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没妈的孩子

乔洛洛失态至此，樊昊宸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异样，重新将面碗推回她面前，轻轻点了点头，说：“念安很乖，除了喜欢吃海鲜以外基本不挑食，不过最开始的时候，他就算跟我相处也是小心翼翼的，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从来都不敢说，很害怕说了就会被讨厌，然后被赶出去一样。”

        随着他的诉说，乔洛洛眼前很快浮现出一副鲜明的画面来——

        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孩，吃饭的时候都只会乖乖捧着碗吃白米饭，只偶尔抬起眼看看桌上美味的菜肴，却不敢开口跟大人提出来。或者看到一个喜欢的玩具，明明很想买来跟小伙伴一起玩，却也只能看着解解馋，然后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懂事，只有懂事的孩子才招大人喜欢。

        乔洛洛的眼泪顷刻间便冒了出来，随着眼睑颤抖，悄无声息地掉进了面碗里。

        她想起念安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沈甄喝醉了，在念安期待地抱着他地腿说要变形金刚的时候，一把将念安推开，还厉声警告念安以后都不要靠近他。

        那么小一点的孩子，很多话都还说不清楚，却还是听懂了沈甄话里的意思，从此只要见到沈甄便乖乖躲开，躲不开也会尽量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那时整天忙着找医生给念安治病，一开始只当孩子身体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后来意识到不对问起，孩子才怯生生地睁着大眼睛问她：“妈妈，爸爸为什么讨厌我，是因为我不够懂事吗？”

        乔洛洛向来性情温驯，又特别擅长体谅别人，就算沈甄婚后一直对她和孩子不冷不热，她也觉得只是他性格如此，再加上工作太忙累的。而那一次，是结婚几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找他吵架。

        也是从那之后，她便习惯走哪儿便将念安带到哪儿，发誓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努力让念安像普通健康的孩子一样平安长大。

        你看，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小的时候，她想快快长大，爸爸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她还能代替妈妈照顾他；喜欢上樊昊宸，她就一心等着做他的新娘，哪怕贫穷一点也没关系，她可以努力工作；后来有了念安，她便只想他能够健康，自己幸不幸福从来都没什么所谓；再后来，她也不过只是想要跟念安在一起，为父亲讨一个公道，哪怕为此她不得不不清不白地留在樊昊宸身边……

        她真的一点都不贪心，可她想要的，却一样都没有达成过——父亲不明不白地死了，她没能嫁给樊昊宸还弄得两相怨恨，现在跟念安更是相逢不得相识……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善待过她。

        乔洛洛压抑了许久的伤心事，就这么被樊昊宸的一碗面，一席话给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竟然没忍住就这么对着面碗无声地哭了起来。

        樊昊宸也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碗，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去看乔洛洛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好久之后，念安才相信了我是他的爸爸，慢慢地也愿意跟我亲近，说些悄悄话，不过到他真的愿意信任我，也差不多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乔洛洛手指僵直，几乎连筷子都要拿不住。

        “最开始的时候，念安还经常会跟我问起他的母亲，我只跟他说，他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会回来。一开始他信了，老问我这个‘很久’到底是多久。但慢慢的，念安懂得了很多他这个年龄不该懂的东西，便也不再问了，他以为他妈妈已经死了，可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只要她知道我跟念安还在等她。”

        “啪——”

        一把将筷子放在碗上，乔洛洛起身便越过樊昊宸回了卧室。

        樊昊宸也不拦着她，只是不再多说什么，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东西，自己的吃完，还将乔洛洛那份也端了过来。

        夹起面条一看，他煎好的两个鸡蛋，全在乔洛洛碗底。

        这次再见，他总觉得她比以前瘦了好多，吃东西也学会挑嘴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她养回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都没有跟她说，比如念安在想她的时候，他也很想她，比如在学做饭的时候，他都是想着她会有的满足表情，才能充满希望的继续下去……

        可是这些他都还不能说，他能说的只是这些对乔洛洛而言过于残忍的东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逼她留下来，继续留在他们父子身边。

        他在赌，赌她就算再恨他也好，至少对于念安，她是怎么都放不下的。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房间里。

        乔洛洛使劲关上门，还神经质地将门反锁起来，才抱着自己靠着门一点点滑落下去，低声呜咽。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就是想要看她失控的样子来确定她就是乔洛洛，明知道那个男人一贯奸诈工于心计，可听到那些并不是发生在她眼前的事实，她还是忍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今晚让她知道这些呢？她挣扎了这么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也离开她无比牵挂的孩子，可是现在，要她怎么才能狠下这个心？

        乔洛洛，念安已经做了五年没有妈的孩子了，你忍心让一辈子都是没有妈的孩子吗？乔洛洛，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不能这么狠心的！

        想像着念安一次次向樊昊宸询问母亲的样子，乔洛洛便会下意识想起现在的念安看着她时的样子，那么渴望，那么乖巧……这个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是像樊昊宸一样认出她来了，还是单纯的喜欢她，所以想要她做他的母亲呢？

        可就算是念安不介意，樊昊宸呢？他就算能因为愧疚而把念安当成是他的孩子，又会怎么对她呢？

        想到樊昊宸曾经横眉冷对看着她的样子，就算已经几年过去了，乔洛洛却依然忍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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