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月光就这样一直在地宫中修养身体，公子玥一有空就会来看她，陪她聊天，还为她寻得了失落人间已久的《霓裳羽衣舞》的古本。月光时至今日不会忘记看到书册时的惊喜心情，那是她此生追随的梦。

        她想那也是娘亲的梦，她梦里的娘亲那样美，总是在跳着绝美的霓裳。可是她却再也不能见到她了，连她们相处的点滴也不曾记得。

        可奇怪的是，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被梦境中的细碎片段，抑或是她的一些过往回忆，引痛过心扉，她已经好久没有心身不宁了，夜夜睡得安稳。

        或许是那次中庭赏桂，公子玥对她说：“往事如烟，记不起的就是前尘，都该放下。”他清冷的声音，一下子点醒了她的心，从此执念尽散。

        月光很久以后都记得那日他身后的明月晃了她的眼，照得他刀削般的侧脸不显冷漠，尽是柔情。那云淡风清的眼眸能安定任何人的心。

        她在这里阴霾全无，心思澄澈。除了偶尔回想起主公时，会使她冰冻三尺，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罢……

        地宫里照顾月光的侍女们，都说从未见过主公对一个人这样好，说姑娘真是好福气。

        有时白羽也会跑过来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偶尔还会带来一些隽娘和小竹的消息。白羽也向她打包票说主公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人！她是主公的第一个女人！七魅有时也会在一旁冷着脸看着他或是逗趣或是吹牛，当听到实在不着边际的言论时，便会把脸转向一边，不留痕迹地笑。

        随着久日的相处，月光能够深切的感受到，公子玥对自己的好，他是从未有意把她当过歌姬豢养的，而是礼遇温存、悉心呵护，可是她也曾在指不定某日午后的对视中，恍惚间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一个并不是自己的身影。她就瞬间清醒了些。或许，或许他想珍视的并不是自己……

        这样月光反倒会有一丝释然，对于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的回报他的爱，也就少了些愧疚之意了。她的爱早已给了主公，那个她记忆中仅存的少年，她少女年华全部的爱……

        近月余的搜寻，公子浔每次收到的都是同样的消息，再也找不到丝毫线索，月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了……

        公子浔痛苦至极，在一次次的来报中，他一点点地绝望，也在绝望中慢慢地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难道他真的爱她吗？他是真的爱她的。旁人都轻易看懂了的心意，只有他一人不懂。

        终是如师父所说，他一定会后悔的……

        在空旷黑暗的书房里，公子浔紧握那一方手帕，思念压弯了他的脊背，终是承受不住，他慢慢蹲了下去，靠坐在书案一侧，有眼泪从他坚毅英挺的脸庞滚落，狠狠地砸在手帕上……

        她是在惩罚自己的狠心，惩罚自己的怠慢……

        这次哪怕她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倾全部之力找到她！再也不放她走！

        九月里，李震大将军平定蛮夷，正要班师回朝的消息，在圣京之内大街小巷传遍了，举国欢庆，都在称颂他的勇猛，小孩子更是编了歌谣来传唱。

        又过了几日，朝堂之上，李震大将军，特许披甲上殿，前来复命。

        “李爱卿，一举歼灭蛮夷王庭，了却困扰我大燕数十年的祸患，使我边境再无忧虑，实乃不可多得的千古良将。”皇帝高坐于金銮宝座之上，威严的声音中透出赞许，响彻大殿。

        “臣实在不敢当此美誉，若不是陛下英明，给臣此次出征的机会，臣只恐报国无门，只愿此生征战沙场，以保大燕万世太平，以报陛下隆恩。”李震赤诚坚韧地答道，如此沉稳忠厚。

        “好！好！好！有李将军在，实乃我大燕之福！”皇帝龙颜甚悦说道：“赏！”

        刘公公奉旨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李震克忠报国，明德有武，今一举平定蛮夷立下不世之功，以安社稷，朕心甚慰。有此肱骨之臣，实乃朕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即日起，封大将军李震为护国将军统帅三军，赏赐黄金十万两，食邑五千户。钦此！”

        李震激动地领旨，叩谢皇恩后，重回位列。

        有机敏的臣子适时出面溢美，说此等君臣之义可比先朝武帝与刘将军。引来一阵认同，皇帝欣慰。

        公子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袖袍之下的拳头早已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此次封赏几家欢喜几家愁。

