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疑云重重
温还赐的力道不重，但是他的手很暖，在关安行微凉的下巴上残留着余温。
指腹摩梭过的地方也隐隐约约跳动着，好像蕴藏着冬日的新雪。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关安行很快恢复了清风明月的姿态，他敛眸看着温还赐，回答他，“这里荒无人烟，原本在这里有一户人家就挺奇怪的。”
温还赐不动声色地嗯了声，示意他在听，但是却完全没有想接话的意思。
关安行：“”
“还有呢？”约莫过了一会，温还赐又哼哼唧唧地开始盘问他了。
“还有什么？”
温还赐气结，“你就觉得这一点很奇怪？你到底是什么脑子，怪不得你会答应李家的二小姐来结亲。”
关安行哭笑不得，“我确实是没有多心。”他话锋一转，“就算他们真的是恶人，我们几个都是大男人，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非要把你怎么样的时候你都来不及哭！”
关安行不知道当前的温还赐怎么会忽然这副态度，温还赐先不想跟他争论，依旧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你先把刚才喝的酒给我吐出来再说。”
“你没喝吗？”关安行反问。
温还赐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睛看向关安行，“明知是火坑还偏要往里跳的人，我可不会做。”
关安行微微颔首，那芙蓉颜色的面庞就在冬日里盛开了一簇笑，此刻话语温柔，“我也没喝。”
不知道是意外关安行竟然没喝酒还是什么，温还赐愣了有一会，转而瞥过脸模模糊糊道：“那你还挺聪明。”
外面风大加上温还赐的声音有点小，关安行没有听清。
不过他也没追问温还赐说了什么，因为温还赐现在这个不自在的状态，让关安行以为他这是犯了小孩子脾性。
本来是好心提醒，结果对方根本没掉进坑，搞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失了面子。
这么想着，关安行也有了几分愧疚，拨过温还赐的身子，让他正对着自己。
起先没在意，直到现在认真看着对方的时候，关安行才发现温还赐身量很高，竟是高了自己有半个多头。
少年眉眼俊俏，耳根许是被冻的，微微发红，配上那一脸略显局促的表情，竟然有些可爱。
关安行翻出了哄他的话，“其实我没有发现，我只是不会喝酒，刚刚敬酒我也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温还赐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却还是有些嘴硬，“反正他们很奇怪，我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不对劲了。”
“不过我确实想知道，这里一户人家都没有，怎么偏他们这对小夫妻在这里住了下来。”
关安行想起今早余夫人话，沉吟道：“其实这个问题我问过，余夫人说他们只是暂时歇脚，等过了疫病再回去的。”
温还赐把思绪飘远，皱着眉道：“说不通。”
炊烟升到天边，烤香四处飘散，温还赐又从外围细细打量了一圈屋舍，除了简陋，看着还些许破败。
他随着雾白的炊烟看去，发现烟囱顶部都是黑漆漆的一圈，这些东西联系到二人的贫穷，原本是不奇怪的。
心下有个疑问，便盯着烟囱出了神，盯着盯着他就不自觉地走近了。
这时传来一声少年的破骂，打断了温还赐的思绪。
“真是晦气！”是青羽的声音。
关安行闻声也看过去，看见青羽正收了剑，脸上是藏不住的嫌弃。
两人走了过去，关安行边走边问，“怎么了青羽？”
青羽斜睨着眼，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瓦片，凉凉道：“没什么，屋子太破了，掉了个瓦片下来，我把它给劈了。”
温还赐啧啧摇头，“真是暴躁。”
青羽刚收起来的剑又被面无表情地拔了出来。
温还赐却正了神色，“看这屋子的破坏程度，应该是建立有一段年月了。”
“这是废话。”青羽收了剑，又发泄似地踹了几下脚下的碎片。
“其实我起初跟着佟霜钟的时候，是觉得他的行为有些鬼祟，现下来到了这里我觉得更奇怪了。”
“余夫人没有经济来源，而佟霜钟作为一个医馆的小学徒，拿到手的银两也是少之又少。如若他们是穷人，怎会因为我们几位不速之客就掏出酒肉相待？可若他们是穷人，落在这里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佟霜钟还在城内做着活。”温还赐井井有条地说着。
要真是想做活，留在城内岂不是更为上策？
关安行点头表示赞同，“其实怪就怪在，这幢房子。”
“是了。”温还赐转过身来，嘴角微微扬起，“所以这幢房子，到底是他们自己建的，还是本来就留在这里的？”
“新建的房子要是也随随便便掉瓦片，我看他们也没必要一开始就大费周章地建房子了。”青羽冷嘲热讽。
“我刚刚看了看这个烟囱，发现烟囱壁也有了裂痕。”温还赐抛出了另一个强有力的线索。
“所以他们暂住了一间无人住的房子？”关安行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还赐冷笑，“一般的人家，可不会随随便便住路边的房子，一间空洞许久的房屋，住进来要是冲撞了什么邪物那可就不好了。”
“有钱没钱，问一问便知。”
