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雪灵自白

我是一只白狐，生于荒野，只是一只最低等的野狐狸。

        百年内，我无意间食用天地之精——情花，开启灵智，成就情狐。

        我虽为狐妖，却从无害人之念。但依旧逃不过人类的捕捉。

        冰天雪地中，我逃入一个洞穴。那些人类围绕着我，我问：为什么抓我？

        人类却道：只因为你是一只百年白狐。

        仅因我是一只百年白狐，于人类而言，是一大补之物。

        我仅是开启灵智口吐人言的的低级妖兽，无法逃脱，正在我绝望之迹，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是改变我毕生的男人。

        他眉目淡淡，赶走了捕捉我的修士。他抱起我，对我说：你叫何名字？

        我说：我叫雪灵。

        他说：我正好缺一只灵宠，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主人，记住，我的名字叫及术。

        从那以后，我便有了一个主人，他明明是个闻名遐迩的道士，却教我修习妖法。

        而我，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躲躲闪闪，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类面前。

        我好奇的看着街边上的糖葫芦问，那是什么？

        主人告诉我那是糖葫芦。

        我好奇的看着街边上的风车又问，那是什么。

        主人毫无不耐，告诉我那是风车。

        我笑眯眯的跟主人说，这人世间如何好玩，好多东西我都没有吃过没有玩过呢。

        然后我便听他说，以后带我吃遍人间，玩遍世间。

        他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他做到了他对我所作的承诺。百年内，他带我游遍大好河山，吃遍人间山珍海味。而我也从一个懵懂的狐狸成为一只修为不浅的狐妖。

        那晚，我问主人，我们永远在人世间生活好吗？

        我和主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我希望我能永远跟着主人的身边，与主人共闯人世间。

        但主人却告诉我不可，他说，我是一只情狐，如今我只有百年的记忆。百年内，我必须爱上一个人。

        爱？什么是爱？主人是我的天，是我的恩人，是我最依赖的人，那么爱是否如我对主人般的这般的喜爱？

        但主人却摇头。随后主人离开了我。让我独自行走世间。

        在我遇到一个少年之时，我想，我对那少年的欢喜便是爱吧。

        后来主人回来，这时百年将过，我便告知他，我爱上了一个少年，我将去渡劫。

        但我突然之间意识到，我与主人的记忆只有百年，百年后，我不再记得我的主人，再忆起他也许要等到八千年之后。而那时早已物是人非。

        所以到最后我问，主人下一个百年，还会来寻我吗？

        他摸摸我的头，答应我说，好。

        我开心，主人一向信守承诺，我相信主人下个百年一定会来寻我。

        劫来，我的第一道情劫已过。

        我丧失了所有的记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就宛若初生的狐狸。不知源何地，往哪去。

        但不管如何，我是只妖的身份不会改变。

        历来，人妖不和。我毫无准备的被人类捕捉。

        我迷茫，看着大火从我身边燃起，心底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没由来的悲伤，似乎，有什么事情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然而，大火却在下一刻熄灭。一个男人宛如天神般缓慢向我走来。他说，是我晚了，让你受苦了。

        但我却疑惑，我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他却说，我是你往后的主人，及术。

        在我成为情狐的第二个百年，我有了一个主人。在我即将死亡的时刻，他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对我极好，带我游历世间，吃遍我没有吃过的美食，给我讲我所不知道的故事，已经教导我修习妖法。

        他对我极好。

        他是我内心中最重要的人。

        那一晚，我即将渡劫之前，我与主人站在看着美丽却易逝的月亮，突然想到自己的生命，是否会如这月亮一般。

        我问他，主人，我的生命是否也会如这月亮般，虽美却易逝？

        他说，不会。

        然后又问，那主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他说，会。

        我笑了，主人一向说话算话，即使我知道这个永远，仅限于百年。

        百年又过，我再一次丧失了记忆，我又一次如新生儿般，对世界所有的认知失去。

        这样断层的人生让我感到可怕。

        然而，第三个百年，我有了一个主人，叫及术。

        第四个百年，我被一个叫及术的男子捡到，他说当我的主人。

        第五个百年，第六个百年…

        直到第八十一个百年，我的第八十一道情劫。

        在第八十一个百年，我遇到了一个道士，那个道士收留我，并告诉我，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主人。

        一个道士，却是一个妖的主人？

        那时的我虽没有任何记忆，却也是一个道行不浅的狐妖。我虽疑惑，却无去处，只好跟着他。

        百年的相处，他带着我行走人间，带我吃所有的山珍海味。

        他待我极好。

        后来，他问我，这百年可有爱上何人，他知道，我是一只情狐。每百年，就得爱上一个人。

        我心底悲哀，爱，岂能说爱便爱。

        爱，哪有那么简单。

        我说，也许，这百年我已无法爱上他人。

        他说无妨。

        我看着他那永远不动如山的容颜，心底感到悲哀，我说，不，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爱的人。

        我爱上了我的主人，一个狐妖，却爱上一个道士，这是何其可笑的事。

        又是十几年过去，到了我该渡劫的时候，这是我最后一劫，最为重要的一劫。

        他带着我来到一个洞穴，他问，你爱的人，可是我？

        我震惊的望着他，几乎丧失语言。

        我以为，我那龌蹉的心思被主人察觉，但出乎意料的却是他轻轻拥住了我，告诉我，叫他阿术。

        我内心欣喜若狂，主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看着我，跟我说，就在这渡劫，他会在雪里镇等我。等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

        我说好。

        情劫如期而至，我对这天劫似乎天生懂得怎么抵抗，那天劫并不是我的威胁。

        我越过了天劫，想起了八千年来的记忆。

        我的主人，陪伴了我八千年的人，亦是我爱的人。

        然而，这种喜悦与幸福来得快亦去的快，周围的一幕打碎了我所有的思绪，让我绝望。

        我的主人，我爱的阿术，带着众修士围剿我，在我最虚弱的时刻。

        他说，他陪伴我的八千一百年，为的不过是这一刻。

        他说，那八千一百年，不过是虚情假意。

        他说，他只是想要抓一只历经八十一道情劫的情狐罢了。

        为此，他筹划了八千年。

        我眼神空洞，神色麻木，心随着他的话一下下破碎，一分比一分绝望。

        果然，这一切都是假的，一个道士，又怎么会真心待一只狐妖，又怎么会喜欢一只狐妖。

        我持起剑，在众人未将大阵布起之时刺向这个令我又爱又恨的人，而我的心随着他最后持剑刺向我的动作彻底沉寂。

        但是，一切却出乎意料。

        他，我的主人，在最后的时刻，主动将胸膛送上我的剑口。

        那一刻，我才知道，不管我恨不恨他，我都不希望他死去。

        我爱他，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哪怕他背叛了我。

        我抱着他的尸体呆坐在地，在看到他的心口流下血流向大阵，而我自渡劫后一直未突破的修为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之后，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那一刻，没有人告诉我，但我脑海里就是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告诉我，这是，以身献祭大阵。

        一个以命为祭的阵法。

        在后面，主人和我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害怕以及绝望，同时，也明白主人做这一切的原因。

        但是，主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离我而去？

        为什么没有做到你所作的承诺？

        你说过，你会永远陪在雪灵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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