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二人下火车直奔医大二院，出租车停在医院大门口，李寂川没往里走。他看了看四周，转头领着薛从安从人行横道穿过马路，来到马路对面一个小超市旁边。俩人进去超市买饮料，李寂川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跟薛从安聊天：“医院门口挺安静啊，去年我姐生孩子的时候这里乌央乌央的都是号贩子。今年怎么一个都看不到了？”

        薛从安心领神会：“那怎么办，咱姥姥的病也不能耽误啊。我昨天打听了，现在床位特别紧张，要是正常排队至少排到下个月去。现在政府打击黄牛也太狠了吧。”

        “唉，再想办法吧，我就不信那么多黄牛都转行了。”说着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递给超市老板。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黑眼小。他瞟了一眼门外，又扫了一眼李寂川和薛从安的装束，转转小眼珠低声道：“你们要看哪个科室啊？”

        薛从安答道：“肿瘤科啊。我姥姥刚在我们区医院诊断出肝癌，医生说让来医大二院试试。这里再不行只能去北京上海看了。”

        李寂川接过话：“老板，有路子吗？指点一下？”

        店老板犹豫了一下，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张小卡片晃了晃：“路子是有，五十块一张。”

        薛从安赶紧从钱包里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店老板笑着接了。两人道谢后推门离开。

        薛从安拿出手机就要照着卡片上的电话拨过去。李寂川按住薛从安的手，接过卡片拍照后发给山魈。十分钟后山魈回复了一个字：“可。”

        薛从安满脑袋问号：“这个山魈到底是什么人？”

        “他可厉害了，是一个井里有几只□□都知道的大神，我爸的朋友。山魈路子广，三教九流都有人脉。但是不接陌生人生意，不是我爸的关系人家都不会搭理我。”

        “那他回复一个‘可’字是‘可以’的意思吗？”

        “对，他帮我验证了，这个号码可以联系，没什么危险。”

        “好的，那我打电话了。”

        李寂川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老式的翻盖手机递给薛从安：“用这个打”。

        电话那边是个东北口音的中年妇女，自称大燕。她说她和老公在二院门口做黄牛十来年了，最近风头紧没出来趴活。

        半小时后大燕和她老公骑电瓶车赶到医院门口。薛从安给了大燕五百块钱定金让她联系肿瘤科的主任，并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五百。大燕和他老公乐得眉开眼笑，两口子最近猫在家断了来钱路，终于有客户主动上门能不高兴嘛。大燕走出去几米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李寂川和薛从安已经联系好了，肿瘤科主任同意给加个号，然后协调住院部加床位收治病人。

        李寂川和薛从安“高兴”得不得了，非要请大燕和她老公吃饭。四人在医院对面找了个小饭馆，点了一桌酒和菜。

        大燕和老公都是东北人，没什么文化又不想吃苦，出来后就跟着老乡做黄牛。做黄牛就是风险大点，动不动进派出所，拘留个十五天罚点钱再放出来。但是这行来钱快，时间灵活，两口子做了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去年在老家县城买了大房子，女儿上初中，平时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

        李寂川见火候已到，准备下网捞鱼了。他开始慢慢转移话题：“大姐，我跟我弟昨天半夜就过来排队挂号了，结果今天一开门就告诉我们没号了。还好超市老板把你电话给我们了，不然我跟我弟真是要急死了。”

        大燕哈哈大笑，东北大姐就是爽朗，笑得隔壁桌都往这边看。她对李寂川说：“老弟呀，这就是咱们的缘分了。大姐帮你忙，你给大姐劳务费，咱们姐弟俩这叫互利互惠。国家还整天打压我们，我们这些小人物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啊，老弟你说是不是？”

        “可不咋滴。”李寂川现学现卖的东北腔让旁边喝水的薛从安差点没喷出来。李寂川给薛从安拍拍背，接着说：“别管什么朝代，小人物活着都挺艰难。昨天晚上我们排队的时候看见120送来一个男的，听说陪客户泡温泉淹死了。在温泉里泡了好几个小时，捞出来的时候都快煮熟了，真是可怜啊。”

