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古村8

翻遍了整个民宿也没有找到能点火的东西，煤气炉也打不开，天要亮了，眼看着纸人偶开始膨胀，他们只好把纸人偶丢在门外，各自躲回到房间里。

        赌一把，现在鬼怪杀人还需要遵循规则，目前来说白天还是安全期。

        话虽如此，所有人还是不敢安眠，各自拿着武器守在紧锁的房门后，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球和眼底青黑，凝神关注民宿内的动静。

        天蒙蒙亮，各种鸟雀虫鸣像是被按下播放键开始响起。

        一楼传来声响，和交谈的声音。

        “哎呀，怎么起的这么早？早饭还没准备好呢。”

        “我这不是睡不着……你一看就没睡好，快回去补补觉吧。我去外面散步。”

        “我也睡不着才起来的呀，昨晚明明睡得很沉……啊呀，老公，难道我气色很差？像你一样有黑眼圈吗？”

        “额，应该是……”

        “那可不行！我得赶紧去补妆，这怎么出去见人呀！你快出去！”

        王先生被推出门，还没站稳，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民宿里空旷，没有声音，隔音效果似乎也不好，所以哪怕是隔了一层楼的夫妇说话声也被楼上的人听了个大概。

        看来昨夜他们俩没有遭到毒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陷入昏睡，对身体状态有一定不良影响。

        王先生的脚步声渐渐减弱，不一会听见他的说话声，“王叔，一大早上怎么坐在门口？”

        “嘿嘿，这不是跟你一样，被赶出来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叔摸摸后脑勺，咧出一口大白牙，“嘿咻——既然有人起了，我就赶紧去做早饭了。”

        “辛苦您了。”

        老板一如往常走向民宿后厨，老板娘和其他几个打下手的人也跟着一起进进出出，二楼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游客们不由得暂歇一口气。

        这里的怪异似乎只会在夜晚发生，白天暂时还是安全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规律，还能维持多久。如果再有人死去，鬼怪、或者说邪神的力量是不是还会继续增长，到时候这些纸村民……

        侦探翻阅着一个老旧的笔记本，停在中间某一页，眼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

        早晨，宋柒掂着手里的打火机，靠在窗户旁吞云吐雾，褐色的眼珠透过飘渺的烟雾望向这个灰色的小山村。

        “咚、咚。”

        声音惊动了宋柒，他刚一侧身，眼前出现一个崭新的玻璃烟灰缸。

        “抱歉抱歉，烟瘾实在忍不住了……”宋柒一边把没吸完的烟头戳在烟灰缸里，一边打开旁边的油烟机，把烟味吸走。

        高泽：“没事，我只是提醒你，烟灰别落在窗台上。还有，我要开始做饭了。想要吸烟的话可以去别的屋子。不过别让村民看见——以前有游客在床上吸烟，结果引燃了整栋屋子，烧了好几户人家，所以村民对吸烟挺反感的。”

        宋柒听话的拿着烟灰缸走出厨房，“怪不得我看这里的超市没有烟或者是火卖呢——你也吸吗？”他举了一下手里的烟灰缸，村子里可没有人卖这种东西，最近也是在隔壁县城里有。

        “偶尔吧，压力大的时候。”

        宋柒冲他眨眨眼，“我懂，那个时期呗。”在这种小山村里长期待着也不容易。

        高泽看着他搞怪的动作，眼底泛出笑纹。

        “我挂在门口的大衣口袋里有好东西，想要的话自己去拿。”高泽看了一眼他扔在烟灰缸里还剩多半截的烟蒂，宋柒立刻心领神会，嘴角扬得高高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高泽无奈挽着袖口，目送他和成熟稳重一点不沾边跑离的身影。

        虽说是被迫封在小村子里，吃喝用品却没什么耽误。熬煮时间短却能出厚厚一层浆水的棒渣粥，葱花拌着金黄香酥的农家土鸡蛋，再淋上几滴香油立刻香飘十里。配上几个本地人最家常的野菜馍馍，几碟小咸菜，满满一盘腌制腊肠，都是简单易制却又充满乡土气息的美食。

