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集训结束

今夜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失眠的人得到了难得好眠。好眠的结果就是昨晚穿着短袖喝冷风，今天发烧了。

        程留难得看他这么听话又虚弱的样子，从食堂给他带饭过来的时候又生气又想笑，这几天病的人很多，但像他这样发高烧的还是少。

        燕其音鼻子堵了，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一些，听起来有些娇气。

        “你在幸灾乐祸？”

        “没，你看错了。”

        程留撕了一个冰贴贴他头顶给他降温，又试了试温度。烧退了一点，体温还是有点高。其实他自己喉咙也疼了好几天，强忍着而已。

        “你这花架子，之前看着挺厉害的，现在怎么虚成这样？”

        燕其音扒了两口粥就不想吃，程留在食堂给他带的清爽的蔬菜粥。但没胃口就是没胃口，最后在他的调侃的目光下捏着鼻子喝完了。

        喝了粥，擦了嘴舒舒服服地靠着。他身上还压着程留的被子，背后枕着两个枕头，是谁的自然不用说。

        “你咳—咳—懂什么，我这是旧疾未愈，数病并发了。”

        程留不想听他跟老烟枪似得咳嗽，利落地收拾了一下碗筷。

        “得，你快休息吧，我得走了。”

        “这么快？”

        他似笑非笑，“再不走难道要我给你洗碗？”

        燕其音噢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好贤惠啊。”

        程留拉起被子把他埋里面，闷死你个狗贼！

        “咳咳——我死了！”

        “赶紧的吧，我今儿出门给你掘出睡觉的地儿来。”程留笑道，

        今天的活动是接力传球，不是跑步的那种。是两个人举着竹竿，竹竿中间挖空了，要所有人同时举着能够让球一通到尾。本来是挺热闹的活动，硬是给他们玩得死气沉沉。在基地不能大声说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还是有小声说话声，

        “你对齐对齐啊……靠着我啊草！”

        “明明是朝右边对齐，你们这边都歪了，玩什么啊？趁早散伙算了。”

        “看前面看齐，别的班都完成了，你们怎么回事儿啊？非要当倒一是吧？”

        “还不是你！还有舒晟搞得什么鬼啊，早知道就请假不来了，咳咳——老子嗓子要冒烟了，这垃圾地方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想喝点饮料都不行。”

        “对齐！那个第三个，那个谁！”

        舒晟在前面嗓子都要喊冒烟了，也没让歪成毛毛虫的队伍直起来。脸红脖子粗的，生气也没用。

        孙教官插着兜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他这两天算是看明白了，就没见过这么散的班！太阳这么大，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了，只要不打起来就好。别的班都已经排好唱起歌来，齐心又悠扬。

        哔——得一声绵长的哨声传来，给死气沉沉增加了一点热闹。集体活动没加什么热情和凝聚力，反而天干物燥，火气越来越重。

        排名公布，一班果然倒一，倒一留下最后吃饭。

        程留不怎么意外，见怪不怪的事情。

        高二的秋季运动会就是上个月，他没什么擅长的项目，就写加油稿。写了一百多张加油稿送去广播台，原本和他一起的人都嘻嘻哈哈地跑去玩了，他自己写完一叠又自己跑去送。

        最后，还是燕其音看不过眼叫他走的。原来坚持在意的事情，根本没什么人在意。撕完了三个笔记本，最后加油稿数量排名第二，还被人数落了一顿。

        他总告诫自己不要再做这种出头鸟的蠢事，可惜，死性不改。

        一群人在汗臭味里闷热地等待所有班吃完饭再去吃，程留带饭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上还有晚训。匆匆忙忙地送完饭又集合，晚上洗完澡才有喘息的余地。燕其音倒是睡得餍足，他拿着手机没玩，看程留忙前忙后。

        这被子，一层太冷，两层就刚刚好。程留嗓子疼还不怕死地穿着拖鞋，赤着上半身跑回宿舍。

        燕其音看他那样，流氓似得吹了一声口哨：“那儿来的漂亮妞儿，来给爷笑一个。”

        程留看他恢复了点精神头儿，一把把毛巾扔他脑门上，“滚！”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带着说不分明的笑意。

        还不是笑了，口是心非。

        到了睡觉的时候程留就犯了难了，现在把被子撤走今晚他说不定又要烧起来。不拿，那我盖什么？

        燕其音故意不提这茬，看他打算怎么解决。

        程留咳嗽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尴尬。

        “那个，要不咱俩挤一挤？”

        燕其音往里面缩了缩，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看起来很高兴，“来啊。”

        程留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别扭。也不是没跟人一起睡过觉，但现在老感觉哪里不一样了。最后还是四肢僵硬地躺在他身边，两个人都手长脚长的，时不时会蹭到对方。盖了两床被子，不过是压在一起的，两层就刚刚好。

