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1章 降临

“那么…”少年的身影正在逐渐模糊，他的嗓音变得尖锐清脆，扭曲成一连串的电话铃。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啪嗒。
  铃音停止，女声在克图格亚的神国中回荡。
  “在我的见证下，”她的话平静而威严，带着神的权柄与辉光。
  “二位的交易成立。”
  ——
  光芒先是亮起一小点，透过血云照在幽蓝的海面上。
  像是喙刺破胎膜，孕育之物即将破壳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恐怖的热量，血云无能为力地消融着，化作尘絮在空中飘荡。
  于是光芒开始膨胀，变得耀眼，刺目，显出贪婪，丑陋，膨胀，愤怒，暴虐的本相。
  其实算不上什么本相，人类无法描述未能理解之物，就像盲人摸象，得到的只有片面的，可笑的结果。
  光芒猛然爆发。
  眼前瞬间变白，又转成鲜血般的红。
  视野中留下明亮到让人流下泪水的白斑，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
  恐怖的高温传来，却只在瞬间感受到了灼热，随后是刺骨严寒。
  冷到极致身体会生出热的错觉，热到极致则会引出冷的幻梦——这是大脑在疯狂逃离痛苦。
  鼻腔什么都捕捉不到，火焰本就没有味道，能嗅到的只有自己汗水和鲜血的咸涩，烟尘的呛辣，烧焦的干苦。
  而现在，就连它们都被冲进肺叶的炙热空气灼烧得干干净净，连着内脏一起。
  耳边的凌乱声好像突然被谁拔掉了插座，嗡鸣声持续了一瞬，便如丝线崩断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视觉，触觉，嗅觉，这些感官在化为虚无前，终于摸索出了这不可言说之物的些许真容。
  祂是光芒，烈日，是怒火，是滔天恨意，是纯粹的动能和热能——
  是古神级别的爆炸，亦是古神本身。
  幽海新历元年，挪威时间十一点整，
  克图格亚，本体降临。
  ——
  不成人形的躯体躺在碳化的甲板上，一动不动。
  血肉几乎瞬间就被融化，化作粘稠的，红黑交杂的一团，又被冲击掀起四处飞散，露出曾经是骨头的焦炭。
  绿神气息来不及反应，乐园和猩红重甲如同儿戏，迄今为止仰仗的力量在更高层次面前不堪一击。
  即便这样。
  即便这样，他干枯的双眼依旧死死盯着远方，用自己的全部去捕捉战场的每一分变化。
  并不是不堪一击，并不是全同儿戏。
  交易成立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蝼蚁，而是跟那样强大，那样暴虐的克图格亚平起平坐的存在，
  是抓住半点破绽，便能暴怒而起，将其斩杀的——
  对手。
  咔嚓，咔嚓。
  焦黑的躯体挪动着，提前压在身下，已经有些发红的玻璃瓶应声破碎，生命奇迹与绿神气息悄然运转。
  几秒钟后，王锦摇摇晃晃站起身。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
  克图格亚总是伴随着核弹级别的爆炸现身，紧随其后是瞬间沸腾的幽海，能把人从里到外烫熟的水蒸气，以及正在融化的金属战舰。
  铁水，冲击，高温，本应该没人能在里面活下来的。
  王锦还活着。
  他还活着，一是因为正在疯狂跳动，燃烧着永不停歇火焰的心脏。
  二是跟克图格亚的交易内容。
  只要黛薇和莉莉丝没死，他就是安全的，是“这场爆炸最后的死者”。
  这份协议化作暴虐的火焰外甲，保护他的同时也在点燃他，灼烧他。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跟安妮的灼烧不同，克图格亚的诅咒像是专门要让王锦痛苦恐惧般，一下下扎刺着他的身体。
  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王锦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显然，克图格亚并不想让他好过。
  下一秒，王锦再次站起身，他这次走的很诡异，却很平稳。
  “前进。”他的声音嘶哑，那并不是人类的语言。
  白发疯狂滋长，血色纹路在皮肤上乱舞，琥珀色眸子的神孽摆弄着他的四肢，越过痛苦，越过身体，直接做出动作。
  嗖！！
  深蓝色拖拽出锐利的影子，王锦握着死意长矛冲进浓雾。
  黛薇和莉莉丝朝着克图格亚冲锋的残象还留在他眼中，这场冲突远没到落幕的时候。
  王锦的劫掠目标不止黑船。
  远远不止。
  ——
  轰！！！
  恐怖的热浪再次席卷而出，却并未推开星神那巨大的身体。
  “黛薇！！”
  嗡！！
  体内星尘化作上百道光束飞射而出，莉莉丝紧随其后。
  为了能够向着未来迈进，将心中苦涩的感情点燃，把肮脏的，激烈的言语全部吞下，化作全力以赴的怒吼。
  “一定…我一定要…”
  高温与烫伤，分离。
  致命的雾气与火焰只能扬起她的发丝。
  并无实体与无法命中，分离。
  克图格亚的火焰躯体骤然颤动两下，显出标着红色的圆圈。
  以及…
  对方更强和不可战胜，分离。
  莉莉丝的面色骤然变得苍白，气势却在瞬间疯狂膨胀，眼中的漆黑光芒发疯般闪烁。
  一，二，三——
  绽破而飞！
  嘭轰！！
  无法被触碰的火焰突然有了形体，克图格亚倒飞而出，星神游动着跟上，胸腹间缓缓张开巨大裂口。
  那或许是黛薇能够轻易啃食吞吃一切的秘密，裂口另一侧是独属于她的星空。
  嘎吱，嘶啦！！
  克图格亚被强行固定的形体恢复了正常，代价是一条手臂…如果非要用人类思维衡量的话。
  当然，这对祂来说毫无威胁，火焰再次膨胀，准备强行点燃星神。
  嗖！
  呼啸而来的死意长矛贯穿克图格亚的胸膛，浓郁的蓝瞬间侵染了周围的火苗。
  【你…！】克图格亚的想法出现在脑子里。
  没有半点停滞，长矛穿过克图格亚，穿透星神的左前鳍，留下大片腐败的灰。
  “黛薇！”莉莉丝抡起球棒，死意长矛玻璃般破碎。
  雾气散去，白发少年静静漂浮在半空，脸颊上的第三只眼不安分地转动着。
  莉莉丝带着星神猛然后退，跟他和克图格亚同时拉开距离。
  无需解释，无需废话，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除了自己都是敌人，想活下去…
  就在混战中胜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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