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戏内

四月川城的天气阴闷，早晚温差大，五点半左右，天还没有亮，seven-7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拉了拉敞开的薄外套，要了一份车仔面，在等候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值夜班的店员看了他一眼，手里帮他弄着车仔面的时候，一边说：“看来要下大雨了呢。”

        来人笑了一下，“是啊，这场雨看起来挺大的。”

        店员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看到他手里除了一把伞，，还带了一套雨衣，“这么早上班？”

        “不是。”来人估计是因为睡眠不足，有些疲惫地揉了眉头，“过来吃早餐。”

        “哇哦！”店员吹了下口哨，“这样啊，这里最近的早餐店在兰街巷口，要走二十分钟左右才到呢。”

        “是啊！”来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掩盖不住的惆怅，微微皱眉，“还有些远。”

        “现在还早呢，对了，你做什么工作的啊？这么早起来？”

        “设计。”来人想了一下又解释了一句，“平面设计。”

        “哇！原来是设计师啊，我们这一带平房区我还没有遇到做设计师的呢，对了，你刚搬过来的吧，我都没有遇见过你。”也不知道店员听不听得懂，上来就夸，还夹了一条热狗给他，“额外赠送的哦，我请客。”

        “谢谢你。”来人笑了一下，看着手里的车仔面，又看着对面笑得灿烂的店员，对这座城市的好感不由自主地增添了两分。

        “嘿，不用客气，咱川城人就是这样。”店员笑哈哈的，“欢迎来到川城哈。”

        来人心里顿时暖和，头一次来到陌生城市的那种孤独感，突然被一个陌生人给予了小小的温暖。因为昨天晚上又忙了一个通宵，今天也没有休息好。

        来人感激地笑了笑，再次说了声谢谢就拿着车仔面坐到了玻璃窗前的位置上，一边吃着一边往外面的大街上瞧。

        川城这座城市，五点多的街道冷冷清清的。但这一带的建筑十分奇特，高楼大厦的其中还穿插着平房，顺着地势而建，平房的高度有些几乎和高楼大厦对等而立。

        这一片属于平房区，但估计是因为本地人居住较多，一两层楼高的房子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几乎每条路种满了花草。房子虽然老旧，但总透着一股年代的气息。这让许多在市中心工作的年轻人来这边拍照闲逛。

        街道上的灯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熄灭了，白树差不多把碗里的车仔面吃完的时候，豆子大小的雨开始倾斜地落了下来，打在玻璃上面，很快，雨水变得密集，然后就是倾盆大雨。

        白树愣了一下，然后伸直脖子往外面瞧，好像在寻找什么。路灯在大雨中变得模糊了起来，漆黑的街道尽头，仍不见人影。

        白树拿纸巾擦擦嘴巴，把吃空碗和一次性筷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再看着街道，托着下巴，好像有些失望地叹气。

        等六点一到，路灯熄灭了，四月的川城，六点半之前天还没有亮，虽然这里的人早已经习惯了，但仍旧埋怨为什么要那么早就关掉路灯。

        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白树盯着外面，又去拿了一瓶咖啡继续坐着。他打开瓶盖，就连仰头喝咖啡的时候，眼睛也一直盯着外面。

        漆黑的街道缓慢地形成一个黑影，然后逐渐靠近，白树看到对方，离开放下咖啡，然后盯着对方，两手捂着瓶子，耳根子逐渐有点发热。

        雨中的人拖着黑色的垃圾桶，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穿着环卫衣几乎和雨夜融为一体。脚步缓慢，拖着的空垃圾桶，轮子滑过地面的积水，把声音淹没在大雨声中。

        白树看到他，又愣了一下。

        果然，他没有撑伞，也没有穿雨衣。

        对方把垃圾桶停住路边的垃圾箱处，开始工作。

        白树刷地抓起自己拿来的雨衣，撑了伞就出去了，店员在里面整理货物，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做他的事。

        川城这几天老是在下雨，而且早上的气温低，白树出了seven-7，立马感到一股冷气穿过他的衣服，感到冷意的他缩了缩，但脚步却加快地走向那个没有穿雨衣防护的环卫工人。