        头一次跟人大被同眠，这怎么想怎么怪。

        燕其音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他应该是趁下午没人偷偷洗了个澡。

        看着身边躺得僵直的人，忍不住笑道，“程留，跟我睡一起，你很紧张？”

        燕其音的手脚都是冰凉的，生病的人好像格外怕冷，他老是不老实地往身边的热源靠近。

        程留拿他没办法，有些口不择言道：“你别乱动就行，我有什么好紧张的？紧张个屁。”

        此人得寸进尺的手又伸到柔软的肚皮上暖手，装乖的语气。

        “好软好暖和，你也有腹肌啊。”

        程留又想揍他，这个寝室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你摸一个男的肚子，还夸它很软很舒服很怪的！真的有好朋友会这么干吗？

        “我有个屁腹肌，你睡不睡了？”他眼不见为净，感谢同学们都是富贵人家，都能插着耳机玩手机。而且耳机质量都很好，不会有人骂他们俩。

        燕其音笑道：“一块也是腹肌，给你摸摸我的。”

        程留无奈，别人生病也这样吗？

        他刚想开口拒绝，燕其音已经拉着他的手伸到了衣服里面。薄薄的腹肌摸起来还有点硬，搓衣服应该不错。窒息而要命的男性荷尔蒙忽然贴近，他不知道燕其音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摸来摸去？

        程留快速抽回手，好像那里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咬他一口一样。

        “谁要摸你，睡觉！”

        一定是两层被子太厚了，他脸都要烧起了，想逃出去透透气。

        燕其音枕着笑意，疲惫的神经又被他安抚到了。

        程留不想说话，平时男生肢体接触也多，他不知道自己跟燕其音反应这么大干嘛？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些？神经活跃得不行，瞎想。

        看他闭眼，燕其音也尝试着入睡。

        夜深露重，白天又累，程留没尴尬多久就睡着了。

        晚上姓燕的睡觉很不老实，跟八爪鱼似得，四肢在他身上缠得紧紧的。很热，很想抽他。程留试着挣扎了一下，刚刚伸出来的手就摸到了燕其音满脸的泪水和汗。真奇怪，怎么会有人睡觉的时候还在哭？燕其音的眉头皱地紧紧的，没说梦话，在小声呜咽，像是痛苦的小兽。

        少年对于某些事情总会有盛大的想象，预想故事是怎样的开头，发展，起转承合，又获得怎么样的凄美结尾。程留心里没有这些盛大的想象，他心里只有一点平淡而又朴素的心情。不再是那些附和众人强演出来的伪善，像有一只蚂蚁啃食，心痒但酥酥麻麻地疼。

        他擦了擦姓燕的脸上的泪水，放弃了揍他的想法。燕其音像溺水挣扎求生窒息的人获得了一点微量的氧气，将锢他锢得很紧，抱得他几乎有点疼。

        最后一天，李教官有点尴尬。

        因为其他学校离开的时候都是哭的稀里哗啦的，就这个明德，全都是一副棺材脸“咳咳咳——”地上车。没有最后的煽情环节，汽车尾气吹起一地灰尘，走了。

        看，没有盛大，只有结尾。

        回去第一天，燕其音就请假了。其实他也不怎么显眼，整个五楼都是一片震天响的咳嗽声。三百多人，一下跑了一大半。程留感觉自己不是很严重，也没往家里打电话。

        他走得很突然，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程留觉得他应该是早上醒来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羞愤地落荒而逃。

        晚上下铺空了，赵季也回家了。他喉咙痛得很严重，也开始震天响的咳嗽。感觉整个肺都要给人咳出来了，应该要打两针才行了。

        晚自习，

        陈文明看着少了大半人的教室，还是发了一套数学卷子。程留止不住的咳嗽，卷子写的磕磕绊绊的。窗户半开着，下面是漆黑的夜色。不怎么想打电话回家，上次高考给人退考场的时候他又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那次是特殊情况，必须要家长来接。

        之前每个月都有攒下十几二十的剩余饭钱，他跟人兑换成了整额面值。如果打个电话的话，不然家里人来接，自己也是能搭车回家的。打定主意，他就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也空落落的，陈文明的笔记本电脑敲得震天响，请假条摆了一沓在面前。看见他来，推了推厚入瓶盖的眼镜。

        “你也来请假？”

        程留点点头，“咳嗽得有点严重。”

        “打电话跟你家长说一声吧，要叫人接。”陈文明说，

        咳嗽不停的少年顿时有点哑了，“之前不是可以自己回家吗？”

        陈文明摇头，“现在不行，现在非要家里人来接。怎么？你家里没人了？”

        “那我回去打个电话。”

        “去吧。”

        夜里风大，吹起了他桌子上雪白的卷子。程留心里一片烦躁，想骂也不知道骂谁，只能怪自己没用居然还能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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