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校园1

《完美人格》是当下最流行的全息游戏。

        它最突出的特点便是高度智能的ai，里面的npc角色仿真度、自由度都远超同类全息游戏，给人以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简直就像是第二个世界！”

        “太好玩了，我每天都玩。神作！”

        “沉迷老公，无法自拔。”

        “这该死的游戏，它该死的魅力就在于它该死的不让我通关！”

        是的，这是一个发行以来无人完美通关的游戏。

        《完美人格》涵盖全方位各类游戏形式，虚拟经营，战斗，大逃杀，攻略……分为不同版块，被称为player的玩家的游戏目标就是达成设定的要求，比如在大逃杀剧本存活超过十天，攻略全部可攻略角色等等。

        然而要达到完美通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实现标题“完美人格”的要求。

        这是隐藏在标题里的通关要点，也是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告诉玩家们。

        至今无人实现完美通关。

        游戏官服早就被强迫症暴躁玩家们攻陷了，不能在游戏发布的第一时间写出打通所有结局隐藏线if线、找到所有彩蛋bug写出攻略的游戏人生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官服别装死！你们承认吧，什么“完美人格”条件根本不可能达成！

        官服就像是躺平任嘲，毫无回应，宛如一具尸体。

        没办法，谁也无法破解官服和运营的防火墙，所谓的官方平台被攻陷后沦为玩家们肆意蹦跶的吐槽场。无可奈何的玩家们只能骂骂咧咧回到游戏中继续兢兢业业通关。

        今天，又有一批玩家在《完美人格》游戏中努力通关。

        ……

        洛柒今天又迟到了。

        他被老师痛骂一顿，在教室门口罚站。

        来自下方同学们或轻蔑或痛惜的眼神，洛柒早就习惯了。台上老师的语重心长也被他当作耳旁风，左进右出。

        厚重油腻的刘海严严实实遮住他巴掌大的小脸和眼睛，再加上一副笨重的黑框眼睛，他无论做什么表情看起来都是呆呆的样子。

        那双宛如一潭死水的黑瞳，没有落点，仗着没人看的见肆意走神。

        骂完了，洛柒转身走出教室，站在门口。

        现在是早自习的时间，各班传来阵阵背书的声音，有的则是老师抓紧一切时间滔滔不绝地讲课。就算是有名的贵族学校，这些富二代、名人之子也是要成绩的，某些地方和普通高中没什么区别。

        只有洛柒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走廊上，数着地上的光斑，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的衣服不算周正，倒是洗的很干净，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有一点点驼背，长时间不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盖住小半张脸，剩下的基本都被眼睛遮住。别人也许会担心这个少年能不能看见路，洛柒却觉得这样很安全，让人安心。

        伴随着早自习结束、上课铃声响起，静谧的走廊终于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一个身材挺拔高大、俊朗温柔的男学生缓步而来，西装样式的制式校服在他身上十分贴服，修身的剪裁勾勒出精壮有力的体型，但看身体他就像是一只身手矫健的猎豹，紧致的服装包裹着极具爆发力的肌肉。

        偏偏这样的人，长着一张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面孔，让人一看就会忽视掉身体带来的威胁感，而彻底被他无害的气质和英俊的外表所迷惑。

        鸿远高中校学生会会长、高三一班班长段青鸿，他的外表被人痴迷，他的能力被人吹捧，他的气度被人称赞。

        就算是看到班里最不受欢迎的差生，同班同学被当众罚站的尴尬场面，他也不会因此表现出任何鄙视或是厌恶，而是露出他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在门口稍稍停顿，礼貌地冲洛柒点头示意，随后推开教室门进入。

        他不知道的是，掩藏在厚厚刘海和眼镜框下的那一双黑瞳，自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刹那就死死盯着，一刻也不曾转开，直到班门被再次关上，身影彻底消失为止。

        洛柒不由得撕咬起左手拇指指甲，坑坑洼洼的手指甚至咬出了一丝鲜血。

        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面孔扭曲成毒蛇一般嫉妒的样子，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当成是柔和的、淬着毒液的丑陋表情。

