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谪仙无泪(28)

狂风骤起，红雨如注。风将雨幕刮得倾斜起来，卷着空中飘零的落叶，呼啸怒吼。

        雨水由浅绯转为深红，越来越浓厚，越来越密集。

        天地的景象仿佛被加上了一层红色的透镜，显得诡异而阴森。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掺杂着一丝甜腻——那是雨水的味道。

        行人们纷纷奔跑呼喊，逃散回家。大街上变得空荡冷清，一派末日景象。

        夜凌为云潇撑着伞，两人并肩缓步而行。

        云潇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又一个红色水坑。

        伞明显朝她这边倾斜。她洁白的衣衫没有沾上一滴雨水；而另一边，夜凌的大半边身子都已经湿透了。

        “师父，慢点。”他小心地扶着云潇。

        “鞋子都湿透了。”云潇皱眉。

        “我背着你走吧？”

        “省省吧。谁要你背？”

        这时，一阵凄凉哀婉的二胡曲从前方传来。

        乐声百转千回、时断时续、如泣如诉，在红色雨幕中荡漾旋舞。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静静坐在屋檐下，拉着二胡，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呆望着前方。

        夜凌与云潇快步从他面前走过，没有停留。

        老人抬头望天，扯着沙哑干枯的嗓子说：“天生异象，看来仙魔大战在即啊……三界，要变天了！”

        这句话隐隐约约地飘入夜凌的耳中。

        他皱眉，喃喃道：“什么仙魔大战，什么三界变天……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云潇一摊手。

        “师父，万一神仙和魔鬼真打起来了，怎么办呢？”

        “管他怎么办呢！跟我又没关系。”她坦言。

        她只想赶紧赚够钱，拍拍屁股走人。

        “你会站哪一边呢？”他问。

        “我哪边都不站。”她笑道，“除非有钱挣，我可以考虑去当雇佣军。”

        看到她那嫣然生姿的笑容，他心中一荡，脑中一晕。

        谁和谁打，三界怎么样，其实他也毫不关心。

        他只想永远如此刻一样，陪在心爱之人身侧，寸步不分离，守她一生周全。

        夜凌将云潇送到了客栈房间门口，收起伞，帮她掸去衣袖上蹭脏的灰尘。

        “师父，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云潇一脸狐疑：“你干嘛？不会又想赖在我门口不走吧？”

        夜凌语塞：“额……我只是……”

        “你这人真怪。”她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吧？”

        “对对，是的。”夜凌点头。

        他的确无家可归。

        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随你的便吧。”云潇迈步进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夜凌靠在墙边，望着栅栏外的雨幕，发起呆来。

        暮色压城，乌云密布。

        雨势越来越猛烈，在天地间连成迷蒙暗红的一片，看不清楚远处任何东西。

        夜色逐渐深浓，雨声在黑夜中奏起可怖的交响，仿佛海洋在暴风雨中咆哮翻腾。

        乾坤已经沦陷其中。

        夜凌前晚一夜没有合眼，此刻困意袭来，眼皮已经在打架。

        但他担忧云潇的安全，怕那红蛇再度来袭，于是驱动法术强打精神，凝神注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子夜，雨声终于平息，万籁俱寂。

        夜凌来到栅栏边，凭栏而望，只见苍茫夜色之中，地面上红红一片，积满了雨水，深度足以没过行人的脚踝。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没有一丝风，但奇怪的是，积水却在轻轻荡漾，泛起涟漪，上下起伏，似乎其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夜凌好奇，一眨不眨的盯着积水看。

        忽然间，红色的积水鼓起了一大团，越堆越高，好像被暴风掀起的浪涛。

        升起的积水逐渐成形，从一团混沌的圆，变得具备清晰轮廓与形状，四面伸出条状，上面还冒出一个头。

        ——这是一个人形！

        血红色的水团，像人一样，舒展着腰背与肢体，淌过积水，行走了起来。

        夜凌紧盯着这个红人，后背发毛，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邪门！”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积水同时涌动起来，形成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水人。

        它们迈步行走，与正常人类姿势一模一样，身上仍滴答滴答掉着水。

        当它们的脚踏进水坑时，与积水完全融为一体，提脚出来，又拥有了独立的肢体。

        一个水人沿着柱子，爬上了客栈的楼，双脚离地，完全与积水脱离。

        其他的水人跟在后面，开始攀爬墙壁。

        它们动作极其缓慢，目标却很明确——

        它们要上来！到这个客栈中来！

        意识到这一点，夜凌浑身一震，血液几乎倒流。

        他立刻握紧拳头，凝神准备迎战。

        他对自己的战斗力很自信。作为万年修为的魔尊，在这个世界完全可以躺赢。

        只不过这种积水幻化的怪物太过邪门，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免心中打鼓。

        第一个水人很快爬到二层，翻过栅栏，走了过来。

        它拖着沉重的步伐，垂着脑袋，姿态颓废，有些像丧尸。

        它浑身通红，面目模糊，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长长的红色水迹，像血一样。

        夜凌抢占先机，主动出击，挥掌朝它脸上攻击。

        黑色的光波从他掌心迸射而出，直刺水人的面门。

        “砰”地一声响，水人被击中之后，顿时碎裂，化作千万个红色水滴，掉落在地，成为一滩红水。

        “切。”夜凌收起拳头，面色舒缓下来，“我还当是什么呢，这么好打。”

        他蹲下身来察看。只见那滩水颜色赤红，质地粘稠，很像血浆。

        夜凌用手指沾了一些，凑近鼻端，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血。”他皱眉。

        这股气息有些熟悉。这两天纠缠云潇的那些红色小蛇，散发的也是这种气味。

        这时，又一个血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接二连三的血人从栅栏的不同方位翻了进来，一齐向云潇的门口走来。

        夜凌出掌迎战，仍然一掌击倒一个。

        融化的血水铺得过道上到处都是，汇成了一片。

        越来越多的血人踏着同伴的遗迹而来，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夜凌发起攻击，每一掌能击倒两三个，余波还能弄伤四五个。

        他的感觉就像在玩切水果，或是消消乐，轻松娱乐，不费吹灰之力。

        又像是满级玩家在玩植物大战僵尸，一大排小钢牙豌豆射手咚咚咚一齐吐豆豆，把僵尸群瞬间全部打趴下。

        就一个字：爽。

        夜凌挽起袖子，玩得兴致盎然、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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