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速之客

不过才过了两日，就有一个不速之客上了门。

        远岫进来禀告说顾家二公子顾沛行请见的时候，宛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回永安也有些时日了，不过也就见了顾浩行两面，其他顾家人一概没有见过。今日顾沛行忽然上门，着实有些蹊跷。

        若只是因着多年未见的缘故，那么在她一回到永安的时候便该来了，可一直拖了这么久，此次必然还有其它事情。

        既然他来，宛言也不好推拒。毕竟从前她也将顾沛行看作是自己的弟弟一般，如今多年未见，心中也是记挂。

        是以，不过是略想了一会儿，她便让出云将顾沛行给请了进来。

        五年光景，顾沛行已然从一个只会跟在她后面的小孩子长成一个朗逸潇洒的男子了，前世宛言回永安之后并没见过他，如今一见，更觉百感交集，也算是弥补前世的一个遗憾了吧。

        “宛姐姐，”顾沛行一见着宛言，便急急上前来，冲她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多年不见，姐姐比从前更好看了！”

        对宛言，他还是如从前一样亲昵。

        宛言笑着引他坐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道：“沛行，的确好久不见了，这些年你还好吗？”

        旧友重逢，问一句好是惯例，也是真心想要知道对方过得怎么样。

        顾沛行点点头，再听见她熟悉的声音，脸上忽然涌现一丝歉疚：

        “宛姐姐，之前听大哥说见着你了，知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本来你一回来我就该来看望的，只是你也知道，母亲她素来……不喜我们往这里来。她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越发不好，我不想惹她生气。”

        他说这话时低垂着头不敢看宛言，心里当真觉得有些抱歉。

        当年宛言待他是极好的，事事总是想着他，每次去找顾浩行的时候还总会给他带些小吃。可如今时过境迁，各自身处高门大院，总是有些身不由己。

        顾沛行以为宛言多少都会怪他的，却没想到她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反而安慰起他来：“沛行，你不必跟我解释那么多的，这些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咱们都是幼时相识，有些情意我一直都记着。”

        说罢，宛言顿了顿，目光微沉，还是提起了她一直不太愿意提起的人，“顾夫人是你的母亲，自然应该事事以她为先。其实，看见你如今不再像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胡闹的小孩子了，我很是开心，想必你家里人也会十分欣慰。”

        宛言是个很念旧的人，或许是因为儿时的经历，所以她分外看重那些曾经的温情，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多次狠不下心来与顾浩行撇清关系。这其中除了有曾经的小女儿情思之外，还有一份近乎“亲人”的感情。

        她的话在顾沛行心上重击了一下，印象里他的宛姐姐似乎一直这样，对他或者说对很多人都十分包容。虽然从短短的几句话里，他觉得宛言如今不似年少时活泼了，可细想想，性子沉稳似乎也很好。

        时光飞逝，他们都长大了，也该长大了。

        顾沛行沉默地点了点头，待想起自己的来意时忽觉有些难以启齿。

        察觉到他的心思，宛言索性说道：“你今日来这里找我，总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否则才是真的与我生分了。”

        闻言，顾沛行拧眉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实，我，我今天来是为了……湘湘。”

        此言一出，宛言顿觉一惊，她强令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惊讶，向他确认了一下：“你是说，苏湘湘苏姑娘？”

        “是，就是烟雨楼的那位苏湘湘姑娘。”顾沛行点点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看宛言的眼睛。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宛言的心沉了沉。

        她的确没想到顾沛行与苏湘湘还有“交情”，更不知这交情是深是浅。可是能让他今日到宛府来找自己的交情，恐怕不会浅到哪里去。

        其实，这事也不难想通。苏湘湘在永安风头正盛，美貌才气兼有，颇得男子追捧，顾沛行年轻气盛，对她动了心思也是常事。只不过事情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她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罢了。

        短暂的思索过后，宛言方问起：“那你今天来这里，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虽然隐隐预感到或许与七夕那日的事情有关，可是当顾沛行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宛言还是觉得有些头疼。

