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他呢？

又是一场秋雨，竹林飒飒作响，雨珠顺屋檐滚落，串成一排珍珠帘子。

        来梨花洲接人的齐国公府一行人，再次来到小院。

        乡间道路比不上官道，路面湿滑，一脚踩下去溜着跑。

        林嬷嬷上次去镇子订了上等厢房，往京中寄了一封信，歇息几天气消了些。二小姐把她赶出来，她正好占理了，直接将人接回就大功告成。

        要不是老夫人交代有时限，她何必急忙忙冒这鬼天气出门。

        敲许久门，也不见出来个人影，林嬷嬷端着架子忍得太阳穴突突跳，要她像那些田里劳作的村妇那般隔空喊话她是学不来的，这可像什么话。

        来了一趟也不能白忙活，林嬷嬷欲打算派个小厮从后院翻墙进去。

        一放牛老伯远远瞧见这衣着打扮富贵的众人，看不下去戴蓑笠过来。

        “别捶了，这院门有些年头了，一身老骨头都给敲散咯，前几天连夜搬走了。”

        林嬷嬷一双圆眼睛竖成橄榄，也顾不上对方一身泥点子，忙问搬哪里了。老伯摇摇头直说不晓得，又嘀咕着拉一车行李。

        林嬷嬷一听心扑腾跳，一看这二小姐就是软性子，肯定是受周嬷嬷教唆，偷偷避着她启程回京。

        这如何使得，她们先回府，不得好话歹话都让她先说了。

        周周嬷嬷扭着一身肥肉，急匆匆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客栈收拾行李。

        与此同时，越蕖趴在窗台第三遍数到底多少竹子的时候，一件披风落在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对上全嬷嬷带笑意的脸。

        小姑娘闪过一丝失望：“嬷嬷，他呢？”

        一连多日，丢下她一个人在这，越蕖不想称呼他为恩公了。

        越蕖张望院子四周的竹篱笆，最后视线落在矮小院门的牌匾上。

        这是她待在空心斋的第五天，五个手指头都掰完了。自打来这第二天早膳他离席后，就再没见过蕴川的人影。

        “公子处理完公事，自会回来。”全嬷嬷语气习以为常。

        全嬷嬷是蕴川在北境第二年入府伺候的，前头几年一直待在北境，主子几次南下后，便将她留在南边。

        几个月见一次都是常事，这次出门前特意留话照顾这位小姐。

        全嬷嬷的意思就是没有回来。

        这几日夜里，越蕖再也没有梦到阿娘，却在昨晚半梦半醒之间闻到血腥味，当时困得迷糊，眼睛睁不开。

        “我能下山吗？”越蕖心想那些刺客是将她与恩公算为同伙了，单独离开不太可能，她怕死。

        可她不想待在这了，以前在小院还有白露秋霜她们陪着，在这空心斋大点声对面竹林都有回声。

        “等公子来接。”这几天凡是越蕖有打探公子的苗头，全嬷嬷回话就简单。

        越蕖感受到心口紧贴的钥匙，原本计划这两天启程回京，耽搁了还能赶在霜降入府吗？

        雨势间歇的时候，趁嬷嬷不在眼前，越蕖迈出院门，不知从哪走出两个统一着装的随从，用剑鞘拦住她。

        越蕖反应过来，附近有人一直守着。

        “可我……想吃糕点蜜饯。”她性子软，撒谎也不会，说话都结巴。

        黑影卫平日里干得是杀人的活，主子留下几个人轮流值守，还以为是难对付的角色，万没想到是个娇软小姐。

        主子说要守，可也交代只要里面的人不出院子，合理要求就满足她。

        二人很是周全，问了越蕖喜爱种类，便朝竹林打手势，几道黑影闪了闪消失了。

        到午间歇息的时候，

        全嬷嬷提着两个三层食盒，打开香气扑鼻，不光有她爱吃的，好几样是她没有见过的。

        越蕖拿了几个样式好看的，留意到食盒刻印“元福楼”字样，以前周嬷嬷好像提到过，这家酒楼在青芝，算算那日骑马的路程和守卫来回买糕点的耗时，自己还在青芝境内。

        当天残阳坠地之时，蕴川回来了。

        浑身是血的男人推开空心斋院门，手执一柄寒光利剑。正是初见时那把，锋芒凝聚点点暗红，顺着他的步伐成串而落，滴至半空断裂成颗颗圆润血珠滚至地面。

        脸庞因失血变得煞白，比平日冷白多了杀气，高隆眉骨的血滴宛如嵌入红玉，眼眸似乎蒙一层朱纱，极具冲击刺目的一幕。

        越蕖立马飞奔至他身前，脱口而出：“恩公？”

        小姑娘语气带着迟疑，像是确定身份一般。蕴川垂眸，看她盈盈入水的双眼俱是担忧，如雨后晴空那日他躺在那片沼泽地里仰望时一般。

        称呼里没有那日为吃食而刻意的讨好。

        “我杀完人了。”男人修长手指拭过眉骨的血珠。

        越蕖就看见将将干涸的血点霎时成为长长血带，就像那日羽箭穿过的锦鲤纸鹞尾巴，再也不能动弹。

        看见他的刹那，越蕖心底对他涌起一股维护之情，他杀的俱是该杀的坏人，肯定是受了别人欺负才会这样。

        前几日不也是别人先动手，错的并不是他呢。

        “杀光了吗？”小姑娘嘴角弯弯的问他，脸颊微微鼓起，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伤的可严重？”

        她话音刚落，蕴川随手一挥，将剑挥入地面，剑身顺着力道吞没泥泞，剑柄微微震动。

        蕴川心中意外居多，几日不见她好似瘦了，胆子却变大了些，不介意杀人之事了。

        相比第一次在沼泽地遇见他的惊慌惧怕，她如今心里镇定许多。

        小姑娘身着石榴红长裙，与莹白带粉脸颊交相辉映，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一人似无垠静寂夜空里的皎皎明月，又似万丈高崖边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蕴川抬起手，指腹殷红的血迹便覆盖住她指窝红痣。

        他的指腹微热，红痣沾血如一簇火星，越蕖缩回手嘀咕道：“可不能动它，梦里阿娘说它会消失。”

        “孩子话。”嗓音黯哑低沉，蕴川摩挲指间方才细腻触感，心尖微微一颤，像是从无尽梦魇突然惊醒。

        小姑娘的幼稚烂漫之语，让男人身上颓败疲倦随之褪去，瞬间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越蕖呆愣看了一会儿，便随之进屋。

        是日深夜。

        值守影卫向床榻之人汇报越蕖这段时日情况。

        提及越小姐今日买糕点之事，男人敛眸沉默了一会儿，“随她。”

        “宫里如何？”蕴川照例询问京城境况。

        “裴公子说让主子安心，宫里丹药一直供着，半个月前添了味香料，不日便有消息，裴公子传信说他马上到青芝。”

        站在低头回话的影卫，只听得上首声色如常道：“吊一口气。”

        这是留着一口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意思。

        对裴昀卿来青芝的事，他没有过问。

        “明日找几个厨子送过来。”黑影卫正欲退下之时听主子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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