        一靠近，白树就看到了对方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衣服紧贴着他健壮的身体，就连腿部的也极其发达，几特别是他穿着短装的环卫衣，手臂突起来的肌肉几乎把袖子绷死了，一米九几的身高看起来十分合适做环卫这份工作。

        黑色棒球帽下的脸看不全面，他冰薄的嘴唇珉紧着，一声不吭地埋头苦干。垃圾箱的垃圾其实不多，他没几下就把它们清理干净了，停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棒球帽挡去的雨水的冲刷，狭长的眼睛透过大雨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路，在雨夜下透着一股阴冷。

        “那个，这个给你。”

        试探性的声音打破了他，男人缓缓地偏过头，那目光依旧如此，这样看似不太友善的目光让白树迟疑了一下，不过好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招呼了。前两天同样的雨夜让他有了首次的接触，但对方没领自己的情。

        “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好像和上次一样，没穿雨衣。”白树把雨伞往他身上移了移，把手里的雨伞往男人面前更加靠近两分，没再敢对视，而是看着他结实的大腿肉上，“天气冷，你又不穿雨衣，这样容易感冒。”

        男人把视线放到他递过来的雨衣上，思考了一分钟左右，他就伸手接过了，却把雨衣一把搭在了垃圾桶上。

        白树看到了他的手，意外的白，不像一个常年做环卫工人的手，雨水打落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也不介意对方这样对待自己送的雨衣，看到他收下了，白树感到有些开心地笑了，耳根的热气又浓了两分，“记得穿啊。”

        白树没敢再停留，说了这句之后，他就快速地跑开了。男人盯着他的背影，然后把视线落在放在垃圾桶上的雨衣上，几秒钟之后，他再次拖着垃圾桶往刚刚看到路口走去。

        下午四点多，白树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表，刚刚完成了稿子，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提点精神。大雨已经变得稀疏了，下了一整天，道路都是湿哒哒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年轻的同事走了过来邀请，“白树，晚点一起去吃饭吗？梁美工和阿拓也一起啊。”

        白树看了一眼天色，摇头拒绝，“谢谢，不过我晚上有点事情就不一起了。”

        “哦，好吧。”同事没能邀请到白树有些失望地离开了，回去后伙伴离开围了过来八卦，“怎么样？”

        同事摇了摇头，“又失败了，我们的白树小美人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一起共度晚餐啊……”

        伙伴笑她，“别犯花痴啦，我们白树小美人哪有那么好追的，快点工作，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啦。”

        同事瞪她，“我不会放弃的。”

        “祝你好运。”

        ……

        白树下班之后路过一条巷口的时候，看到了许多人外在一起，出租屋外面围满了人。大家迅速维持秩序，拉起警戒线，把围观的人隔开距离。

        由着啤酒肚的龙队带着一部分人上了二楼，看到房间里面那被砸得稀巴烂的尸体都忍不住顿时作呕，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是中年男性，而且死者的头颅已经被砍了下来，大家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作案工具和死者的头颅。

        大家目瞪口呆，这样的场景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被惊住了。

        “草他大爷的，这死变态到底要杀到什么时候啊？”龙队紧皱着眉头，“专家那边还是没有回复吗？”

        身边的季小璇摇了摇头，不停地在拍照，“没有。”

        在外面的白树朝里面看了一眼，从围观的两个老太太口中听到了一些信息，“哎哟，这事第几个了？简直丧心病狂啊。”

        “是啊，两个多月，都发生了两三起了，之前好像是听说只是失踪了之后才找到的，现在怎么会在城里面？这么恐怖，以后大家可要怎么办啊？希望警察能加快点速度，尽快找到这个变态杀人狂啊。”

        两三起？两个多月？

        听着感觉有些瘆人。

        维持秩序的民警呼吁大家，“各位不要慌乱，都快离开，不要再停留在这里了。”