        大燕老公听到这，神秘兮兮的放下酒杯说：“嗨，医院里啥事没有啊，一天到晚死多少个人呢。这个医院我跟你姐混了十来年了，没有我们两口子不知道的事。老弟，你说的这事我知道，哥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兴往外说。”大燕老公鬼鬼祟祟地说朝四周看看，压低声音继续说：“你知道那人咋死的吗？说出来你肯定不信…那人啊，他不是自己死的！”

        李寂川和薛从安一同配合的做出惊讶表情，两人演技极高，使得大燕老公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他抿了一口酒接着说：“医院里从院长到护工，哥全都认识。我听昨天急诊科值班的护工说，那个人下池子之前就喝瘫了，不知道是自己进池子的还是被人整进去的。这要不是有人故意让他死，他能死吗？咱们自己人要是喝瘫了，咱可不能让他下池子啊。老弟你说大哥说的在不在理？”

        李寂川和薛从安一齐点头：“大哥说的对。”

        薛从安追问：“大哥，那死者家属不知道这事儿吗？”

        “多半知道了，但是现在人都死了，你说家属还能怎么办？不趁机讹钱也没别的好办法了。而且我听说啊，淹死的那个人早就离婚了，平时跟老爸老妈一起住。老两口岁数那么大，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撺掇，也就稀里糊涂的上道了。”

        “哦。”李寂川和薛从安对视了一眼。

        大燕两口子离开后，李寂川从怀里抽出录音笔放回背包，两人随后坐火车返京。

        火车上，李寂川查看邮箱，发现小吴已经把那几个人的简历发过来了。李寂川和薛从安凑在电脑前面挨个分析，最后一致认为其中两区域经理的可疑性最大。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薛春生的飞机也差不多降落到首都机场了。两人下了火车匆匆赶回写字楼，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看到薛总和助理刚放下行李箱。

        薛春生在路上还头疼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听完了李寂川的汇报后瞬间放松下来。

        整个案情清晰的浮出水面：蒋政清跟天津分公司的人勾结陷害茵然，他们找到杨德奎，杨德奎又安排了几个“客户”把李经理灌醉后带进温泉池。已经醉到失去意识的李经理慢慢滑落到池底被淹死，然后杨德奎的手下又怂恿李经理的父母来北京闹事。

        跟薛春生汇报完毕后，薛从安跟着李寂川去律所取衣服。他拎着自己的衣服说：“我回去换吧，这套运动服我洗好了给你送回来。鞋就不还给你了，不太好意思把自己穿过的鞋给别人，以后有机会我送你一双新的。”

        薛从安走后，李寂川坐回椅子整理材料，估算李经理死亡赔偿金的数额。虽然李经理的死亡跟茵然没有直接关系，但出于人道主义海和舆论压力，茵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薛春生全权委托李寂川来处理这件事，该报案报案、该赔偿赔偿。集团内部也开始清查内鬼，不管什么背景绝不手软。

        事件平息后，薛春生代表集团向李寂川真诚道谢，李寂川坦然接受。通过这件事李寂川赢得了薛春生的极大信任，并且在茵然彻底站稳脚跟，他还趁机在合同续签的时候涨价20，薛从安知道后暗笑他真是一只狡猾狐狸。

        薛大公子以前一直觉得男人年轻的时候贪玩很正常，年轻的时候不玩难道等七老八十坐轮椅了再玩吗？不过跟李寂川接触后，薛从安突然发现认真工作的男人也是很有魅力的。李寂川思考时专注的眼神，善于利用各种资源的灵活手腕，能文能武、可雅可俗的应对方式，这些都给薛从安留下深刻印象。玩，谁都会，有钱有时间就能玩出花来，但是一个男人认真工作时散发出来的魅力比一掷千金更浓烈。

        薛春生要是知道李寂川给自己儿子带来这种思想转变，别说李寂川涨价20了，就是涨价100都会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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