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6.追忆（一）

1

        2015年的年初，夏如雪的父母突然提前回国，比原计划的归国时间提早了整整一个月。他们预先安排好的工作和生活全部被打乱了，他们的心情也乱作一团。原因就是，他们突然接到了一个叫江奕的人给他们打去的电话，江奕在电话里告知了他们夏如雪的真实病情。

        就在2015年的第一周，还不到七天的时间里，夏如雪居然出现了数次毫无征兆的昏迷，每一次昏迷，都要经过医生全力的抢救才会醒过来。尽管夏如雪非常讨厌住院，但江奕迫不得已，只能安排夏如雪再次住进了肿瘤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

        在2014年的夏天，江奕带着夏如雪曾去美国做过一次肺部肿瘤消除手术，又经过后期一段时间的放化疗法，夏如雪的病情发生了积极的好转，但是，刚在进入到秋冬时节，她的肺部又长出了新的肿瘤，起初只有几毫米大小，但是生长的速度却快得惊人，癌细胞很快蔓延到整个胸腔，肺功能有了衰竭的迹象。就在新年过去不久，医院根据夏如雪昏迷的情况做了全身的检查，在检查过夏如雪肺部之后，初步给出的结论是，肺功能衰竭引起的脑组织损害及脑循环障碍，可是当脑部ct以及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之后，医生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结论，他们认为，造成夏如雪频繁昏迷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肺功能衰竭，而是颅内的弥漫性病变，也就是说，夏如雪的脑颅里也出现了可怕的恶性肿瘤。

        江奕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检查结果，他决不能将这样的不幸告诉夏如雪，但是，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承担的，他不是不敢承担，而是，他承担不起来。当医院让他早做打算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他还不是夏如雪的什么人，他没资格在医院给出的任何知情书上签字，他唯一能为夏如雪做的决定，就是将夏如雪所有的情况都如实告诉她的亲人。

        夏先生和夏夫人见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夏如雪还在肿瘤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里。时隔多年，一家人再一次团聚，却没有正常家庭那样的温馨欢乐的氛围。他们不能一起坐下来吃饭，不能一起外出散步，不能去逛街看电影，不能说说笑笑，甚至都不能大声地讲话，只能眼含热泪，执手相望。

        在见到女儿的第二天，夏先生便联络了他能联络到的所有人，找来了国内外一大批的医学专家来给夏如雪会诊，希望寻求到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案，让女儿的病情得到一点好转。但是，在会诊的过程中，专家之间出现了很大的分歧，甚至产生了短暂的争吵，深圳肿瘤医院的医生已经建议家属放弃治疗，并给出了最充分的理由，那就是一切的常规手段都失去了作用，而非常规的手段也许能遏制癌细胞的生长，但同时也会加速患者的死亡。但是，广州和上海来的专家仍然建议做一次大型的手术，但是，在风险的预估上，又产生了新的分歧。一名中医大夫提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治疗方案，是按照中医的疗程服用中药，这样可以免除患者手术的风险，但是，夏先生认为中医疗法见效甚缓，完全相信中医，其实也算是变相地放弃治疗。最后，夏先生从英国请来的专家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专家是英国爱丁堡大学的医学教授，他和大多数英国人一样思想保守，他提出的治疗方案同样也很保守，但是，他说这是最合理最有效的，那就是进行一些小的微创外科手术，减少化疗时所用的药物，他强调最多的竟然是补充营养，最后，他向夏先生建议，让夏如雪回到爱丁堡进行疗养，原因是，深圳的天气开始回暖，会很快进入呼吸系统病的高发期，而苏格兰温湿的气候更适合病人的疗养。不过，去苏格兰的建议遭到了所有国内医生的一致反对，原因就是路途太过遥远，而病人需要静养。

        夏先生和夫人却非常信服那位爱丁堡大学的教授，晚上吃过饭以后，夏夫人单独陪在女儿的身边，回英国的计划刚一说出口，却遭到了女儿的强烈拒绝。

        2

        “为什么？”夏夫人起初很不解，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她问：“是因为那个人吗？”

        夏如雪知道，母亲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江奕，所以，她开始默不作声。

        “其实，你在英国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出了问题，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却义无反顾地跑来深圳，真的就是为了那个人吗？”