        白树在人群中看到了个身影，他愣了一下，没等自己反应，大脑先他一步给四肢作出了动作，他快速走近那个拿着两个黑色垃圾袋的男人，看到了他身上穿着自己送给他的雨衣，但这次他戴了个黑色的口罩。

        男人在看到他跑近自己，停住了脚步，躲在棒球帽下的眼眸看着他带笑的脸。

        “你……”白树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那大垃圾桶里面此时却装满了垃圾，都快堆出来了。男人手里拿着两个垃圾袋，脚边还有一个，白树二话不说，拿起地上的走向垃圾桶，“你快些离开这里，出了命案，这几天你尽量不要靠近。听说最近都不太太平，如果晚上有什么动静，你自己小心一点。”

        白树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担心会掉下来，还压了压，那手感有点怪怪的，却没多想。

        男人跟着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讲话，也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里面，然后跟着白树刚刚挤压的动作，一下子就把那三袋垃圾压了下去。

        明显的感受到两人力道的差别，白树有点不好意思，又冲着他笑了笑，“我晚上还有画要画，先不跟你聊了，你记得啊，晚上工作的时候小心一点。”

        说完他又跑开了，男人看了他几秒钟之后，把视线落在垃圾桶上面，再抬头看向出事的出租屋，那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然后推着垃圾桶离开了。

        ～

        接连忙了几天，龙队那一百六十多斤的身体往椅子上一坐，累得他直接骂：“操！狗日的死变态，杀人就杀人，居然还喜欢把人砸碎了在砍头，什么心理啊。查了这么久，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妈的。”

        季小璇也累得够呛，这几天跟着龙潭到处跑，找人录口供，作笔录，“老大，先喝杯咖啡。”

        龙潭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看着季小璇说：“你也是够倒霉催的，刚过来就碰上了这么个棘手的案子。”

        季小璇笑了笑，“没什么的，干我们这行的不就是这样。”

        龙潭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啊，不错。等案子结束了之后我再带你好好吃喝一顿。”

        “谢谢老大。”

        龙潭喝了一口咖啡，醒了醒神，“这两天还有家属上门闹事吗？”

        季小璇点了点头，“刚刚还在，让卢姐打发走了。”

        “明天要是再过来，直接扣了。”龙潭暴脾气上来了，“老子带着你们一帮人忙前忙后的，还要照顾他们，解释不清楚还死脑筋。操他大爷的，累得像个扑街一样还要招骂，滚他娘的。”

        季小璇哭笑不得，“好，我知道了。”

        龙队擦了一把脸，往后面一靠，盯着天花板，想起来就头疼，查了那么久，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行吧，现在也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忙呢。”

        “好的，老大，您也早点回去。”下班后季小璇在菜市场碰见了白树，白树想起来了白天看到的事，忍不住问，“很棘手？”

        白树和季小璇以前读同一所高中的，后来，两人各自报读了不同的大学，虽然没有过多的联系，但逢年过节什么的都会发个信息问候一下。在得知在同一座城市里面工作，两人又联络了起来。

        “别提了。”季小璇回想，看了看四周，把白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你说他杀人就杀人嘛，还下手那么凶残，总之我当时在房间里面，老感觉到阴森森的，瘆人！那些尸体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还被砍了头，不知道扔哪里了，找都找不到。”

        白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线索吗？”

        季小璇摇头叹气，“哪有那么快啊。”

        “噢。”白树也希望他们能早点结案，“希望可以早点找到凶手。”

        “希望。”

        白树和季小璇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回去，白树买了点青菜水果回去。他租了平房区的一间二楼单间，空间挺大的，楼下是当地的屋主住的，但房东在市中心里有房子，偶尔回来一次。小院子干净又好看，白树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准备租下来的。

        厨房是分开的，房间的小阳台外面对着马路，年白树做完饭之后，把饭菜端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向外面，看到了一小部分的身影。

        白树先是愣了一下，不敢确定地再看了一下，然后小跑去阳台上，果然看到了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的男人，他身边放着一个堆满了厨房垃圾的垃圾桶，身上穿着白树几天前送给他的雨衣。

        但川城这两天天气变好了，没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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