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制衡

茫茫白雾仿佛在顷刻间有了生命一般弥漫在整个绵谷周围，桃花的花瓣也伴随着迷雾飘落各处，伴随着那股诱人花香的还有在耳畔旁隐隐环绕的琴音，原本战火弥漫的血腥战场在一刹那宛若人间仙境，所有人的动作都随之慢了下来，紧绷的心情似乎也得到了舒缓和麻痹。

“传我的命令，让所有的弟兄们全都撤出来，还能保持清醒的就算打也要把那些软了退的给我带回来！至于其他的那些敌人，就算是趴在地上失去抵抗力的也不准浪费时间去动手！”长发男子站在远处山石之上，朝着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手下说道。

那手下无比艰难地回了一句“是”，明显时时刻刻都在抵挡那让人放松的迷香和琴音。

就不说他了，连长发男子自己的手都在发抖，整个人大汗淋漓汗出如浆，如果说刚刚嘱咐的手下连走路都是勉勉强强，已经完全失态的话……长发男子也只是因为自己是老大的尊严而勉强好上一些，手下人一离去后他自己也差点跌跪在地上。

他一向认为自己无比谨慎，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他也只是率领自己的手下上前，然后立刻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居战场之后，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为别人拼命的。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源术还是阵法吗？若不是我先一步离开战场中心，恐怕连我都撑不住！”长发男子弯下半身喘息着，脸上有着无以言喻的恐惧和震惊，“我都已经是先天圆满了！连先天圆满都撑不住的迷香，难道出手的人又是一个圆天强者？”

可就算是像宋壬或是七叔那样的圆天高手也根本做不到影响这么大的范围！

“圆天大成？圆天圆满？晋天强者？”长发男子眼中看到的奇观无法与相应实力的评判进行对比，他只能不断进行模糊的猜测，“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云牙廊道之中？”

这样强大的武力绝对能够统一整个云牙廊道了，而其他势力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高手出现在云牙廊道中的，绝对不会允许云牙廊道的统一出现。

“没关系，这样以来我刺刀帮就是最大的赢家！”虽然难以抵抗，长发男子却显得很兴奋，“不管那圆天高手是怎么想的，也不可能就在这里把我们所有人斩尽杀绝，而且明显是冲着血兽帮去的，到现在被那些花瓣消灭的都是血兽帮的傀儡。”

长发男子浑身上下笼罩浑厚的源气，保证自己不会被影响，同时开始后退，颤抖的神情中有着几分兴奋与激动。

……

“看来是绵谷谷底的那一位出手了！”林轩也能轻易感觉到那股令人陶醉其中的香气，只不过这香气对自己的影响似乎比对那些马贼的要小得很，“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她都有所观察，想必在武峦身份被识破之后，也是她让宋壬仍然出手的。”

仅仅是一个猜测而已，这是林轩能够想到的，宋壬毫无条件就冒着巨大风险出手的唯一一个解释。

“谢基！”

林轩看着眼前的圆天傀儡在一朵花瓣之下被斩成碎片，他也没有半分犹豫，甩了甩脑袋立刻羽翼一振朝着谢基的方向而去。

战场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犹豫就会败北！

“不好！”谢基脸色一变，将落入手中的那枚花瓣捏得粉碎，也不再和杜千纠缠，立刻速度飙升就朝着绵谷之外逃去。

同时谢基也感到有些打脸，刚才还说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突然扭转的局势让他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成了最大的输家。不过以他的理解速度，自然能够料到突然出手的这位是什么水准，几乎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下落败，而自己输给了一个有晋天实力的超级强者手里……

一点不丢人！

他谢基，能屈能伸，就不是个矫情的人！

话说回来只有这样的强者能打自己的脸，他反而有点自傲。

“林轩，这家伙交给我，你去帮其他人！”杜千同样没有半分犹豫，捂住身上的伤口没有半分犹豫便追了上去，同时向林轩喊了一声。

要论距离，当然是杜千更近。

“看来陈大人的阵法也有针对性，杜千和我一样没有受太多影响，”林轩察觉到了这一点，同时眉头一皱，“可是那谢基似乎也没有受到阵法影响？除了一直在躲避花瓣之外，能够蛊惑松弛人心的花香和琴音好像都对他没什么影响！”

“我缠住他，他跑不掉的，绝对不能让七叔逃掉！”正当林轩感到不妙时，杜千的有一句话却是又把他拍醒了。

完全是被谢基的挑衅弄混了脑子，谢基虽然可恶，但是如果七叔这个圆天境界的首领不死，那血兽帮的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只要他再去招兵买马一次，休养生息几年那边会完全东山再起，和以往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追随着四舞的花瓣，林轩手持玄洪戟朝着半空中正在逃窜的七叔冲了过去。在阵法的影响之下，七叔已经无法再维持之前的血兽源术，实力立刻跌落了一截，又被无数花瓣缠身更是一身的伤势，只不过他毕竟是圆天高手，他还在逃。

“宋壬，你胜之不武！”

七叔一拳推开宋壬的长剑，一边怒吼着向外逃去，“依靠别的高手杀我，你还算什么辞荒阁主？你还有什么脸面？”

“胜之不武？”宋壬却是嗤笑一声，似乎早已看穿了七叔的结局，“你用人家傀儡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胜之不武呢？按你的话说，有强大的后台，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