        下朝后，李震将军，跟上公子玥与公子浔。拜谢二殿下当日力主出兵之恩义。

        公子玥笑道，不足挂齿，随后贺他封赏之喜。

        看着他们翩然而去，李震深叹他气韵自成的王者风度，用兵如神的魄力与胆识，这位二殿下当真是深不可测，玲珑心思。

        不过这次回朝再见到殿下，发觉他周身少了些弑杀的阴鸷之气，竟平添了些许类似亲和的东西，让他从心底里欣喜。

        自此，朝堂局势基本成型。二皇子的拥护者势不可挡。

        公子溯看着自家皇兄，狐狸般狡猾超然的模样调侃道：“自从二哥，金屋藏娇之后这心情是一日比一日好呀。什么时候给我看看皇嫂啊？”

        公子玥一听此言就知道定是白羽又胡言乱语了，看来是几日没有罚他了。

        “没门！”他想都没想的一口回绝。

        “哎呀，那我就更想见见了。”公子溯拉着他的皇兄撒娇道。公子玥甩开不得，就任由他这般拉着。

        他是当真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绝妙女子使得皇兄这般改变。不过看来是今日无望了……

        凝华宫里，皇帝留在雪妃处用膳。

        雪妃看着他如沐春风般的样子问道：“皇上，今日可是有了什么开心事？可否说与臣妾听听。”

        皇上亲自给她夹了一块梅花鹿茸说道：“今日李震班师回朝了。”说完哈哈大笑。

        “那臣妾要向皇上道贺了。此次多亏了皇上英明，派李震大将军出征，解救我南方子民于水火。”雪妃看着皇帝一脸崇拜地说道。

        “此次多亏了咱们玥儿了，是他点醒了朕，才能有此大胜。”皇帝拍拍雪妃的手说。

        “他能这般聪慧，还不是随了他的父皇。”听到皇帝夸玥儿，雪妃开心地说。

        “若是浔儿也能拥有这般思虑和眼界就好了。”

        “皇上，您就是对浔儿要求太严格了，我看他坚毅勇敢，办事周全，也是极好的。”

        “嗯。你这个评价很是中肯。难得你会为他这样说话。”

        说话间皇帝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皇上，您最近要多加注意身体啊，前几日感染的风寒竟还没有好。”雪妃一脸担忧。

        “已经无碍了。爱妃不必过于忧心。”

        “等下臣妾要亲自服侍皇上用药。就算政务才怎么紧要，也比不上龙体康健。全天下百姓还都在指望着皇上呢。”

        “好。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今日月光见到公子玥时，她正在和侍女们一起整理她那日被雨水打湿了的包裹。她细心的将那本《洛神赋》理平整了拿起来看。

        公子玥就在这时突然推门而入了，随他一同卷入的还有清风的气息，他从她手中抽走那本琴谱放在桌上，不待她行礼，便拉起她的手就走，并说着，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她来到地宫后，第一次出去。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了。说起来也有些期待。

        在此之前她从未向他提起过想要出去的想法，她知道他的身份敏感，所以从不给他找麻烦的。

        从地宫走出来，迎面就是琉凤殿的后殿了，他拉起她的手穿过几座殿宇，直奔殿门而去，一路上所见宫女太监远远就低头行礼，不敢直视。

        出了殿门便看见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停在阶下，公子玥先扶了月光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坐好后，便下令出发了。

        月光隔着轻纱制的窗帘向外打量，宇殿楼阁，气势恢宏，红墙黄瓦，古朴肃穆。公子玥看着她好奇的样子，煞是可爱，打趣般问道：“好看吗？”

        月光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微微有些发窘答道：“好看。”这是他的家，她岂能说不好看呀。

        “喜欢便好。”公子玥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笑咪咪地说道，“以后这都是你的。宫殿是你的，江山也是你的。”

        “我不要啊。”拱手让江山，她月光可不愿被人说是红颜祸水。

        公子玥听她拒绝，一把拉了她到自己怀里：“那我，你要不要？”他离她很近，气息都喷薄到她脸上。

        月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推开他道：“别这样……”

        被月光只是轻轻一推，公子玥星光般的眸子便暗沉了下去，写满失落。

        不知怎地，看到他这样月光的心也跟着忽然一沉，连忙拉他的手腕说道：“我要。”

        “要什么？”他把那张俊脸凑到她眼前，带着撒娇和赌气的成分故意问道，颇有一番逼迫的意味。

        月光被他逼得紧了，咬着下唇说道：“要你。”

        “这还差不多。”听到这话，公子玥颇为满意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带着胜利者的一抹狡黠，退开身去。

        又过了一会儿，月光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是个秘密，到了你就知道了。”公子玥说着，轻轻把月光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路途有些远，你累了就睡会儿……”

        确实有些乏了，虽然已经经过了很久的调理，可她的身体好像还是没有彻底恢复元气，月光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眯上了眼睛。

        马车是何时出的宫，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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