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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8 孤独者教堂


出力提升百分之十的巢穴眨眼间就将周遭十米范围内的怪异清空,尽管怪异还在源源不绝地滋生出来,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怪异浪潮终于被遏制了。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怪异补充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它们被清理的速度。最显而易见的,莫过于在总体观测下的怪异浪潮体积,已经开始一丝丝地缩减。高川还可以感受到,被镇压在水井下方的怪物在挣扎,在咆哮,试图从内部对巢穴施加压力,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在高川的手中,ky3000pro的神秘性足以加成到这个至深之夜目前出现过的怪异都无法抵抗的程度,正如他所认为的那样,歼灭这些怪异根本就不需要维持出力二十四小时。

        当怪异浪潮的损失达到一个界限后,体积范围上的消退就更加明显了。高川站在安静幽暗的巢穴核心处,利用数据传输观测着这一切。充满了神秘感的矩阵流光在四周的墙壁上流淌,又沿着数据线蔓延到他的义体上,就像是一片片古怪又充满了某种逻辑理性的纹身。汇聚在脑硬体中的资讯在经过处理后传达其他作业部分,这个过程其实是无声的,但高川却从可以听到原生大脑中传递来的,仿佛在补完这幅场景的电子音。

        伴随着战斗进程的加速,所有本该是在脑海中成形的画面,全都变成了数字、字母、形象文字和大量的乱码,其中大部分都是高川无法理解的东西,哪怕是过去无往不利的直觉也无法分辨它们到底在讲述什么,但正是这些“看不懂”的东西,才是神秘的本意——虽然无法理解,但它确实在产生作用,构成运动,形成现象,并干涉眼前所见到的物事。

        怪异浪潮在耗损达到第二个界限后,便如同退潮一般回流到后方的街巷中。原本枪炮轰鸣,战况升温的谷场一下子就降温到了冰点。突如其来的死寂取代了喧嚣的让人恐惧的声音,巢穴的发射口还在滴溜溜地转动,就如同天地间只剩下了这般声响。

        矩阵流光在巢穴表面奔窜,它们就仿佛是锐利的刀锋,让巢穴表壳开始以它们的轨迹开始分解。魔方系统开始重组,分解而成的块状物彼此重叠,巨大的体积也像是被压缩了一般,重新收纳成行李箱的大小。高川抓住ky3000pro的提手,轻轻摇了摇在身旁地面躺下,仿佛睡着了般的小女孩。就在两人身旁不远处,水井中传来不详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明显在远去,高川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水井下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它识趣而退的话,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毕竟,在这个至深之夜里,怪异是完全无法根除的,眼下杀死了这头水井下的怪物,也并不能得到任何好处。

        如果其他怪异都如此知情知趣,在高川所过之处纷纷避让的话,高川也不会轻易就找它们的麻烦。

        被摇醒的小女孩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问:“我睡着了?”

        “是的。”高川说。虽然之前才经过一场规模宏大的歼灭战,但对看不见怪异的小女孩而言,前后没有什么差别。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高川不再阻止她靠近井边了。

        “八音盒就在下面。”小女孩仿佛强调般说到,但是她趴在井边,看起来却是有些犯难,因为要从满是井水的井下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时村庄已经没有巢穴炮火制造的光亮,再度陷入一种让人不安的黑暗中,甚至于让人觉得比之前还要更加黑暗。小女孩仿佛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环境,但是,对于高川而言,这毫无疑问是至深之夜的某种变化,也同时意味着躲藏在这里的幕后黑手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

        “帮帮我。”小女孩用恳求的目光看向高川。

        “你还能听到那个声音?”高川再度确认到。

        小女孩点点头。

        “好,我帮你。”高川一直都觉得,“小女孩”和“八音盒”所构成的事件具备某种特殊的意义,这并不是可以直接越过的事件。

        高川再次用连锁判定确认了下方的动静,没有更多犹豫,纵身跃入井中。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像是某个人在歌唱,又像是八音盒发出的清脆声响,然而高川无法分辨它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在井外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听到这个声音,所以才觉得是在井里发出,然而,在神秘事件里,不会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高川在井水中根本感受不到浮力,他就像是掉入了虚空中,一直往下落,当他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井外的时候,上方已经不存在什么井口了。那是漆黑的一片,如同通往无限蔓延的远方。

        高川觉得,这一次很可能又会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嵌套层中,这个至深之夜到底有多少嵌套层?他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深入,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怪异狂潮所在的那一层中,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谁也没办法提前知道自己选择的结果。高川选择了帮小女孩打捞八音盒,那么,如今的情况就是他必然承受的。

        这谈不上好或是不好,虽然自己觉得不需要下来如此深处,但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怪异狂潮所在的地方。也许是自己想错了,而帮助女孩的行为却实际是在帮助自己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高川平静地等待下落的减缓——他可不觉得,这里的神秘性足够支持一个“没有底部的深井”。

        突如其来阻力还很小,但是在下落过程中,无疑是十分明显的变化,然后,高川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某种轻薄脆弱的东西,在一片黑暗中,他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连锁判定也没有任何反馈,感受性是唯一证明自己还存在的东西。也正是这种感受性,十分敏锐地对干涉自身的任何情况作出反映。