        要说是什么高超的大厨手艺，确实过赞了，单看菜色和其他农家院提供的餐食没什么区别，手巧的农家主妇甚至还能玩出新花样。但是这和在餐厅饭店里吃饭时一手交钱一手交餐的生疏感不同。

        高泽并不是开饭馆的，这顿饭也不需要宋柒给他什么报酬，允许享用他的手艺的也只有在场的两个人而已。

        如果要详细说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家人，亲友，为你奉上一桌平淡至极而难以忘记的味道。

        绝对不是喧嚣吵闹的饭馆里浓油重料的饭菜或是寂静冰冷的出租房里简简单单一碗泡面能够相提并论的味道。

        宋柒低垂着眼眸，快速咬了几口野菜馍馍，囫囵吞下肚，又被噎得抓起手边的水杯咕嘟咕嘟下肚，也止不住鼻腔的酸涩感。

        “慢点吃，怎么这么着急？”

        原本坐在他对面的高泽和他并排过来，宽厚温暖的大掌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又举着他刚才喝干了的水杯倒了点水进去，像安抚小孩一样喂到他嘴边，“再喝点，慢慢来。”

        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的红发青年，体态健美修长，走在街上也是一米八大长腿的帅气小哥，不良小混混的打扮和略显狂野不羁的气质让他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想亲近却又不敢招惹。还没有谁有胆子把早就成年已久的他当成小孩抱在怀里哄着喝水，还一口一口喂着，脸皮本来就薄的宋柒此刻耳根悄悄泛红，也许还有觉得刚才的自己太过矫情的缘故。

        “阿泽哥，我没事。就是昨晚可能酒喝的有点多，早上起来还晕晕乎乎的。”

        高泽仔细端详一番，确实，眉宇间还带着疲倦，原本上挑的眼角此刻也耷拉下来，饱满圆润的眼珠忽的看过来，像只可怜可爱的小狗。

        也不知怎的，高泽就这样顺理成章坐在了宋柒旁边没动地方，两人挨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白天还打算去哪里？”

        宋柒慵懒地趴在黑色木纹圆桌上，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厨房里洗涮碗筷的男人被围裙纤细的带子系着的腰肢，肩胛骨深凹进去的褶皱，被充实的肌肉紧绷的衬衣，有如实质的贪婪视线把男人从头到脚舔了个遍，却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看似忙碌的人偶尔露出的上挑的眼角。

        看着看着，宋柒把脑袋深深埋进两条胳膊之间，只露出红通通的鼻尖和耳廓，拉长声音闷闷的回答。

        “哥，你忘了还有个杀人犯小偷呢，我哪里也不敢去。”

        想到那日在神庙里的遭遇，宋柒实在无法把那次当作一场噩梦或是自己的幻觉。

        “有我陪着呢，怕什么。”高泽从青年的语气中听出一点惧意，这让他愿意乖乖待在屋子里，给他带来一丝饮鸩止渴的满足感。

        他很胆小，哪里都不敢去是最好的。

        只要过了这几天……

        但是青年也是待不住的小鸟，强行关在笼子里只会日渐憔悴，还是要有放风的时候。

        不能让他注意到笼子的存在。

        要自愿留在笼子里，偶尔的放风让他以为自己还是自由的。

        在外界遇到危险的时候懂得跑回笼子里。

        如果意外在外面飘荡久了，会想念笼子，迫不及待想要回来。

        届时，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就哪里也不会去了。

        男人放下最后一个擦拭光亮的盘子，用毛巾擦干每一根手指，轻推一下反光的镜片。

        “去山腰处的一座温泉怎么样？之前王先生和刘女士向我打听过地址，他们可是很满意。要不要也去试试？”

        宋柒直接从座椅上弹起：“去！”

        “那就今天下午，我一会去办公室处理一下事务，你就在家收拾东西，哪里都不要去，谁来的也不要开门，就会没事的。”

        高泽刚说完前半句，就见青年一副“你要抛弃我”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神情，哭笑不得叮嘱他各项事宜。

        “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只要你不开门就不会有事的。”

