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方正被钉在柱子上，身子像是破布一样的荡着。却在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阴鸷的眸子透着寒光：“我不管你轮回了几世，就是要你偿命。”

        任凭方正如何发狂，孟珏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疯叫咒骂完，才开口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方府的事情，与我无关。”

        方正啐了一口唾沫：“鬼才信你。”

        孟珏：“……”

        你不就是？

        他懒得解释，方正信不信，他不在乎。

        “他说的是真的。”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插话进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一闪，落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方正惊讶地皱起眉：“方拓？”

        从玲珑镇的被大火吞噬后，他就没见方拓在方府出现过。

        方拓先朝着孟珏福了福身：“多谢孟公子出手相救。”她的声音沙哑，带着还未散去哭腔的浓重鼻音。

        孟珏微一颔首，算是应了。

        方正大吼着：“你谢他做什么？他害了方府这么多人，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还是看上这小子了？”他的情绪在看到方拓之后，更加的激动。

        “方管家，害死所有人的是方荟。是她将毒草药放进了所有人的吃食里，是她弄伤了我的脸，是她打死了方旭。也是她炸毁了整个玲珑镇。”方拓越说越激动：“方荟骗了你，方旭根本没有逃走，他早就死了。”

        方正愣了半响，颤抖着嘴唇问：“你……说什么？”

        他一直以为，他唯一的儿子早在那天就离开了。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能够百年终老……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方旭已经死了，他只是不敢去信。

        百年来，他不去验证，只要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切都会是他想的最好的样子。他甚至都不敢走出方府，除了方荟他谁都不信。因为只有方荟告诉他，方旭逃走了。

        孟珏并未参与两人的交谈，两指一并，微微一抬，便解开了方正的桎梏。

        方正跌落在地上，怔忪的看着方荟。在对方坚定和朦胧的泪光中，垂下了头。将头埋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一直的自欺欺人，在此刻崩塌了。

        孟珏站在方荟的闺房外，如鹰般的锐利目光盯着方荟的闺房。房间里的绿光，忽明忽暗。

        细如蛛丝的红线连接成一张大网，将那些怨气收拢强压着。

        这闺房，在孟珏离开方府之前，被他用灵符镇着，好给寻找境眼留存足够的时间。

        忽然地面剧烈的震动，灵符连成的红丝线光亮大圣。随后传来被拉扯到极致的断裂声，根根绷断。

        窗棂和大门强烈的颤动，像是有东西要强行破开，从里面冲出来。

        孟珏的唇紧抿着，呼吸越来越沉。目光如炬，还不忘记提醒不远处的方拓：“你们先走。”

        九敏和马巍还未回来，但他的灵符，似乎已经撑不住了。

        门窗的缝隙里，黑气外泄。传出指尖划过木门的声响，一双阴森可怖充满咒怨的目光，透过缝隙，对上了孟珏的眼睛。

        这一次方荟没有带面具，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像是被搅烂的肉糜糊在脸上，只能依稀分辨出五官。

        因为那时，在大片的火海中，她从高墙坠下，粉身碎骨。

        方荟缓缓的扬起嘴角，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她说：“相公~你来呀~。”

        孟珏迎着那目光，冷厉的眸子半眯着。腰间的不弃刀发出嗡嗡的震颤声，红色的剑穗如有生命一般的绕在刀鞘上，红光流转。宽大袖袍下的手，捻着数张灵符。

        “轰——”

        一声巨响，门窗在爆破声中迸裂，残片飞溅。

        几乎是同一时间，孟珏抬手甩出数道灵符，与喷涌而出的怨气撞击在一起。红光乍现，卷起浓烈的黑气，烧红了苍穹。

        火光消散，方荟一袭大红喜服站在闺房门外。她两手蕴满了黑雾，周身裹满了怨气，她朝着孟珏伸出手，手指勾了勾：“妾身等了好久啊~”

        她那张脸实在是让人无法直视，即便是孟珏也觉得酸苦的胆汁几乎要涌出喉咙。

        “少废话。”孟珏拔出不弃刀，银光裹满了刀身。他用锋利的刀尖指向她：“我就问一个问题，在丰泉巷落阵的人是谁？”

        方荟冷笑，声音轻佻讥诮：“要你命的人。”

        孟珏心道：还真是多余一问。

        方荟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寒光带着万钧之力破风而来，刀身震颤发出嗡鸣，响的她头疼的快要炸开。

        她蕴满了黑雾的手抬起，一挥一合，黑雾笼住不弃刀，堪堪停在了眼前，几乎只差一寸就能穿过她的眼睛扎穿头颅。

        不弃刀震颤的比任何时候都厉害，却方寸不得向前。

        就像是在和黑雾无形的拉锯。

        方荟的目光透过不弃刀，看向孟珏，声音带着几重叠音：“你还真是无情。”她抬手一挥，将不弃刀打偏了方向。

        不弃刀猛地契进一侧的门柱上，刀身没入大半。

        方荟周身黑雾笼罩，黑雾消散时，人也消失在原地。

        “公子小心。”方拓忽然惊呼出声，朝着孟珏飞身而来。

        孟珏只觉得后颈一凉，方荟身上的黑雾堪比幽冥忘川的水，冷冽的如冰针一般，往人骨头缝里钻。他本能的斜跨一步，转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过了方荟伸出的一掌，掀起长袍一脚踹在了方荟的胸口。

