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剧人一家

柳明月憋笑憋得脸都快青了，心里头笑岔了气，乐得直抽抽。她赶紧低下头打开锅子闻着味儿缓缓神，再将鱼片滑入，等着鱼片变色的功夫，又是支起一口大锅，重复步骤再杀了一条鱼。

        大抵是变色得差不多了，另一口大锅热着油的功夫，她快速将煮好的酸菜鱼倒入大碗，表面再撒上小葱、蒜末、小米辣和一把子白芝麻，淋上滚烫的花椒油。

        只听“滋啦”一声，一股子浓郁的酸辣猛得炸开。

        “咕咚”，柳明月觉得奇怪，抬头一看，见一群人齐齐咽着口水，一旁的小星云更是不停吸溜口水，简直没眼看。

        待两锅酸菜鱼都煮好后，柳明月盛好饭菜，将小星云招呼到一旁让他先吃上。，随即挂上售罄为止的牌子。

        她拿着大勺，敲着锅：“酸菜鱼十文一份，稻米饭三文一份。”

        看着小星云吃得咕噜咕噜、嘶哈嘶哈，一旁的食客恨不得取而代之，若不是怕柳娘子恼了，真能做出跟小童抢吃的事儿来。

        这会儿一听吆喝，哪儿还忍得住，一个个犹如饿狼扑食，绿着眼睛，盯得柳明月汗毛直立。

        怪，怪吓人的。

        王捕头仗着腰间挂刀，首当其冲挤在最前头，很是豪气万丈：“柳娘子，给我来十份酸菜鱼！二十份稻米饭！”

        “我呸！”

        张老头可不惯这臭毛病，酸菜鱼前人人平等，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准买十份！

        “亏得你这还穿着捕衣戴着捕帽，怎得这般不要脸皮子？你还不如那马老汉明事理！这一锅子鱼也就十来份，你全买了咱全喝你剩的汤？”

        张老头见王捕头瞪着眼目露凶相，也不怵，还很是不折不挠，颇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莫不是知道他这是为了口吃的，还以为这是个老实老百姓不畏强权的故事呢。

        张老头当即呛声：“怎得！说两句实话就要将咱这老实人抓走了？”

        说着还昂着头，双手合拢高举着，凑到王铺头眼前，“来！你就将我这老实的小老儿抓走，让大伙儿都看看！”

        王捕头真是气得眼都红了，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王捕头强忍了忍，瞧这老东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从后槽牙磨出句话来：“你这老泼皮，真当我抓不得你！？”

        见形式不妙，怕真打起来了，柳明月当即眼疾手快，往两人嘴里一人塞了块酸菜鱼片，笑眯眯地温柔模样，说着杀人心肝的话：“酸菜鱼一人限购一份，稻米饭不限，再吵就都出去！”

        王捕头与张老头只觉口中酸菜入味，鱼片鲜嫩滑溜得微微一抿便化在嘴里，还有一股子爆香刺激得舌尖发麻，还没再细细品味便咽下了肚。

        美食在前，谁还顾得上这嘴上官司。

        张老头赶忙问：“柳娘子，怎得我这舌头麻麻得，嘴里火烧火燎得，可又不觉得难受，倒是口舌生津！”

        “是我这独家秘方。”柳明月拿出各拿把花椒与辣椒来，举着介绍：“都是偶然从山中得来，试过味后便在家中种下了。”

        王捕头一把挤开这糟老头子，“柳娘子，干啥搭理这老泼皮？快给我来一份酸菜鱼三份稻米饭，刚还没尝着味儿呢！”

        王捕头这会儿可没工夫与那老泼皮斗气，满心满眼都想着这酸菜鱼。

        一旁食客早就不耐等了，抢着接话。

        “我跟前头一样！”

        “我各来一份！”

        “我得一份酸菜鱼，两碗稻米饭！”

        柳明月分好酸菜鱼与稻米饭后，与小星云凑成一桌，食客们也纷纷落座。

        “嘶，这酸菜鱼真是味道鲜极，这椒当真是神奇，竟吃得咱满头大汗。还有这稻米饭，颗颗饱满、粒粒分明，吃进嘴里满口喷香，待口中细嚼还有骨子甜味儿！”

        老秀才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细细品味。

        张老头吃得连碗底汤汁都没留下，见这愚秀才还在那叽叽歪歪，眼珠子一转，伸着手探去，嘴里找了个歪理：“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你慢慢说，咱替你吃，咱没文化，只会叫好！”

        “啪！”

        老秀才持筷狠狠一打，当即怒骂：“你这老匹夫，真是有辱斯文，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

        “诶你咋还动手？没看人王捕头在这儿呢！”

        一旁的王捕头侧过身，假装看不见，心里头想着，这唾沫横飞的可别脏了他的菜。

        只见那张老头眼疾手快，人老动作却不慢，丢下铜板，端着酸菜鱼便跑出门，老秀才气得直追出去，累得气喘吁吁。

        老秀才扶着大门，站在门口歇会儿，实在是跑不动了，捏着折扇的手哆嗦着，指着那老泼皮半天说不出话。

        虽是没力气从口中说话，可狠狠的眼神却让旁人看个分明，骂得极为难听。

        咦惹，脏的很。

        张老头翘着眉毛，昂着头挑衅：“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一小老儿都明白的道理，怎得你一书生还不懂？真真是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柳明月见他们吵架还知道出去吵，心下莫名生出几分欣慰来。