        病人还是一言不发。

        母亲接着说道：“你当初和安晏已经订婚了，可最后却反悔了，难道还是因为那个人吗？”

        病人依然没有开口，但是，她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的难以言说的表情。

        “你前一段时间在电话里跟我们说，你要结婚了，就是那个人吧？江奕？你的大学同学？你了解他吗？他真的爱你吗？可是，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他还是个有妇之夫？”

        病人痛苦地摇了摇头，这更是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夏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女儿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已经什么都清楚了，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既然还没有结婚，那么我劝你，打消那个念头吧！不要再想着和他结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我和你爸已经决定好了的，你不能和他再在一起。”

        病人终于开口了，她痛苦地说道：“妈妈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虽然忠言逆耳，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些天，我与你爸爸都和那个江先生接触过，也谈论了很多，最后，我和你爸爸得出的结果是一致的。我们都能看得出来，江先生非常地照顾你，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那和你们要不要结婚没有关系，尽管他看起来很好，可是，我和你爸爸总觉得，他不值得我们信任。”

        对于母亲说的话，夏如雪突然变得无法忍受，她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歇斯底里地说道：“你们到底要让我怎么做？好吧，我听你们的，你们去告诉江先生，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了，还有，你们去我住的地方，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以后也不要见面了。但是，我是不会去英国的！”

        “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什么？你们想让我死在那个我讨厌的国家吗？”

        夏夫人回过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她在心中默默地哀叹着：“我这可怜的女儿啊！”

        夏如雪平静下来，她说道：“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很清楚我做了什么，也许是我错了，但是我不曾后悔过。”

        “你真是固执，你怎么能和一个……唉！”

        3

        从那一天起，当夏如雪拒绝与江奕再见面之后，江奕就真的没有再来，她知道，父母一定遵照她的意思，或者是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思，将江奕拒之门外了。刚开始，她感到很失落，但是，渐渐地，她把这种失落当作自己将要开始的一种新的生活。她的心情慢慢地趋于平静，慢慢地，她不那么失落了。她每天都照常接受医生和护士的检查，照常输液吃药，照常吃饭睡觉，照常和父母说话，几天过去了，她没有再出现过昏迷，也没有借助氧气设备，新生活给她带来的变化，就是她比以前更容易产生困倦。

        自从住院以来，夏如雪每天的起居时间都很固定，她每天都睡得很早，翌日又起来的很迟。医生叮嘱夏如雪的父母，尽量不要去叫醒她，只管让她去睡。目的在于通过精神和身体的休息，达到调节情绪并减低消耗的目的，这对病人是有益无害的。

        但是，夏如雪的睡眠总是伴随着一些梦幻般的虚幻场景，那是和现实完全隔离的另外一个世界，是脑力衰退过程中偶尔的灵光闪现。就如同一片汪洋大海里突然冒出水面的一角冰山，那或许不完全是梦，其中也有记忆的闪回，在她的潜意识里，碎片一般的往事渐渐地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一条清晰完整的线索，将过去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她对江奕的一切印象一切情愫，还是那么的真实和鲜明。

        但是，她每一次梦到江奕，都会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当知道这是一个梦以后，她难掩自己失望的心情。她望着病房的门口，希望那扇房门能够突然打开，外面有人能够闯进来，她静静地等待着，江奕能够冲破各种阻碍，来到她的身边，可是，他又害怕见到江奕，她害怕见到江奕的时候，自己该怎样开口。

        但是，江奕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几天，她开始相信，一切都过去了，她也开始相信，她和江奕之间的事情真的到此为止，想到这儿，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泪水就像是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在流逝的时光里，她看到了自己这些年不断变化的模样，看到了她青春年少的风采，容颜绽放，像一朵永不枯萎的玫瑰，心脏和脉搏又开始永不停歇地强烈跳动，一阵清风推开病房的房门，曼妙的往日时光倏忽掠过，那些年的一幕幕一帧帧，都在清风唤醒的记忆里轻轻地荡漾着。