        方向陡然改变,下坠的趋势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前冲的趋势,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手忙脚乱,但对于习惯于自身速掠特性的高川而言,这种趋势的改变就像是速掠将作用于自身的外力全都改变为同一矢量方向的推力,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义体和脑硬体已经高效率地完成了调整。

        高川抬起ky3000pro,用如同巨型行李箱一样的武器挡在身前充当盾牌。一扇窗户陡然呈现于他眼前,毫无征兆,他就这么撞了上去。一阵撞得粉碎的巨响,玻璃和木头的碎片开始飞溅,原本是一片黑暗的眼前,清晰而复杂的画面挤入高川的视野中。

        哪怕身体还在半空,四溅的碎片才刚刚从身上飞旋而去,高川就已经确认了,自己最终闯入的是一个教堂般的巨大空间,足以容纳百人的座椅在台前罗列,分成左中右三列,百分之九十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没有特立独行的气质,也没有不同寻常的服饰,就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前,那些形形色色进入教堂作祷告的普通人一样,这些人周身都是浓郁的“世界和平”的味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第三次世界大战早让普通人的生存环境恶化到难以在地面生活的地步,无论是社会风气和行为习惯,各地的人们早就有了和过去那安宁的日子截然不同的变化。

        然而,高川眼前的这些人,就像是时光停留在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前般。

        更让他确定这不是寻常情况的证据,就在于这些人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窗户被撞得粉碎的声音,也没有看到飞身而入的高川,各自在自己位置上冥思着,祷告着,一种教堂仪式特有的肃穆环绕在他们周遭,让他们对异物的闯入默然不闻。

        高川落在地上,玻璃和木头的碎片撒了一地,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一次人声更加清晰,更加富有人味,让人觉得是现场的演唱,而八音盒的旋律却和歌声格格不入,虽然清脆,但和人声交织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别扭。

        高川抬起头,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听到的声音——歌唱者也好,八音盒也好,就在教堂前方。不过,这一次,他没再觉得歌唱者和“江”有关系。同样是歌声,内容也好,旋律也好,给人的感觉也好,都没有小女孩歌唱时带来的感觉。说到歌曲的内容,高川也完全听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歌唱者仿佛用着异国他乡的语言和腔调,尽管新奇又怪诞,却完全不让高川觉得是神秘性极高的情况。

        另一方面,仿佛是在伴奏,但在高川听来,却是在打搅歌唱者的八音盒就放在台桌上,被那歌唱者深情地凝视着。

        尽管弥漫在教堂中的两种旋律格格不入,甚至让高川觉得刺耳又混乱,但坐在长椅上的人们却完全没有任何反感的行为,只是安静又沉默地聆听着,又或者是对这声音充耳不闻。

        高川的连锁判定在眨眼间就扫描了所有人,脑硬体也在瞬息间就将结果呈现在于视网膜屏幕上。九十多名看似教众的人中,自己熟悉的一群却是在正中央的一列座椅上,那是耳语者的咲夜、八景、白井和森野,由此推断靠近她们四周落座的人们,正是宿营地的一伙人。当然,除了耳语者之外的其他人,高川都不认识。如此一来,分居两侧的那些教众,虽然看似普通人,却给人一种挟持宿营地众人的感觉。

        要说找到宿营地众人是好事,那么,这个结果倒是证明了高川选择替小女孩打捞八音盒的正确性——而这个正确的事儿,以高川的经验来说,必须做下去。现在除了要带走宿营地众人外,他还得拿走八音盒才行。

        而眼前的景象可想而知,无论是要带走宿营地的人,还是拿走八音盒,都会引发一系列诡异的变化。麻烦还不仅如此,宿营地众人那同周遭人等一模一样的重而不闻身外事的表情,似乎在告诉高川,他要带走众人可没有这么简单。

        在高川打量四周情况的同时,被他撞碎的窗户玻璃和木头碎片宛如时光倒流般,倒腾回窗格上,变回它还是正常时的模样。玻璃外看不见任何东西,悠远的黑暗包裹着教堂,让它看起来就是这个地方唯一的有形建筑。

        自己在这里是孤独的。虽然高川一直都孤单作战,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些许情绪传达的孤独感却比以往更加浓重。明明认知的人就在面前,其他人看起来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普通人,可是,当那被脑硬体削减的孤独情绪滋生出来时,就好似浇灌了充足营养的野草,不受遏制地滋长起来。高川也因此第一时间确认到,这里存在一种更加明显,更加具备侵略性的精神意识层面的神秘力量。仅就这种力量的表现,就足以证明这个嵌套层的神秘度的确要比上一层更大。

        虽然脑硬体也无法完全清理这种名为孤独的负面情绪,但是高川却完全没有任何动摇。比之更加浓重的绝望,他都已经体验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情绪是他自己亲自拿回来的,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情绪,哪怕是负面的,也多少可以称之为“享受”。

        品尝着这种如野草般滋生的孤独感,高川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正常人类”了。

        可是,他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类。

        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教堂中所有可以观测到的存在,都以数据形式,构成了一张极度复杂的评估算式。他是看不懂算式的,但是,他需要的只是结果——自己该如何出手。

        因为,仅仅是杀光眼前教徒,或许是不够的,甚至于,没有准备充分的杀戮,只会让敌人的阴谋得逞。要知道,末日真理教最擅长利用他人和自己人的死亡进行献祭仪式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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