        临行前，高泽又重复一遍。

        宋柒对这句话已经要听出茧子了。简直就像是离开家门让孩子们看家的羊妈妈。

        高泽离开后，宋柒在房间里无聊的打开电视，里面没几个频道，也不高清，看得人昏昏欲睡。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谁呀？”

        宋柒揉着眼睛，踏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别敲了，来了来了。”手搭在门把手上，忽然想起高泽临走前的话，警惕心上来，又问了一遍：“谁？”

        一开始门外只是不停敲门，敲得宋柒心烦，吼了一嗓子，门外的敲门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一声轻咳。

        “是我，高书记在吗？”

        是个听起来声音苍老的男人，有一副沙哑的烟嗓。

        但是他之前只敲门不说话的行为让宋柒觉得自己白白受了惊吓，此刻也没好气：“不在，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去上班了，你去他办公室找人。”

        门外的男人不肯离开，还在问：“那我进来等会他，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那你进来等什么，直接去找高书记不是更快？”宋柒感到莫名其妙。

        “你开门，开开门。”这个沙哑的声音重复着，“让我进去。”

        “借个火，我抽根烟。”

        这次没等他说完话，宋柒一脚踹在门上，铁门发出巨大一声响。

        “没！门！高泽谁也不让进！”

        说完，转身进了屋，也不理会门外的动静，还把屋内没什么意思的肥皂剧声音开到最大。

        不知何时，门外渐渐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宋柒觉得听到有人叫他，似乎不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

        他放下遥控器，又一次走到门口，果然听得更清楚。

        “……小宋先生，在吗？”

        是那个旅行团里的人，好像是那个……

        “杨医生？”

        “对，是我。”

        “有什么事吗？高书记现在不在家，他去上班了，应该是在办公室。”

        “我不找他，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

        宋柒自认和这群游客没什么交集，各走各的路，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起被困在这座小村子，只能静等道路通畅出村。虽说昨天发生了杀人事件，但是那人他也不熟，他不过是载了三个人来双又村，结果还遇上车子抛锚的倒霉事。因为刘女士的关系，王先生夫妇跟他关系不怎么样，也就是这位杨医生还算有几分善意。

        “我想找你借打火机，这村子里不卖这类东西，我们那边的煤气灶坏了，用它点个火。”

        昨夜众人一合计，要想在夜晚对付纸人偶，还是需要一个火源。村子里自然不存在这种东西，就连能生火的煤气灶晚上也会点不着。他们几个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带打火机或是火柴，只有宋柒抽烟，又是附近县城里的人，他身上带着打火机进了村。

        他们想要宋柒的打火机，又怕告诉他真相会遭到拒绝，所以想了一个借口。而去开口的人就是杨医生，毕竟在他们这群人里只有杨医生和宋柒算是相熟，能说得上话，宋柒也有更大可能借给他。

        当然，说是借，还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都能活着出村。

        至于失去打火机的宋柒晚上会不会遭遇纸村民，有什么危险……他们一致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不是还有高泽嘛，虽然暂时不知道高书记在这个村子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是从他诱导他们触犯神明禁忌来看，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却对宋柒多有关照，一直以来表现得对宋柒格外友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伤害他。

        ……到时候，他们解决了村子里的邪神，宋柒也会平安无事的。

        杨医生心中抱有一丝愧疚，不过为了生存，他也不得不过来向宋柒伸手。

        而且，青年看着不近人情，其实也是个心肠柔软的人，只是竖起尖刺壁垒把别人阻隔在外，事实上只要外人对他发散一点善意，他就会软化这堵看似坚硬的外墙，让人得以窥视柔软的内里。

        果然，听他说完难处，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铁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交给他。

        杨医生握着手里的塑料打火机，里面还有半管液体，上面的印花已经褪色，黑色头部有一点磨损，瓶身有许多细小划痕，足可见主人使用它年分之久。

        他面色如常谢过宋柒离开，握着打火机的手指渐渐攥紧，泄漏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在宋柒看来，失去打火机可能只是他少抽几天烟，犯犯烟瘾。

        这可是他们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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