        时光之门打开了，她清楚地看到了十五年前的自己。

        4

        那一年，是公元2000年，是20世纪的最后一年，也是又一个新千年的开始，一个俄国人把总统的权利移交给了另外一个俄国人，一个日本人接替了另外一个日本人成为了新的首相，韩国的领导人和朝鲜的领导人选择在这一年会面并亲切地握了手，而美国人也选出了他们的第54届总统，这一年，北京获得了2008年奥运会主办权，微软在这一年发布了新的操作系统，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在这一年成立，中国联通在这一年成功上市电视上报纸上广播上每天都在憧憬着新世纪的美好未来，时代的车轮在辘辘前行，可是，生活在中国北方青城的人们，还和过去一样，过得碌碌悠悠，对于新世纪的到来，大家都没有太大的感受，这里的人容易满足，这里的人安贫守道，他们也不排斥新鲜事物，但也不主动去接触新鲜事物，心中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又不舍得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这就是不知不觉地走向新世纪的青城市民。

        夏如雪从小生活在青城，她也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她同样不想离家远行，但是，她的父母远在英国，她一个人独自在青城这座城市生活成长。她的理想就是考上一所自己理想中的大学，那是中国最高的学府，这对于成绩非常优异而且还是学校年级第一的她来说，并不算是非分之想，这一年，她即将参加高考，她信心百倍，尤其在几次模拟考试之后，她胸有成竹，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但是，就在这一年，当正式的高考来临，她的发挥却严重失常，除了英语，其他几科成绩都很不理想，但是，她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高考成绩进一所优秀的大学，不过，她最想去的那所大学，已经去不了了。

        远在英国的父母在得知她的高考成绩之后，便打来电话安慰她，并劝她到英国留学，夏如雪的父亲在英国经商多年，有着广泛的人脉，他对女儿夸下海口，凭她的高考成绩，英国的大学她可以随便去挑，专业任她去选。可是，夏如雪却不想去英国，她在放寒暑假的时候去过几次英国，她很喜欢那里的生活环境，但是，她受不了西方人傲慢冷漠的目光。她更不理解自己的父母放着国内的生意不做，为什么要去英国做生意，而且还办理了移民，成为了英国公民。

        但是，她还是一个中国人，而且，她像很多落榜的高考学子那样，选择了补习，她准备来年再考。

        2000年的九月，在青城二中高三1班，全市学习成绩最好的两个学生相遇了，一个是上一届的年级第一名夏如雪。一个是这一届的第一名，名字叫江奕。

        班主任让留级补习的夏如雪和江奕坐在一起，这种座位上的安排是有原因的，两个第一名在一起，一定可以相互帮助，共同进步。但是，事实又是怎样的呢？一个美好的形象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必然会超出学习的范围，她辜负了老师的一番美意，但是，最严重的还在后面，她在和江奕的第一次谈话过后，她更是要彻底地辜负自己的一生。

        5

        他们之间第一次对话，夏如雪记忆犹新。

        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江奕对夏如雪说了第一句话，那就是：“我认得你。”

        作为一个留级生，夏如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吗？”

        江奕点了点头：“看来，我的年级第一保不住了。”

        她愣了愣，便明白了江奕的意思，她笑着说：“名次很重要吗？”

        “名次不重要吗？”

        “在我看来，所有的排名都是虚的，只有高考那天的名次，才是实的。我不过是图有一个虚名，顶着第一的帽子，今天却又走在复读的路上。名不副实，就是对我最好的诠释。”

        “虚的实的，我都要了。”江奕说着笑了笑，表示了他志在必得的决心。

        夏如雪看到他那桀骜不训的模样，心中感到不忿，她想对江奕说些什么，或者，她想劝江奕，做人要懂得谦虚，自以为是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可是，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味道。那种味道，在那个年代里，充斥在校园里的各种角落，带着暧昧的气息，带着幼稚的表达，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懵懂和羞耻，传递着男女之间那种隐秘晦涩的情愫。那种味道，来自于一种彩色的信纸。夏如雪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有人在写情书。”

        她正要去寻找那个清香气味的来源，却看到，江奕的手中有一张折叠了两次的淡蓝色的信纸。那就是那个气味的来源。

        夏如雪既惊异又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奕说：“打了一个草稿。”

        “用这么漂亮的纸做草稿？我看看是什么草稿？数学还是物理？还是作文？”

        江奕随手将信纸夹在一本练习册里，放进了书柜，没有给夏如雪看，他只是故作深沉地说了两个字：“人生。”

