮看他表情,不忘添柴,“谢先生命格应该够贵了吧,唔,要不要孤和谢先生说,要谢先生的生辰八字来算算?”
您是已经把谢玄度定为皇后人选,要问名了是吗?
戚不器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和挫败,刚才觉得这小孩可爱的想法一扫而空,“陛下,臣……”
李成绮看他。
“臣看着,长乐宫也不是很缺人气。”戚不器道。
李成绮笑着点头,“不缺就好,可把孤吓坏了。”
您也把臣吓坏了。
戚不器心说。
他先前对李旒选的人很不以为然,今日再见,仍旧认为不完全像,先帝不会这般活泼。
但比起被庄肃大典吓的不敢动的样子,小皇帝的表现让他改观不少。
萧萧过来上茶点。
戚不器扫了一眼这漂亮的小侍女,忽道:“陛下可喜欢哪家贵女吗?”
他发现同李成绮说话不能拐外抹角,不然很容易被小皇帝绕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上。
“孤初来京中,哪家的贵女都不认识,贵子倒知道几个,譬如谢家的小侯爷,原家的笃时公子。”李成绮答。
您对谢氏一门为何这般执着?
戚不器忍不住想。
李成绮喝了一口杏仁茶。
“那陛下,”戚不器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斟酌了,直接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李成绮沉吟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对李成绮这个上辈子这辈子都一个姬妾也无的男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崔愬当年也有为他定下太子妃的打算。
不过是挑家世合适年龄相当又亲近崔氏的,无需考虑李成绮的意见。
崔愬死后李成绮有诸事要忙,他身体时好时坏,总觉得自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要是今天娶妻明天死,他那可怜的皇后境遇一定不会好,最好是会被送到寺中为国祈福,要是留下儿女,他早早撒手人寰,孤儿寡母,更是举步维艰,于是此事便搁了下来。
诸位大臣提过几次,李成绮不堪其扰,让谢明月以后看到这样的折子不必递给他,直接烧了就行。
他喜欢什么样的想不出,不喜欢的却有。
李成绮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谢明月修长玉立的身影。
虽然不是女子。
“孤喜欢娇纵些的。”李成绮道。
戚不器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成绮朝他笃定一般地点头。
戚不器很难理解为什么。
“娇纵可爱,表里如一,还有最要紧的一件,”戚不器立刻提起精神,“别太高。”
戚不器:“啊?”
李成绮道:“不必太高。”
可小皇帝也不矮啊。
“臣,记住了。”戚不器回答。
若非李成绮的表情太认真,他甚至以为李成绮在戏弄他。
小皇帝字字真心。
青霭快步过来,俯身在李成绮耳边道:“陛下,玉京侯给您送了一样东西。”
李成绮立刻就想到了谢明月提起的那把剑,他朝戚不器抱歉地笑了,道:“先生送了一件东西给孤。”
戚不器立刻道:“陛下不必顾及臣,”他顿了顿,能被小皇帝称为先生的唯有当朝太傅谢明月一人而已,“玉京侯品味脱俗,想来送陛下的更是倾城之物,不知臣可有幸开开眼界吗?”
李成绮听他说的一本正经,失笑道:“自无不可。”
青霭将人传召来。
抱着东西的不是谢明月派来的人,而是长乐宫的宫人。
比起李旒的兴师动众,谢明月仿佛只是临时起意随手送了个小玩意。
谢明月是个文官,谢氏一族也未曾出过武将,李成绮其实很好奇谢明月送来的剑究竟是什么样。
他三步并两步,十分不稳重地自己过去了。
戚不器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他为什么觉得小皇帝对谢明月不止是不反感,相反可能颇为仰慕。
不然如何解释小皇帝对谢明月送来的东西这样期待。
盒子之前检查过,众人见李成绮雀跃,也无人提醒他自己去取跌了身份的事情。
有人心中暗惊小皇帝亲疏不分,与李旒形同陌路,与谢明月却十分亲近。
李成绮掀开盒子。
里面确实是一把剑。
这把剑比寻常的剑长不少,剑身却很纤细,即便由剑鞘束缚,却一点都不显笨重,这是一把从镡至铗皆秀丽无比的长剑,宛如春风中青翠的柳枝,李成绮手指轻轻擦过剑身,不同与他曾有过的几把名剑那样寒气砭骨,不出鞘已然能伤人,触之温润,剑鞘不似由精铁锻造,反而像是一块铁色的玉。
这剑太长,李成绮拿着反而不方便,干脆握住剑铗将剑从匣中取出,抱在怀中。
剑贴着他的脸,他转身朝戚不器笑道:“孤可有抱剑侠客的风度吗?”