几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屋内，关安行趁着主人不注意，悄悄凑近了温还赐，几乎是咬着他耳朵道：“那这烤羊肉，等会还吃不吃？”
这温温玉玉的嗓音就在耳畔，呼出的热气挠的温还赐心痒痒。
他扭头看了一眼关安行，小心谨慎之中透露了几许乖巧，于是便起了坏心思，也咬着他耳朵回道：“吃啊，晕了有我呢，我抱你走。”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尾音呢喃着，竟像是婉转千回的曲调。
相处了两天，关安行也发现了温还赐有时不正经，却还是有些不自在，脸都热了几分。
都怪温还赐这份不正经太突然了，让他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
他咳了两声，“我认真的。”
温还赐笑意更甚，“我也认真的。”
你这张脸看着就不认真啊。
温还赐看逗够了他，便收回那份玩世不恭的笑，“真的，烤肉不好下药，放心吃吧。”
青羽看两人嘀咕了有好一会了，怕温还赐这个狡诈的人诓骗自家少爷，脸色不悦道：“说什么呢说半天还不够，你是不会组织话语吗？”
温还赐坐姿坦然，“我说，跟你家少爷一起吃烤肉！”
几番对话下去，心心念念的烤肉终于上了，佟霜钟招呼他们几个坐一块，“来来来，别客气！”
羊腿还热兹兹的冒着香气，上面洒的配料也是咸淡相宜，整盘被烤的外焦里嫩。
余夫人把先前的菜又在锅里热了热，趁着摆盘时说道：“其实我的厨艺不怎么样，这里的厨具也有限，说是烤肉，其实就是在大锅里煎熟了。”
关安行吃了人家许多东西，自然不好意思，从内里的衣袖掏出一个荷包作势就要递给她，“夫人做菜辛苦了，我们几位又吃了这么多，实在是”
余夫人放下盘子，第一反应没有去接，而是看向自己的丈夫，见丈夫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她才慌忙把荷包接了过来，“关公子客气了。”
这些反应都落在三人眼中。
本来还想找机会问问二位更具体的事情，比如钱财收入，因为这种话题比较敏感，一时之间还没有找到好的切口。
都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料想佟霜钟喝大了竟是自己曝了出来，“城内疫病真不是个事啊，我本来就是个小学徒，根本没什么银两，要不是我夫人的一双巧手，我还不能到长街上卖”
几人面上装的醉醺醺，其实都在留意佟霜钟说的每一个字。
话说的好好的，余夫人却像是受了惊吓，忙用手堵住丈夫的嘴，然后慌不择乱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丈夫喝醉了就喜欢讲胡话，听不得的，冲撞了各位少爷可不好。”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让众人起了疑心。
卖什么？要不是心虚她怎会如此？
青羽张口想问，被关安行率先拦下，摆摆手道：“无妨无妨。”然后私下给了青羽一个莫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余夫人悻悻地收了桌，佟霜钟早已酩酊大醉，此时再逗留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况且这寒舍也没有客房供几人居住。
现下时间还早，几人若是现在离开赶路，那么日落之前还是可以到达客栈的。
三人一路走了出来，“夫人的一双巧手”
温还赐回头，看向落在后面的关安行，“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关安行抬头，“就这么走了吗？我总感觉还有事情没有浮出水面。”
青羽打了个哈欠，“这大冷天的，他夫人莫不是做了什么毛线毛衣被拿到长街卖了？”
关安行摇头，“不会，这房子简陋的连个衣柜都没有，就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几件，只有一个小篓子。”更别提什么做衣服的针线布匹了。
既然这话是主动从佟霜钟嘴里说出来的，那就代表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所以他们的钱，到底是变卖了什么换来的？
温还赐迈着闲散的步子，“其实很简单。”
关安行脑海中闪过在寒舍里看到的东西，突然灵光一现，“擀面杖！对，肯定是，她的手艺那么好，我怎么把自己给绕迷糊了，肯定是做的吃的啊。”
温还赐哈哈笑了两声，“其实也不怪你，她又不是在长街上开店，距离问题导致做出的吃食没有长街上的热乎，新鲜。”他顿了顿，“这就是我纠结的点，既然想开店卖面食之类的东西，何必蜗居在这。”
太不划算了。
青羽沉了沉嗓音，“还有一个问题。”他的眸子黝黑犀利，“做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馅料。”这四周寸草不生，厨房的桌子上也只有零星几个菜，他们今天吃的也都是早就不新鲜的白菜。
从种种角度来思考，夫妻二人的逻辑行为都不能解释。
还差点什么
温还赐扭了扭脖颈，冷风嗖嗖地钻进来，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今晚别走了。”
“留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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