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苇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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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皮优问道:“你真的想到湖中央去。”
皮优眨着明亮的眼眸,“嗯,可惜没有船。”
“没有船也没关系,你的平衡能力怎么样?”
皮优不明所以,“我的平衡能力没有问题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学习过天鹅舞的。”
我幽幽地说:“那我可能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你能找到船?”
“我又不是神仙,变不出船来。不过,却听父亲讲过一个准神仙的故事。”
在中国有一座很古老的寺庙,叫少林寺。少林寺的祖师是一位来自古印度的高僧,他不仅佛法高深,功夫也同样臻于化境。
传说他来到中土传法,还见到了当时的皇帝——梁武帝,梁武帝笃信佛法,听说达摩到了,便把达摩请到了都城金陵,达摩与梁武帝交谈后发现梁武帝见识浅陋,便悄然离去。
梁武帝听到达摩离去的消息,深感懊悔,马上派人骑着骡马去追赶。
追到幕府山中段时,两边山峰突然闭合,一行人被夹在两峰之间。
众人只见达摩正走到江边,向一位老婆婆借来一根芦苇,投入江中,然后竟然踏着那根芦苇渡江而去。
后来,达摩到了少室山,在那里面壁十年,参悟高深佛法,从此中土佛学多了一派叫禅宗的流派。
皮优听到后悠然神往,“要是我们有达摩那样高深的本领,也踏着一根芦苇,到湖中央的该多好。”
“父亲说这只是一则神话传说,不过,后来他在中国西南地区的赤水河边却发现了现实版的一苇渡江。”
皮优瞪大了眼睛,“真得吗,快说说。”
我告诉皮优,这种绝技叫独竹舟,居住在赤水河两岸的苗族百姓为了相互往来交流,常常使用一根楠竹或木头作为水上便捷的交通工具,甚至人们到集市上购买日常用品时,也是踏着一根竹子去的。
人们会站在一根粗大且长的竹子上,手中还要横持一根笔直的小竹竿,保持平衡,同时也可以做桨划水,他们乘风破浪,搏击激流,有的高手甚至还可以在竹舟上倒退、转身、跪坐,父亲当年见时发现,不仅当地的男子可以乘独竹舟,就边女子、小孩也都不让须眉,照样可以踏浪而行,颇有“一苇渡江”之妙。
皮优大奇,“虫子,你是不是说,我们也可以像苗人那样找一根长长的竹竿,划到湖心去。”
我点了点头,“我到假日酒店的时候,看到酒店附近有建筑用的竹竿,可以拿来试试。”
皮跳了起来,欢颜笑起来,“太好了!”
“我首先要确定你会不会游泳,我们都没有玩过独竹漂,一旦落水会很危险的。”
“放心吧,我的水性没问题,扔到海里也死不了。”
正说着,酒店的两名服务生来收拾餐具,我告诉他们借用四根竹竿,两大两小,大的竹竿越粗越大越好,尤其是不能有裂口,有了裂口竹子会进水,浮力要减少许多,小的则需要手能握住。
皮优不失时机的又拿出两英磅小费给了服务生们,两个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我心里不禁肉疼,皮优哪来的那么钱,两英磅可以买一车竹子了。
不多时,两个服务生抬来四根粗大的竹竿,我特别检查了那两根粗大的竹子,长有八米多,而且外皮翠绿,也没有裂口,显然是刚砍下来不久。
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两名服务生便收拾餐具回酒店去了。
皮优抱起那根粗大的竹子便要下水,我急忙叫停,“傻大姐,你这不是独竹漂,这是寻死。我们都没有划过独竹舟,肯定需要在旱地试验一下。”
皮优哦了一声,“那该怎么办。”
我说:“这样,我们把大竹子放在草地上,然后踩在上面,各地横卧竹竿,先练习一下平衡能力。”
皮优率先按照我说的练习起来。
她说得不错,她因为有舞蹈功底,很轻松的踩在独竹之上,展现了极佳的平衡能力。
我稍稍放心,又对她说:“我抬起独竹的一端,看看你还能不能再保持平衡。”
皮优自信满满,“来吧,都是小意思。”
果然,即使提起独竹的一端,皮优依旧可以牢牢的站在独竹之上。
我对皮优也有了些信心,:“独竹舟因为只有一根竹子,所以踩的位置应该在重心位置。”
我横抱起竹子,然后单手托起,当这根竹子保持平衡的时候,我手持的位置便是这根竹子的重心。
“嗯,这根竹子的重心就在我手持的地方,皮优,你一定要记住,下脚就这个位置,前后可以稍稍移动,但绝对不能走到两端,当然,估计你走不到两端,就掉湖里了。”
“还有,刚刚上独竹舟,不要急于划动,只要你能手握竹竿保持平衡,就算成功。”
“另外,掉进湖里也不要害怕,我会在身边保护你。”
“再有,我们不知道湖中有没有大鱼,甚至鳄鱼,所以你一旦入水不要剧烈挣扎,那样反而会把那些猎食者吸引过来。”
“你记得,湖水深处会冷一些,表层水并不会很冷,当然冬季会相反。”
“还有,我曾在夜晚在湖中游过,其实最吓人的是身处水中的那种静,其实,这是人之常情,不用担心。”
皮优打断我的话,“停,虫子,你什么时候变得像我妈一样唠叨了?你烦不烦?”