这把剑……
戚不器瞳孔一震,长久没有说话。
“国公?”他疑惑地开口。
“臣为陛下的风度所折,御前失仪,请陛下降罪。”戚不器颔首笑道:“这把剑,样子十分特别,配陛下很相得益彰,臣一时看呆了。”
他走近两步,“陛下可看过内里了吗?”
李成绮闻言,将剑鞘取下,立刻有宫人恭敬接过。
剑身月白,清越得像是一泓水。
人面照之,如临山泉。
几缕长发被吹起,恰好落到剑身。
立断。
众人所见具惊,因为这把剑看起来实在半点攻击性都没有,只好像仙人将水停留在了李成绮手中。
“锋而不寒。”李成绮叹笑,这次说的十分真挚,“确实一把好剑。”
他往下一看,剑铭——青玉案。
“青玉案。”李成绮喃喃自语:“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不对,不对。
不应是这个意思。
叫青玉案的词太多,李成绮一时想不出,只得搁在一旁。
戚不器附和道:“确实是一把好剑。”
青玉案……
他心中喃喃。
多年之前,他在书房中翻到了先祖父所编撰的剑谱,图谱中无一把声名流传甚广的名剑。
反而皆名不见经传,图谱中所记录的剑大多有怪异之处,吸引戚不器的不是剑,而是旁边注释的,关于这把剑的典故,其中令戚不器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这把出自谢氏的青玉案。
青玉案三尺有余,重三斤十二两,乃是一把上制之剑。
作为一把剑,它过于轻灵,时常给人这把剑只能供以赏玩的错觉。
一开始,青玉案也确实只是一把归于贵女赏玩的剑,是数百年前,谢氏嫁女时的陪嫁。
而这位贵女,是谢氏所出的第一位皇后。
谢皇后与丈夫琴瑟和鸣,堂蕲政变时,谢皇后曾用这把剑杀死了想对皇帝行不测之事的逆臣,夫妻厮守三十载,帝崩逝后,谢皇后并没有常年居于深宫。
反而回到家中长住,这把剑,也是她在家时,赠予了家中她一极喜欢的女孩。
这亦是她的陪嫁。
此后百年,这把剑总能随着谢氏贵女出嫁,又因为种种原因,被赠回谢氏。
中断于谢明月祖父时。
此后谢氏人丁凋零,少有嫁娶,这把剑便尘封在府库中,所知之人甚少。
若非他先祖父一直潜心于剑器,恐怕除非谢明月自己,已经无人再知道这把剑有何典故。
戚不器当时颇为可惜这样的事情就此中断,不想再见却是今日场景。
这把剑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
谢明月赠剑的意图,也再明显不过了。
戚不器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小皇帝担忧地望着他,“国公?”他轻轻唤道。
先帝大权在握,志不可摧,谢明月未能如愿,如今的小皇帝却是身家性命俱握在他手中,生杀予夺。
戚不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戏谑道:“为了陛下的婚事,臣府上的门槛都快被人塌烂了,臣折腾的几个日夜都没睡好,让陛下见笑。”
他心里发沉。
自有传言说李旒选了一个与先帝相似的储君后他就一直都担心这件事,不想还是发生了。
李成绮收剑入鞘,只觉得这把剑碰起来十分舒服,他抱着剑,毫无心机地对戚不器道:“那孤陪国公一条门槛如何?”
戚不器不对劲。
为了这把剑?
李成绮疑惑地看了看这把剑,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臣不敢收。”戚不器笑呵呵地回答。
少年抱剑的模样刺得人眼睛都痛了。
“君赐不可辞。”李成绮压低声音,“门槛钱孤命人送过去,国公别忘了之前说的茶。”
明明是在算计,模样却无端地透出些天真。
放在寻常人家,还是个能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孩子。
戚不器嗓子一阵阵发紧,“臣不会忘的。”他学着少年人的样子压低声音,“天色不早,臣不打扰陛下赏玩宝剑了。”
李成绮把剑放回匣中。
戚不器立刻道:“陛下留步。”
李成绮更疑惑了。
戚不器以前可从不讲究这个,他眼下只能把戚不器的异常归结为换了个皇帝,他不适应。
“来人,”李成绮没有坚持,“送国公出去。”
戚不器拜过皇帝后大步出去。
李成绮手指弹了弹剑身,玉鸣似的动听。
到底怎么了?
“去长宁殿。”一离开长乐宫,戚不器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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