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侵分

清明时节，就算是大荒都城之中都是气清景明的，只不过这尚且清明的街坊之间却是有着迷乱人眼的灯红酒绿，虽然失了白天的那份威严赫赫，却又更多了些神秘迷幻。那行走于大街小巷之中的形形色色，那街上卯足了劲叫卖的商户小贩，看似普通寻常不足为虑，却也不知在其中隐藏着多少阴身鬼手。

在那繁华街道的街角中，窝着一群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猫野狗，蜷缩在一起饥寒交迫的叫唤着，祈求路过的那些公子小姐能发发善心，但等来却不过是那些仆从小二的恶声恶气的呵斥和毫不留情的驱赶。

“去去去，脏死了！”那小二从酒馆里出来，手里还握着根粗裂的木棒朝着那些野猫野狗随意打去，眼中也全是嫌弃和厌恶，“这些家伙，要不好就是些没长大的小妖兽，还不如先打死了好！”

砰！

小二把木棒高高举过头顶，正要狠辣劈下，一旁却是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了木棒。

“嗯？”那小二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只看见了一道浑身上下罩着黑袍的高大身影，连忙说道，“这位大人，小的这就把这些没用的东西赶走，小的——”

小二的话还没说完，那黑色兜帽之下却露出射出精芒的双眼，那双褐红的眸子之中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愤怒和疯狂，完完全全就如同真正的野兽一般，那小二试图抽出木棒，却又惊愕地发现自己在这黑衣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滚！”

那黑衣人吐出一个字，嘶哑而凶狠，又把小二吓得一抖，啥也不管赶紧钻了回去。而黑衣人则是冷哼一声，转身又去看那些野猫野狗，从衣袋里取出些肉食，一边亲昵逗弄着一边喂食。

“这大荒都城，真是气死俺了，还真是仇视妖兽呢，连灵智未开的小猫小狗都这般驱赶，”逝不空站起来，极为不满，“怪不得林轩非要俺化身人形，时时刻刻穿着黑衣，连行动都受到限制。”

他是妖兽，虽然是猿猴，但也习惯了不穿衣服，就是之前也是袒胸露乳，仅仅是披着兽皮所做的皮甲战裙，现在要他融入人类城池之中，实在是憋屈得紧。

“林轩他自己不带着俺，竟然都不让武峦来帮帮俺，”逝不空翻了翻白眼，一个人立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竟然有点不知所措，像是河流中央的一块木讷石头似的，“哼，人类有什么厉害的，俺就不信这城池之中就没有什么厉害妖兽！”

“嗯……时候差不多了，该走咯。”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月亮，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当初跟着陈朝露进城之时，他和武峦便追随林轩一起行动，虽然未曾一起面见璟王爷，但也和林轩一起去了清天宗的驻地，随后林轩便将他们分开，分别下达了指令。不过说是指令，逝不空还是很喜欢这指令的。

“嗯……庆王府，就是这吧。”逝不空的脸上难免有着激动之色，以他的智商，他可是花了一天时间才打探到这里的，其实还有清天宗那边给的些许指引，不然他一个人估计还真找不到。

不同于都城另一头的繁华地带，这一片明显就安静了许多，主要还是因为靠近宫城，附近也有着不少贵族高官府邸，包括丞相府、左都御史府、京兆尹、禁军统领府，诸多府邸犹如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宫城，而其中最为肃穆的便是那座占地极大的王府。

庆王府！

七珠庆  亲王黄战凌，荒帝的亲弟弟的府邸，乃是拥有两种意境领域相和的圆天圆满强者，同样是掌握了天下第一源术《龙诵》，也是深得荒帝之信任，掌控荒山平日事务的荒山山主，在大荒都城中也是一言九鼎之人。

他和同是七珠亲王的璟王爷多年合作，也颇有私交。

“这就是曦月姐姐住的地方吗？看上去倒还挺低调的，”逝不空低声喃喃道，他这是在和别的地方比，虽然庆王府占地广，却不像别处贵族府邸那般灯火通明，“不过这样也好。”

他一是欣喜曦月郡主不是那种贪求奢侈的人，二是暗喜自己能够借助黑暗潜入府中。

“好什么好？”

正当逝不空准备行动之时，却是有着一道熟悉的冷漠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逝不空野兽般的反应直接转过身来，手中的逝元棍如同枝叶般生长而开，在逝不空的源气灌输之下逝元棍之上的黑色树皮逐渐龟裂，露出火红的光芒。

啪！

谭启一的速度奇快，直接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狠狠把逝不空摁了下去，抓住逝元棍不让其轻举妄动：“别说话，别动，别爆发源气。”

逝不空刚想挣扎，却看见那街道上立刻奔来一队都城护卫，似乎是被逝不空刚刚爆发的些许源气所吸引，立刻开始四处搜查起来。而谭启一则是放开逝不空，立于屋檐之上主动暴露源气说道：“刚刚的先天源气是我，你等先退去吧辛苦了，帮我谢谢贺佳大人。”

“是。”那领队的护卫也是先天高手，仰头望见谭启一，行礼说道。

看着都城护卫列队离去，逝不空这才敢从下面露头出来：“怎么回事？”