我也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质了,笑了笑,然后对皮优说:“好吧,皮优,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来大姨妈了吗?”
皮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骂道:“滚!”
独竹舟被滚进湖水之中,我跨进水中,用手扶着竹舟,示意皮优踏上竹舟。
皮优双手横持竹竿,正要踩上竹舟,我突然说:“皮优,我看还是算了。今天晚上不好,我们明天再玩不行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信心?
皮优呆了一呆,她蹲下身来看着我,用极轻的声音对我说:“虫子,谢谢你!你这样关心我,我很高兴。”
我心中一喜,“你答应了,那我们回家吧。”
“不,我不回去,我可以从奥斯曼跑到澳洲,也可以从这里跑到湖心,我从来没有如此向往那片月光下的湖面,那里是我的梦境,虫子,你不能营造了梦境,却不让我走进梦中。”
我低声说:“我是第一次独竹漂,心里没底。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异想开开,让你发生危险。”
“虫子,你对你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
“你真得要去吗?”
“不自由,勿宁死!”皮优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发现皮优性格中的强势,她可以不计较金钱,不计较衣食,更不计较他人的玩笑,但当她认准一件事情的时候,再也没有能左右她。
而我所能做的便只能是时刻保护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我双手用力地扶着竹舟,心里却在打鼓。
我此时才发现,自己只是听父亲说过独竹舟,到底是他哄我开心给我编的故事,还是确有其事,我无从而知。
倘若是父亲的玩笑之言,岂不害了皮优。
同时又叹了口气,倘若阿基米德在身边,我一定要问问他,一根竹子的浮力到底有多大?到底他妈地能不能支撑一个人站立?
皮优不知道我的心思,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独竹舟,双脚一前一后,横卧竹竿努力保持着平衡。
她的身形有些摇摆,我越发担心,但是她只是晃了两晃,但适应了独竹舟在水中的起伏。
皮优叹道:“虫子,你看,我真能漂在独竹舟上,你没有骗我。”
我也惊叹不已,轻轻的将那独竹舟推向更远的水面。
皮优渐渐适应了掌握了一些技巧,她左右开弓,划动着横握的竹竿。
那竹竿如同纤纤的手指划破水的肌肤,几颗水珠溅起,又重新落入湖面,奏出叮叮咚咚地乐章。
我看到,那只独竹舟载着白衣如雪,衣袂飘飘地女孩驶向洒满月光的湖心。
皮优的歌声传了过来,她只是低吟浅唱,我甚至听不清她在唱什么歌,那歌声宛如同婴儿在呢喃,如同水在呜噎,如同风铃在摇曳,如同琴弦在拔弄。
明月映水,水映天,月光下的湖面变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她的独竹小舟渐行渐远,竟是驶进这片画卷之中。
我的心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知道那明月中的身影是人还是仙?
我猛然回过神来,急忙也撑起独竹舟,稍稍适应了一下,便向皮优追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一前一后已经来到了湖心。
皮优停桨站在独竹舟上。我划到她的面前,也停了下来。
此时,明月在天,月光如霜般的洒将下来,湖面无风,此刻便如镜子一般,将一轮明月和满天星斗映入水中,恍然之间,我感觉自己真的是羽化登仙,凌空而立了。
皮优的眼睛里闪着光,她凝望着这片湖面,良久不语。
是呀,对于绝美的景色、最深的情愫,语言往往会变得苍白。
叮咚,皮优的一颗泪水掉进湖水之中,我不解的看着她。
她缓缓地抬起头,含着眼泪看着我,笑着说:“谢谢你,虫子,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我们回去吧!”