七叔头疼欲裂，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横下心一咬舌尖吐出一口血，才强行不让自己睡过去。这些花香琴音似乎只是随意的弥漫开来，并没有特意攻击某个人，但好像也大部分都集中在了七叔的周围。

而就在七叔逃跑的方向忽然一道青色光华在空中掠过，正是林轩。

伴随着肆虐的青色狂风，仿佛借助狂风之力，无比吃力地将玄洪戟抡了过去。

没有反应过来的七叔为了躲过这一击猛地一停，顿时怒目圆睁，双手握拳由上至下朝着那长戟砸了下去，圆天力量仍然是林轩无法承受的，硬接这一拳玄洪戟瞬间脱手，连他的虎口都被震裂开来，鲜血直流。

但对于宋壬来说，林轩的任务只要以身拦住七叔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了。

噗嗤！

数枚花瓣随意地在宋壬的长剑剑身四周环绕，直接贯穿了七叔的头颅，花瓣甚至在那一瞬间直接炸开，化作源气直接将七叔的脑袋毁成了糨糊。

血兽帮创始者“七叔”，死！

一个将近两百岁的圆天强者，一个连本名都已经被忘记的马贼。

“七叔死了！”

“大哥快逃，我们输了！”

顶尖层次的战斗决定一切，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一旦对方的圆天高手没人阻拦，那对于后天高手来说简直就是屠杀，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再怎么战斗也是无用之功，逃走的几率可能还更大一些。

那些血兽帮中还能勉强看清楚局势的高手的心理防线在一瞬间就崩溃了，树倒猢狲散，什么血兽帮什么七大金刚，到了危急关头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逃！”

不仅是那些小子，就连身为七大金刚之首的傅天图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七叔死了。

张鹏、金章文、钟潼也都死了。

杜千这小子竟然是卧底。

自己、成梁和霍一锋三个人死撑着顶什么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傅天图是稳重之人，很清楚这个道理，“血兽帮不可能全灭，云牙廊道之中仍有血兽帮的威名，只要逃出去就能重建血兽帮。”

他有他自己的小心思，七叔死了自己不就是最强的老大了？不过还得自己能逃出去再说。

“傅天图！你还想走？！”

只听见褚延一声怒喝，手持三丈长枪追了过去，他完全是在怒气冲头之时，原本就要落败局势突然逆转，仇人就在眼前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也幸亏有这阵法存在，完全影响了傅天图的实力，不然他一个先天大成根本追不上勉强有着初入圆天实力的傅天图逃走。

但是一道青色的狂风却是径直拦住了他，是林轩。

那傅天图回头轻轻一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逃命要紧，拉着不远处的成梁朝着能够逃出绵角崖的隐藏小路向外突围。

“林轩，你做什么？”褚延简直怒不可遏，直接就和拦住自己的林轩交上了手。

“褚延，你冷静些，你追上去又有什么用，你是拦不住他的！”林轩倒是只有抵挡，并没有反抗。

褚延咬着牙说道：“有你在，有白云老爷子在，他怎么逃？”

轰！

林轩眉头一皱，双翼一振狂风呼啸，手中长戟蕴含着意境雏形重重一挑，强大的源气和力量就将那长枪从乱了心神的褚延的手上震脱。

“你想想，为什么白云老爷子都没有去追？”林轩紧盯着褚延，握着玄洪戟的手指关节都发白，“难道他不知道如果他想追傅天图是逃不掉的？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傅天图他们走？”

“为什么？出了这么多意外，你，我们，哪一个不是从头到尾拿性命去拼？不就是为了灭了血兽帮？”褚延冲上去握住了林轩的衣领吼道。

“你好好想一想，血兽帮全灭，难道你云牙盟和辞荒阁就能肆意扩张，独霸一方？”林轩却并没有生气，缓缓说道，“那么多逃窜的马贼，你是杀不完的，他们又不可能加入云牙盟或者辞荒阁任何一方，最终得意地又会是谁？”

林轩的话仿佛一巴掌打在褚延的脸上。

“刺刀帮这次看似倾巢而出，实际上大多数都是随处都能招揽的后天马贼，那些厉害的先天像是陆长帆都没有来！血兽帮一灭，再也没人能够压制住他，它将以最快的速度成长为下一个血兽帮，悲剧将会再次重演，我们所做的一切，佟言雪所做的一切，杜千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林轩说道，“难道你还能保证那些无处可去的马贼不会投靠刺刀帮吗？”

褚延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牙廊道这种地方，大荒朝廷的这种态度，你能指望这些家伙都能够放下屠刀从此立德向善？”林轩指着山野上、江水里肆意逃窜的那些马贼，“放了傅天图，让他重建血兽帮，才能和刺刀帮相互牵制相互狗咬狗，让他们捉襟见肘内部消耗……他们也不可能联手，毕竟刺刀帮今天的出手，就已经是血兽帮残党的死敌了不是吗？”

“那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一无所获吗？”褚延红着眼睛咬牙沉默了一瞬，又一次忍不住吼道。

“怎么一无所获了？七叔死了，除了宋壬，云牙廊道再无真正的圆天强者，辞荒阁和云牙盟联手，将真真正正凌驾于所有马贼帮派之上。既不会独霸一方引起外界势力的插足，也能够镇压所有宵小，绝大多数百姓都不会在遭遇你曾经遭遇的那些。”

“我们制造了马贼势力之间的制衡，更结束了我们与马贼一方的制衡，这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林轩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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