        方荟被踹的朝后倒退数米，撞在了柱子上才停下来。她发出一声恶叫，两手的黑雾更加浓郁抬手呈攻击姿势，朝着孟珏再次冲来。

        孟珏抬起胳膊，在空中屈指一抓，轻叱一声：“回来。”

        不弃刀在门柱上剧烈的晃动了两下，飞回到孟珏手中，被他紧紧握住。

        方荟飞身掠起，忽然腰身一紧，被抱扑着滚向一边。

        方拓拼尽全力的压住方荟，大喊着：“孟公子，你快走。”

        方荟狠厉的瞪着她：“还想抢我的人？”她屈起长长的指甲，兜头掐住方拓的脑袋，黑雾透过手指渗入方拓的身体。

        方拓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

        又是一道黑影一闪，方正死死的扼住了方荟的脖颈，用力的拉扯着。

        孟珏的袍角翻飞，不弃刀再次带着绞杀之力朝着方荟冲去。

        方荟眸光中闪过寒光，狠声喝道：“你们找死。”

        她周身筋脉瞬间膨胀，黑雾流转开来“轰”的一声朝着周遭爆裂开来，气波将身边一切都震飞出去。

        不弃刀落地，发出“啷当”声响。

        方正与方荟被震出数米。

        孟珏被强大的气流冲撞向墙壁，却在空中被一人牢牢抓住肩膀，稳稳落地。

        “老大，没事吧！”马巍松开孟珏，两手化出巨斧，挡在了孟珏的一侧。

        九敏落在另一侧，摇着手中的团山，嘴角扬着笑，眸底的光却像是冰霜般阴冷，她对着方荟嗤笑道：“妹妹，下手未免有点重了吧。”

        孟珏塞了张灵符在嘴里干嚼了两下，硬咽下去。勉强压住一身撕扯般的疼痛：“你俩要不在晚点来，顺道给我收尸。”

        明知道找不到镜眼，谁都拿方荟没办法。

        这两个人，跟看了场电影似的，不散场都不来。

        九敏抿着嘴侧头白了他一眼：“老大，都这个时候，这是说的什么丧气话。”

        孟珏看到他们心里就有了底：“找到了？”

        马巍：“找到了。”

        孟珏在两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抬了下眉梢。意思是：东西呢？

        九敏秒懂：“挖不出来。”

        孟珏：“……”

        他想劈死这两个货。

        马巍用手指了指身后方荟的闺房：“压这地底下了。”

        孟珏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二两胸口血。“啧”了一声，想骂人，又实在想不出合适这两个货的词。

        方荟的黑气裹满了全身，淹没了身形，只露透着绿光的眼睛，带着杀气看着孟珏。

        她升在半空中，抽动着脖颈，发出咯嘣的声音。两只手作抓，胳膊伸开向两边。张开黑洞洞的大嘴，朝着孟珏嘶吼，连同浓烈腐臭黑气冲向他们。

        “拖着她。”孟珏说，转身从袖中飞出数张灵符，将整间屋子包裹在其中。

        九敏的团扇打着旋飞向方荟，身形如骤然掠过的飓风一般冲了出去。

        马巍挥动着大斧，高高跃起，带着杀招，以拔山举鼎的力道劈向方荟。

        瞬间黑雾银光交措，闷撞声噼里啪啦的响起。

        方正和方拓，也在此时朝着方荟冲了上去。

        朔风围绕，孟珏的袍角在风中翻飞，目光深沉的极具压迫感。明明半人半鬼，可在举手投足之间仙气凌然。他抬手一挥，飞出的数张灵符拔地而起，高升入云。

        夜空之中，浓云翻滚，雷鸣震撼，电光穿梭在云层，如银龙穿梭其中。

        他双手飞快的捏了几个决，两手缓缓张开，像是无形之中拉出一张大网。苍穹之上灵符流转，数张灵符化出细丝红线，连成一张巨大的八卦图。

        八卦生，乾坤定。

        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取自周易）

        孟珏一手朝天撑开，一手朝地屈指微弓。

        空中的巨大八卦，随着他转动的手指旋转。他猛一攥，抬起的手朝下一掼。九天风雷涌动，闪电从上蜿蜒而下，银光刺眼。八卦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地面。

        落地的瞬间，煞镜嗡鸣，大地震颤不惜，房屋乱石飞渐。飓风平地而起，尘土飞扬。

        地面豁然出现一个大坑，埋在地里的铜镜碎裂成片。

        遍地废墟，镜眼已破。

        “不要！”方荟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冲着孟珏身后飞掠而来，又被其余赶上的人挡住。

        尘烟散去，孟珏耳畔鸣响不止，剧痛瞬间遍布全身，他低头呕出一口血。往后踉跄了几步，膝盖一软，往身后倒去。

        “孟珏？”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颤抖到最后几乎破音。

        孟珏眼前黑了一瞬，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是沈玉惊惧慌张的脸。

        沈玉半跪在地上，半搂着孟珏的肩膀，惊恐下的抖动连带着怀里的人都在发颤。沈玉强压下要涌出的眼泪，孟珏最讨厌他哭。

        见到孟珏睁眼，沈玉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像是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想将这个人捏的粉碎，每一块都融到骨血里。

        孟珏喘着气，皱了下眉头，开口声音沙哑：“傻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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