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不想吗？

突然，烈焰闪现爆裂，亚瑟惊呆了，所有树精在瞬间陷入火海。

        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它们的身躯，暗棕色的树皮很快变成焦黑，那些本就哀伤痛苦的面孔在绝望中消亡，除了木质燃烧的声响，亚瑟听不到其它声音。但他能感应到，不是用耳朵听到，而是用眼睛看到，用心感受到，用体内的生命之流接收到。

        “救救我！”

        “好热！好热！”

        “我不想死！”

        “为什么我们要死！？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受到这种折磨！？”

        “救救我！我不想死！”

        一声声凄厉的叫喊中，亚瑟伸手，摸向漆黑的地面。

        手指碰触到的不是坚硬地表，而是略微黏稠的液体。

        这是什么？亚瑟不解，他的手摸着抓着，黑色液体很快覆满他的手背和指缝。

        他将手放到鼻下嗅闻，是刺鼻的石油味道。

        “石油？但，不对，石油不该是这样漆黑的，黑得像……”

        亚瑟突然想起，在废弃矿坑扎伊特中黑暗怪物的巨眼。

        虽然形态不同，但它们是那么相似，带来恐惧，却又引诱人注视。

        亚瑟低下头，双手都去摸黏稠的黑暗地表，像稚童恋玩沙土般，依照本能欲望划动触摸。

        亚瑟莫名自问，如果那时一直看那双眼，是否会被眼中的黑暗吸入，被黑洞吞噬？

        但是……我不想吗？

        双手抚动的时间越久，似乎刺鼻的石油味道便越发改变，变得越来越甜美，像是蜜的味道，亚瑟甚至想要舔食。

        树精们仍然在燃烧，珍贵的生灵在以最惨绝的方式消逝。可亚瑟什么也做不了，他很清楚。

        “我救不了你们。”

        如同篝火对谈中，对祭司艾兰说的话一样，亚瑟不想担负什么，也不想让谁失望。

        “你们向我呼救，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这片无尽黑暗是石油，组成它的是否是你们的尸体？沾满漆黑油脂的手伸向嘴唇，亚瑟看着那些即将被烧毁殆尽的树精们，嘴慢慢张开，舌尖探出。

        “亚瑟！”

        “亚瑟醒醒！”

        就在舌尖几乎就要碰到黏稠黑色时，奈音与维特的声音突然传来，亚瑟仿佛瞬间惊醒般睁大眼，眼前的一切都在顷刻溃散，燃烧的树精们不见了，无限延伸的黑暗地面不见了，手上的黏稠液体也不见了。

        两眼看到的是奈音与维特焦急的脸，亚瑟的手还举着，大梦初醒。

        “我这是……”茫然地看向四周，是奔跑许久的森林没错，亚瑟低头，怀里抱着的是他的背包。

        “终于醒了！”奈音一下子跪倒在地，扑抱住亚瑟，几乎就要哭出来。“担心死我了！担心死我了！怎么叫你你都不醒，我还以为你的意识被树精吃掉了！”

        “那个，奈音啊，树精是不吃人的。”看人醒来维特也松一口气。

        虽然自从亚瑟昏迷不醒后，维特一直在劝慰奈音，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数量庞大的树精移动追逐人，也从来没有哪本书记录被树精咬会有什么下场，甚至根本没有人会相信，树精竟然会张嘴咬人。

        现在看亚瑟醒来，维特总算放下心。

        “但我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啊！”奈音紧紧怀抱亚瑟，破裂的衣领令亚瑟的脸直接贴入少女的胸脯。很快亚瑟的手开始抽动。

        “呼吸……不，不能呼吸了奈音……”

        “啊！”听到憋闷的声音，奈音慌忙起身，然后连连低头，“对不起亚瑟，我我，我太高兴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亚瑟咳嗽了两下后大口呼吸，少年脸上的潮红未退，好在月光仍然模糊，并不能看清楚。

        提着背包站起后，亚瑟稍微偏过身子，不让同伴看到自己发热的脸。

        “树精呢？都不见了？”

        奈音一边还担心地上上下下看亚瑟，一边答道：“说来奇怪，亚瑟你摔倒之后，离你最近的树精扑过去咬你，我和维特都没有看清楚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咬到你，只看到有黑影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是黑色的烟雾，从它的嘴里冒出来，你整个人都被那些黑雾吞噬，然后你就昏倒了，那些地精看你昏倒，也就都离开了。”

        “实在是太诡异了！”维特抱胸叹气，突然想到什么，他跨前一步走到亚瑟身边，举手比出数字三，“来，预防你的大脑受到损伤，说这是几。”

        亚瑟撅嘴瞪过去一眼：“这是我又饿又累又想洗澡！”

        呼气点头，维特笑道：“是正常的亚瑟没错。”

        “可恶，摔得满身泥，衣服都脏了。”背好背包，亚瑟低头看看满是泥泞的衣服，不禁用咬嘴角泄愤，尤其屁股那里湿乎乎的都是泥水，让他十分难受，“可恶可恶”的嘟囔不停。

        奈音微笑道：“亚瑟，等到了有水的地方，衣服我来洗。”

        亚瑟无奈地叹气：“比起这个，我现在真想泡个热水澡。唉，这种时候就怀念起渥米尔城堡的大浴室了，那时真舒服啊……”

        “放心，多亏被树精追得跑了一晚上，现在我们应该离蒙诺迪克不远。”举起在亚瑟昏迷时点燃的火把，维特查看地图和方向仪，“更准确地说，因为我们被地精追赶，竟然在无意中走了近路，能早一天到达。”

        “哦？这么好？”结束对渥米尔大浴室的回忆，亚瑟看向地图，翘起屁股指自己浑身上下的泥点和一片污黑的后方，“这就是代价是吧是吧？”

        奈音笑了：“亚瑟别担心，我会全部洗干净的。”

        “附近没有河，你就先忍耐吧。”收起地图，维特高举火把率先迈出步伐，“不出意外的话，再走两个小时就能到达，但愿蒙诺迪克允许夜间入城，走吧。”

        前进的路上，奈音问亚瑟，在他昏迷的时候是否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

        她依然担心亚瑟是否出问题，毕竟他经历了太过诡异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那些黑雾是否完全无害。

        走在最前方的维特也侧过身听，他虽然嘴上不说，实际和奈音同样担心，但他的担心多了一丝烦闷与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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