“蠢货，你一下爆发先天大成的源气，人家不出来才奇怪呢，”谭启一冷冷地说道，随后又叹了一口气，“你是来找郡主的？是林轩带你来的？他也已经到都城了吗？”

“当然，正好你来了，俺还愁着怎么进府呢，你正好带我进去就好了。”逝不空略显欣喜地说道，顺着砖瓦向下滑去，却又被谭启一给抓了回来。

“我虽然身为庆王府护卫统领，以前可以这么做，但是如今我也没办法带你进去。”谭启一却是摇了摇头。

“为啥呀，”逝不空顿时泄了气，“你这人咋这么小气，是不是瞧不起俺？”

“不是我小气，也不是瞧不起你，”谭启一面对逝不空倒是有些无奈，“你应该也从林轩那里知道，近些日子大荒都城不太平，庆王殿下为了保护郡主已经是把整个庆王府加固的固若金汤，所有进府之人都会被庆王察觉，你的妖兽身份绝对保不住。你连府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去见郡主了。”

“可俺是曦月姐姐的朋友啊。”

“现在除非是安璇长公主邀请，郡主连府门都出不去，庆王怎么可能让一个妖兽朋友去见她呢？我若是庆王也不会让你见的，”谭启一撇了撇嘴说道，虽然逝不空化作身形没了身上那些毛毛，谭启一看着还是很不爽，“你找郡主……或者说林轩找郡主有什么事？或许我也能帮上忙。”

谭启一能修行至今，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也不是傻的，之前就听说了林轩的五年之约，现在提前入京必定是有什么其他事要做。虽然不清楚林轩和逝不空他们的意图何在，不过既然上次帮过郡主，郡主也愿意帮他们，那他也就愿意了。

更何况太子殿下也是他敬重之人，他相信太子殿下是不会看错人的，这林轩也应不会是什么居心叵测之徒。

“俺自己也就算了，”逝不空来都城就是为了见郡主，此刻显然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没忘林轩让他问的事，“林轩跟我提过……谷雨酒宴。”

……

“谷雨酒宴？”

云疏月眉头微蹙：“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我恐怕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据我所知，谷雨酒宴乃是都城贵族才能参加的宴席，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林轩说道。

云疏月浅浅摇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办法帮你混进去。谷雨酒宴是一年一度的盛会，也不仅仅是贵族宴席，其中也会有荒山的年轻一辈前来，发出的宴席请柬非常独特，你没办法伪造，更没办法进来的。”

“让他装作你侍从混进去也不是不行啊。”一旁的东方晨宇说道。

“不行，林轩你的源气太强，很有可能会被识破，”云疏月说道，“身为七珠亲王的女儿，不知道会有多少狂蜂浪蝶会找上来，我也根本脱不开身，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带过男侍从，其中一定会有有心之人感觉奇怪的。”

三人一同走在街道上，东方晨宇又说道：“话说回来，你要去谷雨酒宴那做什么？”

林轩笑而不语。

他还是得去查出角峰巡使的死因，不仅是清天宗的任务，更是隐隐觉得朝廷官职大换血的事有些蹊跷，但又不能直接去质问曹明崧，而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在于曹明崧的夫人佟言冉了，他和佟家也算是有些交情，自信也能谈出些情况来。他原本想着佟九他们，但佟九和佟言雨都一直在佟玮的指点下闭关，而自从楠木山回来之后佟言武便已经出京历练去了。

林轩早就打听到曹明崧和佟言冉的关系，相信这个出自佟家的枕边人也不会简单，只不过佟言冉一向深居简出，据说和曦月郡主黄晨心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出府，想要见到她无疑是件难事，林轩又不能趁着安璇长公主邀请她做客的时候硬闯长公主府吧！

谷雨酒宴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云疏月能够牵制住长公主，他就有希望找上黄晨心，借助郡主接触到佟言冉。

所以他也先让逝不空去找郡主试试，不过他估摸着希望不大。

“你怕是也要去吧？”林轩反而问东方晨宇，“你打算怎么混进去？”

东方晨宇现在是和云疏月一起听从璟王爷的话要扶持黎王上位，今日在武会楼的一切是他所安下的伏笔，他也得找机会把伏笔回收才行。而自从太子殒后，黎王一蹶不振，一直卡在后天圆满，他把自己关在府中，若不是侯应天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去武会楼的。

“我嘛……自有办法，”东方晨宇眨了眨眼睛，又卖了个关子，“不过不适合你。”

林轩的嘴角抽了抽。

既然郡主和云疏月两条路都走不通，林轩也只剩最后一条小道了。

都城之中最为繁华的几条街坊，建立着不少有名青楼，不少公子都常年混迹于此，不少心机之徒借此传递消息。杂乱和繁华是传递消息的保护  伞，却也隐藏着隔墙之耳，但是林轩现在却是不得不孤身前去。

毕竟除了寻找机会混入谷雨酒宴之外，他还有很多话要问那秦然。

标题注解：侵分，围棋术语，意思是在对方的阵势中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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