        “湘湘这两日心情不好，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吃东西，只知道喝酒。我去瞧她时，听说了一些七夕那夜的事儿，后来又偶然从延之那里得知，宛姐姐你似乎与湘湘熟识，所以我便冒昧上门，想请姐姐去劝她几句。起码……让她先吃些东西，别伤了身子才是。”

        顾沛行小心翼翼地说着，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像宛言这样的官家小姐，怎么能去烟雨楼那种地方呢。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很担心苏湘湘，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她身体会吃不消啊。”

        永安公子们的交际圈也就那么大，顾沛行和沈延之喜好也相似，是以有空闲时也时常约着一同出去听曲跑马。

        听他慢慢把话说完，宛言眉头轻蹙，没有先回应他的要求，而是正色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与苏姑娘是什么关系吗？”

        顾沛行知道她想问什么，想到这里，他眼中不免涌上些许失落：“宛姐姐你别误会，我与苏姑娘……”他顿了顿，声音也跟着沉了沉，“是我一心爱慕她，时常去她那里听曲谈诗，一来一往也算相识吧，她对我，并没有其它的心思。”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忙道：“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为难，姐姐若是不愿意，我再另想办法。”

        听到他说一厢情愿，宛言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先前还以为顾沛行与苏湘湘之间有些旁的过分亲昵的关系，如今知晓只是他一人有心，反倒少了许多担心。

        “沛行，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但我还是想劝你几句。”宛言正色起来，脸上也不见几分笑意，“不是我在意门第之别，只是你母亲的意思你该明白，当年她瞧不上我家的家世，后来两家又闹了些矛盾，事情才会越发不可收拾。那位苏姑娘莫说是流落风尘，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恐怕她都不会同意你们往来。”

        “何况……”她抬眸看了看顾沛行的神色，虽觉这话有些残忍，可还是说了出来，“七夕那夜的事，我不知道你听说了多少，可我瞧着苏姑娘对你并无爱慕之意，恐怕一心只放在他人身上。你还是应当慢慢收了心思，这样对大家都好。否则，说不准还会害了她。”

        她说得十分中肯，顾沛行其实自己也知道，可是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被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他沉默了半晌，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姐姐的话我何尝不明白呢，我与她就算是两情相悦，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何况如今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他说着，话中弥漫出几分伤感，“只是我是真心喜欢她，所以到底还是看不得她难受。若能瞧着她平安无事，我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见他这般伤情的模样，宛言感同身受。要割舍一段感情，一段将心都交付出去的感情，谈何容易啊。

        宛言也跟着沉默起来，半晌，她缓缓问道：“此事，可还有别人知道吗？”

        闻言，顾沛行苦笑道：“我怎么敢告诉别人呢？也就只有延之，我同他经常一同出去听曲，他知晓几分罢了。”

        “既是如此，那此事便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连你大哥都不要说。”宛言长叹一声，在顾沛行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她终是将事情应了下来，“我可以答应你去烟雨楼瞧瞧苏姑娘，顺便劝解她

        几句，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了。”

        顾沛行闻言，眸光忽的一亮，又听她沉声道：“沛行，可你也要答应我，我去烟雨楼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人知道，还有，学着收起对她的心思，快刀斩乱麻这句话，有时候也不无道理，否则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

        顾沛行原本没想到宛言会答应他的请求，毕竟这件事的确为难。他说可以想别的办法，其实他没什么办法可想。

        他知道，宛言是顾念着从前的情分，这才答应下来的。

        “宛姐姐，谢谢你。我答应你，不会跟别人说，也不会让家里人为难的。”他郑重地点点头，“这件事真的麻烦姐姐了，姐姐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沛行一定在所不辞。”

        闻言，宛言只是弯了弯唇角，没再多说什么。

        送走顾沛行后，远岫一脸担忧：“小姐，您真的要去看望苏姑娘吗？映安小姐可是说了，这件事不好插手的。”

        这些宛言自然也知道。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缓缓道：“无妨，我趁着无人时悄悄去一趟就是了。这件事不要告诉程姐姐，若真的出了事，也就不会连累到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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