        教室的隔音并不算好，就算关上门，从里面隐约传来学生说话的声音，老师安排事宜的声音，还有混杂在这两种声音之中格外引人注意、能够穿透耳膜直抵心房的男性声音。

        这样一扇小小的、破旧的门，仿佛成了隔开两个世界的坚硬厚实的壁垒，在洛柒和高三一班之间重重划出一道沟壑。

        沉闷不起眼的少年咬着苍白的嘴唇，实现漫无目的地落在关闭着的门缝上。

        忽的，门被拉开。

        张老师刚刚和班长段青鸿说完话、还带着柔和的表情，在看到门口的洛柒时立刻沉下去，冷声道：“要上课了，赶紧进去准备，别让老师和同学等你！”

        洛柒等他转身离开，才慢吞吞挪动身子进班，站在讲台上代替张老师暂时维持秩序的段青鸿见他进来，再次笑着和他点点头，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一个匆匆离开的冷漠背影，好似一分钟也不想和他交谈。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同班同学自然对这个班里的差生、透明人又多了几分厌恶。

        谁也不知道，一回到自己座位就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埋在两条柴火似的胳膊底下的少年，耳尖有一丝丝泛红。

        如果不是太过明显，洛柒恨不得把手指啃得鲜血淋漓！

        笑笑笑，一天到晚就知道笑！

        像个肆无忌惮散发荷尔蒙的雄性机器，对周围无差别送温暖的中央空调！

        在洛柒看来，周围的学生全都是一群将近成年期的只凭本能行动的愚蠢动物。

        男孩们一个个除了乱发泄脾气、打架斗殴，像疯狗一样乱咬乱叫，还会像公狗撒尿标记地盘，在各自的领域拉帮结派。有着相当强烈的过剩的自我意识，恨不得全世界都能注意到自己，每当看见心仪的雌性，就会立刻宛如开屏孔雀一般显露张扬自己的荷尔蒙，一边无意识摇摆着露在后面丑陋的屁股。

        而那些“雌性”，她们和“雄性”一样喜欢群居，每天叽叽喳喳说着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话，面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面孔。在有权威的老师和喜欢的同龄人面前，她们可以收起下颌，抿着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她们看不起的人面前，则是鼻孔朝天、漠不关心，只有在这些人出丑的时候才能得到她们一声短促尖锐的嗤笑。

        他不止一次的后悔为什么要来这样愚蠢的地方，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青春。

        尤其是这间教室里，有一个令他厌恶无比的家伙和他同处一片空间。只要一想到他每时每刻都在呼吸着对方由生理循环带出的恶臭气体，他就几乎要窒息。

        只有在自己的校服和双臂的环绕下，洛柒才能宛如劫后余生一般深呼吸——他刚才肯定在进教室的时候无意识间屏住呼吸了，难怪感觉心脏都在抽痛！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

        夕阳斜照，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教室奔赴食堂。静谧的校园重新焕发出活力，学生们嬉笑打闹的情景，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青春，再回想起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洛柒一觉睡到饭点，教室里早就空空荡荡，同学全都结伴离开，也没有人有闲心和兴趣叫他起来吃晚饭。

        在学校里，如果没有一两个固定的同学每到饭点一起约饭，总会觉得此时全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而洛柒对于独自一人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他摘下眼镜，揉揉惺忪的眼睛，盈满水光的乌黑眼眸渐渐有了焦距，被主人毫不怜惜的粗暴揉搓下，眼眶立刻红了一圈，像是受了欺负独自落泪。偏偏这双眼睛又圆又亮，眼角微微上勾，像一双圆润玻璃珠似的猫眼，更平添了几分受委屈的无辜感。

        这双眼睛一闪而过，又被厚重的刘海和黑框眼镜遮挡住。

        靠近窗户的角落，在别的地方可能是什么主角专业位置，但在这里只是个因为背靠着储物柜、位置最窄最不舒服的位置，用来安置被整个班级和老师不喜欢的人物再合适不过。

        不知被谁推开忘了关的窗户，带来一阵微凉的清风，吹走夏日的燥热，吹开遮挡在额前的几缕发丝，让洛柒从缝隙中看到楼下的场景。

        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这个年纪的他们最是精力旺盛，被迫在教室里憋了一天，连体育课也早早让位给主科老师，唯一能够放松的时间也只有晚饭这短暂的时光了。

