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星途花路(18)

翠儿领盒饭的这场戏，格外惨烈。

        在公堂里，知府大人高高在上，面色威严。四周围了一圈持刀的衙役。

        云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地磕头求饶。

        知府大人厉声道：“贱婢，你可知罪？”

        云潇俯伏在地，低头哭道：“奴婢知罪。”

        “你的主子金翠香逃到哪里去了？”知府严厉地发问。

        云潇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泣不成声，沉默良久，低声道：“奴婢不知。”

        知府勃然大怒，哐当扔下一块木牌子，冷冷道：“拖下去打！打到知道为止！”

        几个衙役齐声喊道：“是！”

        云潇哭喊：“大人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啊！”

        衙役们拽着她的胳膊，像拖一条狗一样把她拖出了门外。

        云潇拖长嗓音哭泣，用力挣扎，身体在地板上摩擦，活像一条墩布。

        “卡！”导演喊道，“过！”

        所有在场的演员都长舒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这个片段已经反复重拍了10遍，第10遍终于过了。

        前9遍导演都非常不满意，把云潇痛骂了个狗血淋头：“你tm的会演戏吗？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云潇对角色的理解与导演不同。

        拍第1遍时，她的画风是这样的——

        知府：“贱婢，你可知罪？”

        云潇跪在地上，上身却挺得笔直，淡淡道：“奴婢知罪。”

        知府：“你的主子金翠香逃到哪里去了？”

        云潇昂起下巴，眼神直视前方，一字一顿：“奴婢不知。”

        当知府扔下木牌子时，云潇的唇边还扯出一丝冷笑。

        导演当即喊了“卡”，怒道：“你演的什么玩意儿？”

        云潇解释道：“刘导，我仔细钻研了很久，我觉得翠儿此时的心情应该是绝望的，还带着几分视死如归。她早已打定注意，就算死，也不交代主子的下落。所以她并不害怕”

        “打住打住！”导演回复完一条消息，抬头怒吼着打断，“这么简单的戏你都演不好？你摆着一张砖块脸给谁看呢？求饶会不会？磕头会不会？会哭吗？用不用给你点眼药水？”

        云潇咽下一口气，点头道：“好吧。”

        就这样，又重新拍了10次，导演每次都嫌弃她演的还不够惨。

        直到最后，云潇的指甲都在地板上抠破了，戏服都被摩擦得脱了丝，这条才终于过了。

        饰演衙役的演员打着哈欠抱怨：“烦死了，我演得都比她好。”

        另一人小声道：“演戏不行，但够骚气。”

        他们发出了一阵猥琐的低笑。

        原本，拍到这里，翠儿就彻底领盒饭了。

        后面由主角的台词提一句“翠儿在衙门里被打死了”，就算交代了她的结局。

        但导演却临时起意，要加一场翠儿被打的戏。

        原因是下一场戏的演员还没有化好妆，中间这段时间没事干，顺便拍一段玩玩。

        导演夹着一根烟，饶有兴味：“来拍一段试试，最后不一定剪进正片啊。云潇啊，我正好教教你怎么演戏。”

        云潇倒并不抗拒。多一段戏，就多了被观众看到的机会。

        几个场务搬来一条长凳子，云潇按要求趴在凳子上，几个衙役拿来长棍子。

        当然，并不是真的打，而是借助借位和后期音效。

        衙役们作出一棍一棍打人的假动作，云潇露出痛苦的表情。

        镜头由下朝上，怼着云潇的脸——这是一种死亡角度，能让颜值荡然无存。

        烈日当空，火辣辣地晒着云潇的全身，她额角沁出汗来，滴答地落在镜头上。

        因为拍那10遍戏，她中午没有吃饭，已经连续工作了7个多小时，此刻，她因为低血糖而眼前发黑。

        她强打着精神，鼓着劲，额头上青筋暴起，紧咬着嘴唇。

        她想象着自己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小丫鬟，虽受尽酷刑却宁死不屈，只为保全主子的性命

        “云潇，你愣住干嘛呢？”导演吞云吐雾道，“你被打了，要惨叫啊！”

        云潇小声说：“导演，我认为不应该叫。翠儿一定很有骨气，否则的话就不会为金翠香保守秘密。”

        导演嗤笑：“你当你是烈士呢？还有骨气！哈哈哈哈笑死了，你他娘的就是个破丫鬟，ok？”

        四周的衙役全都哄然大笑。

        云潇脸蛋涨红，怒火从眼神中迸射出来。

        导演喊道：“叫啊！”

        云潇忍无可忍，龇牙号叫了一声，宛如一头困兽，表情中充满了杀气与绝望。

        “诶，这就对了。”导演只是听个热闹，并没有看镜头拍下来的画面。

        他侧头问一旁的场务：“晓影化好妆了没有？”

        场务答道：“还没。她对发型不满意，正在重新梳头。”

        “好吧。”导演百无聊赖，拿起手机低头看。

        衙役们没有得到停止的指令，仍然一棍一棍地假打着。

        云潇也只好配合着，维持着那种屈辱的姿势，浑身被木板凳压得生疼。

        她想象着翠儿的境况：棍子像雨点一样落下来，累计已经有好几百下了，她一定很痛很痛，而且尊严扫地！

        剧本里交代过翠儿的来历：翠儿是个孤儿，金翠香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对金翠香忠诚不二，心底里将她视为唯一的亲人。

        金翠香与男主角原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被女主月瑶横刀夺爱，因此由爱生恨，因恨而狂。人人都说她是恶人，只有翠儿才知道她的痴情与可怜，翠儿是人世间唯一爱她的人。

        回忆着剧情的发展，云潇将自己完全代入了角色，心中生出无限悲凉。

        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混杂着汗水，流淌到苍白的唇角边。

        烈日仍火辣辣地照射着。云潇的胃部因饥饿而痉挛。又过了一会儿，她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彻底一黑。

        她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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