        “人生？呵！你是不是偷学了文科班的哲学课程？”她看不惯他说话的口气，故意讥笑他。

        江奕没有理她，开始望着窗外，过了好久，突然幽幽地说到：“我今天看到一个高一的女生，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喜欢她。”江奕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夏如雪一惊，忙问：“你说什么？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居然还想着那种事情？”

        江奕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问夏如雪：“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什么？男的女的？”夏如雪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呵呵，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

        她有些生气地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那种事情。”

        “真可惜。”

        她又是一惊：“可惜什么？”

        “你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又要重新体验一遍人生中最痛苦最枯燥的高三生活。你为什么不去上大学呢？那才是人生中最自在最理想的生活，而你，却将这种生活推迟了一年的时间。”

        “我希望上最好的大学。”

        江奕摇了摇头，说：“我也希望，但是，选择什么大学，不是我的追求，因为，我不会在那个大学呆一辈子，最多不过四五年而已。但是，如果你选择了一个人，而且选对了，你就能和这个人过一辈子。”

        江奕的这句话，几乎摧毁了夏如雪心中的一切梦想。这些梦想在江奕看来都是一文不值。是啊，她在高中奋斗四年，就是为了到一个她想去的大学过另外一个四年吗？她突然觉得，自己为了某所大学，再次选择了复读，真的是一件错误至极的事情。

        夏如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问江奕：“你的理想呢？不会是想娶那个高一的女生吧？”

        江奕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又转向窗外，短短几分钟，他已经向窗外看过十几次了。

        “你在看什么呢？”她站起身，顺着江奕的视线向外望去，窗户正对着操场，大一的学生，正在操场上军训。

        “她就在那儿。”江奕痴痴地望着军训场上的高一新生。

        “你看见了？”夏如雪视力不好，外面那些高一的学生，都穿着绿色的军装，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她不相信江奕能找到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儿。

        “我看见了。”

        “真的？”

        “真的。”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夏如雪问。

        “她怎么会知道！她不知道，所以，我要向她表白。”他说着，从新拿出那本数学练习册，找出了那张信纸。

        夏如雪诧异地说道：“你疯了吗？她才高一，而你，已经高三了啊！”

        “高三怎么了？”

        “你就要高考了你不知道吗？这个时候，早恋是大忌。而且，没有比毕业前谈恋爱更愚蠢的事情了。”

        江奕微笑着说：“呵呵呵，你还懂这些？也许，我这根本不叫谈恋爱，一个人的爱怎么能叫爱呢？但是，自从看见那个女孩儿之后，我就想着，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我要在她心里留下些什么东西，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许，写一封信就是最好的方式吧！”

        夏如雪好奇地问：“你打算和她说什么呢？”

        江奕想了想，最后无奈地连连摇头，他说：“不知道，但是，不说些什么，好像又不行。”

        6

        夏如雪在新学期的第一天，老师安排了江奕作她的同桌，希望他们能够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可是，他们却在一起讨论了爱情。

        两节课之后，江奕突然附过身去，在夏如雪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她问。

        “帮我将这封信交给高一那个女生。”他红着脸掏出了那张叠好的蓝色信纸，说出了他的想法。

        “呵呵，这不是你人生的草稿吗？”她笑着说。

        “这是另外一张，这不是草稿。”他很认真地说道。

        “既然是一封情书，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她？你让我来送？难道你想让别人误会我是那种人吗？”

        江奕却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可是，我不敢，我若是见了她，我该怎么开口？如果我开口了，她要是拒绝呢？”

        “可是，万一她不拒绝你呢？你向她表白，说不定，她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呢！”

        江奕却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恐惧的神色，他显然没有考虑过夏如雪说的这种情况。

        夏如雪问江奕：“你害怕吗？”

        “怕什么！我不怕。”江奕强作镇定地回答道。

        “你怕她成了你的女朋友。”

        “这……我确实没考虑过，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

        夏如雪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江奕这样的人？她本来是不愿意帮忙的，可是，他突然想看看这个人的笑话。于是，她伸手接过了江奕写给那个高一女生的情书，欣然答应道：“好啊，我可以帮你。”

        夏如雪真的很想看看江奕的反应，不管是那个女孩儿答应他，还是拒绝他，总而言之，结果她不关心，她不过是想看江奕出洋相罢了。

        她问江奕：“这个女孩儿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江奕说：“她是高一3班的，名字我都打听清楚了，她叫彦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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