        洛柒对那些满身汗臭味的男同学没兴趣，值得他分出一丝眼神看下去的是篮球场上飞速奔跑着的那个身影。

        过人、转身、灌篮，十八岁临近成熟的结实肌肉被薄薄的校服掩盖住，在运动中偶尔展露一丝，引发不远处围观女生的激烈讨论。

        那是一个连汗水都在闪闪发光的人，学校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学生会会长，高三一班班长，也是本届高三在各项考试中稳坐年级第一的学霸、各科老师的心头宝，段青鸿。

        除去加诸在他身上的荣誉光环，他本人也是高大英俊，带人温和礼貌，甚至有中二少女心泛滥的小女生背地里偷偷叫他“王子”“sama”，据说告白信也是几乎每周两三封的程度。

        不过，在女生里人气高不代表男生不喜欢他。段青鸿在大多数男生眼中也是“好哥们”“讲义气”“好心眼的学霸”，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感觉，靠着一手篮球足球排球各项全能征服了少男们火热的心。如果真到学校表白墙翻翻留言账号，那些嚷嚷着“给鸿大生猴子”的虎狼之词男女学生平分秋色。

        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人，鸿高的学生早就把他当作“神”来膜拜，生不起其他心思。毕竟面对珠峰一般人还想着攀登一下，要是面对火星……建议你去买个宇宙飞船坐坐。

        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人啊！

        这样的段青鸿，在洛柒眼中却像一团火苗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的心，像一个led灯泡贴着他的

        眼角膜在闪光，叫他无法忽视地烦躁着、愤怒着。

        碍眼，太碍眼了。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

        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

        什么年级第一，肯定是作弊了。

        帅气好看？哼，整容脸！

        这种天天笑啊笑的家伙，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阴暗呢。

        不过是稍稍发散一点荷尔蒙，就吸引得你们像小狗一样围着他打转，看了叫人心烦。

        这些人的脑子一定都是草履虫吧！草履虫还知道躲开盐水去找肉汤，这所学校的学生也就是这种水平了吧。

        被自己的脑洞逗笑的洛柒，浮现在表面上不过是咧了一下嘴角，看起来又奇怪又诡异。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肚子不屈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向主人表达被忽视的不满。

        洛柒收回视线，从书箱里掏掏，翻出一个豆沙面包，撕开塑料包装，一股甜香味立刻窜出来，勾得肚子又叫了一声。

        他又掏出一盒牛奶，拆开吸管扎进去，从盒眼处流出一滴乳白色液体，被他用舌尖小心舔去，随后一口面包一口牛奶，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操场上活跃着的某个人。

        在洛柒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操场上看似专心享受篮球的段青鸿有几次向教学楼方向偏头，但因为动作自然、时间短暂，一起打球的同学和围观女生也没有一个人看出他时不时的走神。

        到了七点，夜幕降临，教学楼整个五层亮着的白色灯光十分显眼，从外部看去，每间教室内密密麻麻坐满了认真学习的高三学生。

        直到九点半，在最后一声铃声结束后，走读的学生们纷纷回家，留校的学生则向宿舍楼走去，结束了一天紧张的学习，即将迎来一个整天的短暂而宝贵的假期。

        周一。

        整个学校沉浸在早自习的学习氛围中。学校门口，一辆大巴缓缓驶离，留下一地尾气和几名装扮各异、但都穿着鸿远高中校服的男女学生。

        一名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老师向他们走来，“你们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吧，跟我去校长办公室报道，之后会给你们分配班级。”

        说完，也没有理会这几个学生，自顾自在前面带路，态度敷衍至极。

        意外的是，这几名转校生没有一个有疑问或是不满，反倒一脸兴奋跟在他后面，用前面人其实也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讨论着。

        “这就是那个好评率极高的攻略板块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见我老公了嘿嘿！”

        “哇，我第一次玩‘完美人格’，这游戏建模可以啊，学校也好真实！这就是贵族学校吗？”

        “听说剧情也很有意思，可攻略角色除了‘校园f4’，还有诸如老师、校医，甚至是清洁工或是保安小哥哥……斯哈斯哈。”

        “姐妹，收收嘴！”

        “切，没见识！老子这次可是来攻略那个高岭之花的学生会长，没有老子拿不下的人！”

        “那个，我觉得会长不喜欢糙汉攻……”

        “放屁！老子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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