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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10:纸鹤


良久,覃添才松开霍野。

        霍野的心脏跳得很快,酸甜的青柠味像是渗透了他的每一个细胞,细胞里都在叫嚣着覃添的味道。

        脑海里,又浮现出医院的黑白化验单,腺体病变,他的信息素已经开始变淡。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霍野选择了推开覃添。

        仿佛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覃添被推得趄趔,他看见面前霍野潮红的脸色,眼中带着期待和喜悦:“你是不是低血糖?”

        霍野眉头微簇,亲完他问他低血糖?

        覃添接着说:“你应该说是,这样我才好把糖给你。”

        霍野:“你出门是不是没带脑子?”

        霍野:“你应该说是,这样我才好把皮球塞你脑子里。”

        闻言,覃添笑出声。

        天空铺陈着单调的蓝白调,偶尔掠过两只飞鸟,扑闪着欢悦的翅膀,霍野心里也是欢悦的,只是这种欢悦与他的痛楚来说不值一提。

        二者没有可比性。

        “乖,过来,哥哥给你糖吃。”覃添伸手从校服衣兜里掏出两颗绚烂糖纸包裹着的糖,他煞有介事地放到霍野手上,“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

        霍野轻轻一笑:“一颗糖就要了我,我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覃添攥着拳,又轻轻松开,他伸手握住霍野的手,拉到自己唇边:“不便宜,霍野,你不知道你有多珍贵。”

        少年的模样深情的让人不自觉信以为真,霍野年少,也曾追逐浪漫至死,追逐张扬叛逆,只是生活迫不及待让他成长,他见的人多了,自然能够窥测到覃添的真心有多少。

        也许是5-10年的保质期,也许是1年的保质期,也许今天的保质期刚过,明天就成了过期的蚊子血。

        就算这样。

        霍野心里自嘲地笑,就算这样,他仍然想要跟覃添在一起。

        不是为了青春叛逆,不是为了浪漫至死,只是因为,这个人是覃添。

        真话也罢,假话也罢。

        覃添的手心带着点点温热,霍野动了动小拇指,在覃添的指缝间暗示意味地划拨了两下:“覃添,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那天,冉泷鱼站在霍野家客厅的窗户旁,风吹动洗得泛白泛黄的窗纱,冉泷鱼的眼睛微微发红,她的手里拿着霍野的检测报告。

        从霍野故意引诱覃添接吻,到霍野自发露出的粲然笑容。

        冉泷鱼都看在眼里:“霍野,你会后悔的。”

        那句话,轻轻的,被风吹走不见,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得融化,但好像又在昭示着什么。

        霍野买了抑制剂回到家时,冉泷鱼已经不见了。

        空荡荡的家里,只有陌生的玫瑰味信息素,很甜,霍野不大习惯。

        冰箱上,冉泷鱼留了一个便条贴:[霍野,离那个人远点,他会害了你]

        霍野眼皮动了一下,眼神黯然,他揭下粉色兔子便条贴,然后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倒了一杯水,霍野打开覃添给他的糖,一颗是甜腻的白色奶糖,一颗是青柠薄荷味硬糖。两颗糖,一颗甜,一颗酸。

        酸的那颗,包含着他们两个的信息素。

        霍野撕开糖纸,他刚想吃糖时,看见糖纸里夹杂着“喜欢你”的小纸条。

        奶糖慢慢在嘴里融化,霍野嗤笑了一声。

        霍野又回到学校,只是人变得更冷漠了,周围除了覃添和杨霖会和他说话,就没有别人愿意搭理他。

        一个是不敢,还有一个是不愿。

        上课的时候,老何在上面讲物理,霍野趴在桌上睡觉。

        因为腺体病变,他身体的抵抗力变得越来越差,甚至经常会陷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下课的时候,霍野还没醒过来。

        覃添微微侧头,霍野像是一只乖驯的猫咪,在他面前收起了所有的张牙舞爪,他的眼神里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中午,霍野醒来,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的手有些麻,像是失去知觉一般,他缓了会儿才动动手腕。

        手拿开,他才注意到自己桌上摆了一直红色卡纸做的千纸鹤,千纸鹤的折法十分标准,是最常见的那种。只是脖子有些过长,不像是纸鹤,倒像是天鹅。

        纸鹤的眼睛被金色的笔点了一点亮光。

        霍野撇了撇嘴,将纸鹤叠起来收到自己的口袋。

        覃添下午快上课才回来,回来时还匆匆忙忙的,他看见霍野醒着,担忧地问:“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睡了一早上,吓死我了。”

        霍野身子微微往后倾,靠在墙上:“所以你给我叠了一只纸鹤?”

        谭添说:“是啊,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我还特地许了愿,要是你没生病,就一辈子平安,生病了,就赶快好起来。”

        霍野的动作一顿:“这只千纸鹤真可怜。”他说。

        覃添:“你还同情一只千纸鹤了,被你教训了那么多次的人,也不见你同情啊。”

        “嗯,我不同情他们。”霍野的神情恹恹。

        覃添知道自己说错话,忙赶着找补,他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话多少听着有点讽刺的意味。

        覃添悄悄朝霍野看了一眼,没见到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

        窗外,城市的轮廓被水泥的房屋切割分明,云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周而复始重复无意义的过程。霍野揣在衣兜里的手,试探性地触碰到兜里的纸鹤。

        方才的喜悦好像淡了些。

        他想说的,原本是,这纸鹤承载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这愿望太累,连霍野都不愿背负,何况纸鹤。

        有些东西,无心才是最伤人,脱口而出就是事实。

        霍野不在意,只是心里还是被刺了一下。

        像是马蜂的刺,扎进去,连着皮肉,牵扯到神经,毒素一点点侵蚀心脏,那种绵密的疼痛在脑中蔓延开来。谭添到底是不是喜欢他,霍野不想去在意。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哪里有那功夫去管那人喜不喜欢他。

        不喜欢,揍一顿就喜欢了。

        独自回家的路上,霍野把兜里的纸鹤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折射着淡金色夕阳,霍野又想起谭添,想起谭添偷偷亲他时候的傻样,想起谭添躲在他的衣柜里,抱着他信息素味道的衣服,哭得像个学龄前儿童。

        谭添,是喜欢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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