        这张老头成天招猫逗狗的，虽是人极好，可偏偏这张嘴撩拨这个撩拨那个，是得长个记性。

        随即也不管了，收拾好碗筷想着这鱼的来历。

        “星云，我将这酸菜鱼给李婶子她家送去，你看着店面。”说完见小星云乖巧点头，又拜托王捕头照看一二：“王捕头，我这出去一趟，劳您照顾了。”

        王捕头闻言拍拍胸脯，豪迈应下：“害，这有啥的，叫我王叔便成，跟我客气啥？我待会就端把板凳坐你这门口！”

        柳明月回过头笑得灿烂，挥挥手，声音里满是朝气蓬勃：“好咧，王叔我走啦！”

        王捕头看着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大小的柳明月，心下一软。想着家里那皮得跟泼猴似的丫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这丫头，难怪招人疼。”

        ——

        午时的太阳有些热人，急步走了一路，柳明月累得满头大汗，她端着大碗，不好敲门，只得在门口喊：“李婶婶！李大叔！大强哥！虎头！”

        “诶诶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大嗓门一听便是李大娘。

        李大娘低头扒拉一口饭，火急火燎地跑出来。一听是明月的声音，手里还拿着筷子便冲了出来。

        开门见真是她的乖乖明月，笑得嘴角都要扬上天去了。赶忙将人迎了进来，还没开口就被自家糟心的小孙孙打断。

        虎头许是听着了声音，小孩耳尖，一听是最爱的明月姐姐，小身子扭着屁股就从椅子上一骨碌滑了下来。

        一把推开他爹拦着的手，颠颠地跑去迎接，笑得跟李大娘如出一辙，跑过去就要抱大腿，嘴里还脆生生地喊人：“明月姐姐，明月姐姐！”

        “去去去，没见你明月姐姐手头拿着东西呢吗？”

        李大娘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一把就扯开虎头。

        随即接柳明月手中大碗，低头一看竟是道大菜，狠狠皱了眉头，但又不舍得冲明月黑脸，只好肃着脸询问：“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先进屋吧。”

        相处了五年，柳明月自是知道李大娘的性子，熟练地撒着娇。

        “婶～”

        柳明月对付李大娘可自有一套方法，见李大娘将碗放下，赶忙抓起李大娘的手放在脸侧。

        李大娘神色微动，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是这丫头的惯用招数，可谁叫她就是抵不住呢。

        这会儿也舍不得肃着脸吓唬她的乖乖明月了，又想着给这丫头个教训，纠结再三，只轻咳一声：“你这丫头还做不做生意？没见你这么败家的！”

        “哎呀～婶～”

        柳明月软乎乎地撒娇，蜜着嗓子转十八个弯，清澈干净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凑上前贴贴李大娘，精致的小脸蹭蹭李大娘的手背。

        见李大娘一下温柔的脸，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嘴上还甜着嗓子，带着些许委屈：“婶婶～明月知您最是疼我，可明月也想对您好呀。”

        见李大娘板着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柳明月撇了一眼倒霉大强哥，暗怀歉意。

        对不住了大强哥！

        随即话锋一转：“瞧，今儿个大强哥说走就走，半句话都没留下，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厌了明月呢！”

        李大娘好像个被狐狸精勾引的昏庸皇帝，听到这儿便不乐意了！一把搂过心肝肝，一手指着一旁一脸懵的李大强。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骂：“李大强！我就这么教你的？虎头一孩子都明白上人家门，就得跟主人家打个招呼，我看你真是白长这么大个！”

        “啊？”

        李大强挠挠脑壳，被骂得莫名其妙，寻思了半天，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又被娘骂了。

        娘这变得也忒快了，不就是她教的吗？

        懵了好一阵才回复：“娘，您就是这么教我的啊。”

        李大娘在自家乖乖明月面前哪能承认？

        “我何时教过你这等事儿？”

        李大娘紧急辟谣，见这儿子呆头呆脑，很是不服气的样子，斜眼狠狠一瞪：“一天就知道胡咧咧！”

        柳明月见大强哥属实是遭了无妄之灾，虽是她挑拨的，这会儿也很是不忍，上前拉着李大娘：“婶，快看看明月做的酸菜鱼，这鱼可是大强哥送来的鲈鱼！”

        不说还好，这一说全世界都发现李大爷和虎头偷吃了，这两人埋着头，吃得头也不抬，辣得直吸气，红着眼也要继续干饭。

        柳明月见状赶紧拿过虎头的碗筷，听虎头“哇”得就要哭，立马解释：“虎头，你还小，吃不了太多辣，烧胃得很。”

        “不！虎头吃！”

        虎头正是吃着兴头上，连最爱的明月姐姐说话也不管用，小脚就跟安了弹簧似的，在椅子上蹦跶蹦跶，嚎得都能看见嗓子眼儿。

        “啪！”

        李大娘一拍桌子，虎头顿时哑了声音，能收能放的样子看得柳明月只觉好笑。

        莫不是打小就是个喜剧人？

        李大娘目光如炬，带刀的视线狠狠从虎头身上刮过，钉在李大爷身上。

        这都五六十的糟老头子了，竟还跟虎头一孩子一块胡闹，要不是乖乖明月在这，今儿个非得好好教训这两糟心玩意不成！

        “婶婶，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柳明月晃晃李大娘的手，转移视线。

        李大娘目光一转，看向乖乖明月的眼神柔得能滴水，这变脸速度之快，看得一旁的其余人咋舌不已。

        “丫头，你这下次可不许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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