“嗯!”皮优应了一声,划动竹竿返回。
我们从湖心划了回来,又花了不少时间。
我心中一阵轻松,总算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哪知,刚想到这里,就听皮优惊叫一声,掉进水中。
原来,她在上岸的时候,太过大意,刚抬起一只脚,竹舟瞬间失去平衡,皮优终于得到了报应,落入水中。
看着她狼狈地样子,我哈哈大笑,皮优来了气,几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扳动我脚下的竹舟,我大惊失色:“老大,饶命,我错了。”
然而,野蛮的皮优却没能停手,我也终于得到了报应,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我大为生气,要游过去抓住皮优教训她一顿,皮优却惊叫起来,“蛇!虫子,有条蛇。”
我吓了一跳,“蛇在哪里?”
皮优花容失色,“虫子,有条蛇钻进我的衣服里了。”
我几步游过去,皮优急得掉了眼泪,跺着脚说,“在裤子里,在裤子里。”
我伸出双手,示意皮优,“不要动。”
我掀开皮优的衣襟,她的裙子用橡胶皮筋做成的腰围,我左手拉开她的裤子,试图用右手伸进去抓蛇,随即觉得不妥,皮优问道:“怎么了?快点呀。”
“那个,好像男女有别!”
“虫子,你这个伪君子,少扯淡,快点把它给我扑出来。”
我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全神贯注准备徒手抓住蛇,迅速扯出来。
“蛇在哪个位置?”
“左腿根部!”
“我喊一二三,你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气,不要呼出来。”
“明白,快点吧。”
做好准备,我数了一二三,皮优依言深吸一口气。
在她小腹内收一刹那,我把右手伸进她的裙子,快速向她的左腿根部抓去。
当手指碰到那条调皮的蛇时,我一把抓住它,迅捷无伦的掏了出来,随手扔得远远地。
我不清楚这蛇到底有没有毒,倘若是太攀蛇或棕伊澳蛇这样的剧毒蛇类,只消它们小小的一口,人便等于领到地狱的入场券,我可不敢把它们拿在手里端详。
皮优吓得大叫一声,在我把蛇扔掉后,呆立了片刻,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哇哇大哭。
我抚摸着她的秀发,“好了,不哭了。我们上岸。”
皮优还是哭泣不止,那条蛇把皮优好一顿惊吓。
我只好沉身将她抱起来,回到岸上。
即使回到岸上,皮优才依依不舍地松手。
我安慰她,“没事了,我送你回家吧。都是因为你的胡闹,我们的衣服都湿了,你再不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怕是要感冒了。”
“好了,不说你了,我们走吧。”
夜已深。
我和皮优并排走着,城市的路灯也已熄灭,月色便更回的明亮。
皮优停了下来,“虫子,我累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她的前面,蹲下身体,“上来吧,我背你。”
皮优乖巧的趴在我的后背,我背着她一路前行,走过城市空荡荡的街道。
皮优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虫子,安妮每次祈祷都会吟诵那首《上邪》,是吗?”
“嗯,是的。”
“那你也送给我一首诗吧。”
我想了想,对她说:“我没有学过几首诗的,倒是父亲曾模仿着《上邪》写过一首词,他提笔写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却不住摇头,自言自语说是东施效颦,但扔到了一边,可巧被我看到,还记了下来。”
枕前发尽千般愿,欲断且到青山烂。
金乌冷广寒暖,洞庭无波海无澜。
正午观星海,北辰现南天。
欲断不敢断,且待三更日三竿。
我读着这首词,皮优默默的背记。她问我:“世上真的有那种生死不离不弃的爱情吗?”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有,父亲和安妮便是,否则安妮为什么无比的钟爱《上邪》这首小诗,而父亲也挖空心思仿写了这首菩萨蛮,他们的经历便是彼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注角,安妮可以为了父亲在大刀王正谊面前拔刀,父亲则心甘情愿陪着安妮来到澳洲。其实,不仅仅仅是人,便是有些禽兽也爱到骨子里了。父亲就曾给我讲过元好问的一次亲身经历。”
“元好问去京师的路上,碰到了一名捕雁人,对他说今天抓到了一只雁,把它杀了。从网中脱逃的另一只没有飞离,一直在天空中悲鸣,最后竟从天上飞堕于地自杀。”
皮优听了,呀的一声,我侧脸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要是我遇到,一定会买回这两只大雁,妥善安葬。”
我惊道:“皮优,你跟诗人想到一块去了。元好问大是感慨,因此买了这两只大雁,葬在汾水,垒起石头作为标志,取名为雁丘,还写了一首诗词。”
我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可惜我只能记起半首,诗的内容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皮优静静地听着,轻轻地说:“情到深处,一往无前,百死无悔。”
我背着皮优继续前行,背后没有了动静,唯有皮优均匀的呼吸。
我侧过脸,才发现皮优不知什么时候在我的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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