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莲垢（上）

好不容易挨到了吉时，洛云泽坐在席上微微仰着头看那一对新郎官对拜，倒是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来。

        纵使有云止这样控制心极强的帝君，天界对神仙的婚配情爱也并没有过多的约束，凡间父母命、媒妁言的繁文缛节更是不适用。

        可断袖之好，在哪里都不会被人们搬上台面。

        神君中少有的几对眷侣，都是隐退下界，秘密生活。像越离和朔庆这样大摇大摆地举行婚宴的，洛云泽也是头一次见。

        想来他二人必定也礼节性地给帝君送了请帖，可惜帝君没来。洛云泽还真想看看，云止面对这两口子无所畏惧的架势会有什么精彩的表情。

        一旁的柳拂生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位新人，如墨的眼眸中满是惊异和艳羡。

        洛云泽看着好笑，摇着扇子打趣道：“怎么，羡慕了？那还不赶紧要你师父给你找个人娶了！”

        柳拂生：“……”

        事实证明，某只狐狸的反应已经不是慢半拍可以解释得了了。

        洛云泽刚说出这句话，就发现他同时踩了柳拂生和自己两个人的晦气。

        一、少司命不是柳拂生的师父，人家已经亲口否认了……

        二、柳拂生要娶媳妇，娶谁？洛云泽莫名地联想起了乔姬……

        洛云泽：“……”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里疯狂地后悔来了这个该死的婚宴，净给自己找难堪。

        洛云泽挣扎了好一会，还是放弃了给就柳拂生道歉的想法，就当做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吧！他这个前辈还要点脸呢。

        洛云泽扭过头去继续看新人，竭力装出淡定的样子。

        柳拂生却忽然开了口：“如果我师父还在，他绝对不会干涉我的婚事……”

        洛云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柳拂生接着道：“越离前辈和朔庆前辈确实令人羡慕，可我羡慕只是他们的感情。如果我不喜欢，哪那人再好也与我无关。若我师父…真的给我说了门亲事，那家里第一个不孝子恐怕就是我了。”

        少年的脸上还有一分稚气，调侃起自己来倒是落落大方。洛云泽直视着他的脸，那双带笑的眸子仿佛一汪清泉，灵灵爽爽的，似是有种特殊的魔力，引得洛云泽也不由得弯弯了眼角。

        洛云泽在心底给自己丟了个白眼。

        真是的，怎么感觉在小辈面前更小家子气的是自己？

        想到这，洛云泽又回忆起了前些年自己坑柳拂生的事……

        不过，这么些年了，柳拂生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吧。

        洛云泽这么想着，邻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速把本尊的月……月如意，还来！”

        “什么月如意，这是我师娘送我的伏虎圈！”

        “人赃……并……并获，还……还敢狡辩，叫……叫你师父出来！”

        “没有就是没有！”

        柳拂生和洛云泽都惊异地看了过去。

        柳拂生瞧了片刻，道：“好像是位神君喝醉了，在……和一少年争执？”

        洛云泽很认真地道：“你不用那么委婉，他就是在抢小辈的法宝。”

        柳拂生：“……”

        洛云泽顿时觉得自己这个长辈也还算称职——至少抢人家法宝这种事他就算喝醉了也做不来。

        喝醉的那个不过是年纪稍长的神君，洛云泽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想来没什么实力。

        不过，洛云泽眯起眼来盯那个少年，

        这孩子好像有点眼熟……

        洛云泽眉头一皱，这好像……是朝圣山的人。

        那年老的神君满脸通红，醉得不成样子，却仍是冷冷地瞥了少年一眼，道：“你个小……小娃娃！以为本尊醉了就看不来吗！偷长辈法宝，你……你们朝圣山就是一群败类！”

        少年的脸刷得一下就白了，泪光在眼眶里打转：“你说什么？！”

        老神君冷笑着，望向少年的眼神里满是嫌恶与讥讽：“在场的有谁不……不知道，三千年前，天界与熄族…交……交战，谢景行！你们朝圣山掌门！背叛天庭投靠熄族，害死了十万天兵。帝君胞弟不得已，领残军与熄族同归于尽！怎么，才过了三千年你们朝圣山就不认账了？

        老神君一口气没喘过来，憋得脸庞发涨，说话倒是逐渐利索了起来。

        少年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地道：“是，谢景行是背叛了天界，可他也背叛了朝圣山！他做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们朝圣山来承担他的骂名？”

        老神君猛烈地咳嗽了好一阵，拍着胸口道：“那……那……咳咳……那你们朝圣山为什么不除了他的名？还要留个叛徒的名字在师门！”

        少年支吾起来：“我……我……”

        到最后，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几欲啜泣：“……我也不知道啊……”

        老神君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把年幼的小辈逼到哭泣是多么令人得意的事情。

        “笑够了吗？”

        一旁不动声色，攥了半天拳头的洛云泽冷冷地开口道，“笑够了就滚出去，这是越离神君的婚宴，不是你倚老卖老的地方。”

        方才他几次想用筷子戳穿这老头的喉咙，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是越离的婚宴……这是越离的婚宴……不能动手……不能动手……要理智……要理智……去他妈的理智！这老头欺人太甚！

        老神君怒道：“你又是谁？”

        洛云泽捏着一根筷子，在手里转了又转，道：“你现在唯一要关心的，就是怎么从这里滚出去。”

        老神君：“你……小小年纪不知礼数，没有人管教过你吗？”说着竟是不顾他人阻拦举起了长剑，马上就要在别人的婚宴上动起手来。

        小小年纪……洛云泽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本座跟谢景行一起出征幽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沟沟里抓泥鳅呢！

        他身形不动，手上的筷子却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大有要让越离的婚宴再红一些的架势。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方才在偏殿宴客的男主人一个箭步闪现至两人中间。

        “还请二位注意些，这是在下的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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