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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发落


“这么恨我?”

        “一句话都不同我讲了?”

        同她拽那被角怕伤了她,他索性直接将柜门打开,然后用半边身子抵着。

        “你不用特地来对我说些伤人的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的。”

        “你走吧。”

        已是黄昏,日落西山,火红的光线通过窗户的缝隙透进来,落进衣柜里,冷不丁见了光,孟荆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大半张脸,捂住耳朵,吸着鼻子整个人抖得厉害。

        沈照简知道她这是被他昨日的言行伤得不轻,也干脆利落,直接到隔壁问卫慎要了个紫檀木的镇纸,回来后径直递给她。

        “口不择言,我的过失,我任凭你发落。发落完,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讲。”

        他眉如峰峦,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少了平日的阴谋算计,只空余了几分少年时候才有的水汽。

        看上去俨然一副“我比你还可怜”的样子。

        孟荆满脑子只有昨日他冰冷的话语,所以压根不吃这一套,大半的身子仍旧是往后退着。

        沈照简见她不动,苦笑一下,然后硬是将镇纸塞进她的手里:“打背,打手,你若想出气,可以动私刑,本王认了。”

        孟荆听着他的话,蓦地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皇宫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嫁给他,他也还没封王,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却脾气硬,骨头也硬,三番五次跟圣人对着干,圣人也懒得跟这么个不孝的东西讲道理,大多是蒲鞭示辱,打一顿完事儿。

        他母妃去的早,他在宫里没有倚仗。

        每次挨罚后都不肯让宫人碰他,往往都是靠着一口气硬熬,熬下来皆大欢喜,撑不住就是高烧不断,然后被仁善的太子爷接到东宫养着。

        他们成亲之后,圣人也总对他动刑,但次数要比以前少得多了。赤身相见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心疼过他,心疼他线条肌肉流畅的躯体上的那一道道骇人且狰狞的伤疤,也不知道该有多疼。

        她早些年恨透了圣人总对他动刑这一点。

        她动手砸他归砸他。

        但动私刑,不可能。

        孟荆扫了一眼手上的镇纸,一把将它扔出老远,然后用脑袋猛地撞了一下沈照简的肩膀。

        那脑袋堪堪顶到他左肩受伤的位置,他咬咬牙,吃痛地往后退了一步。

        孟荆趁着这个时候,忙裹着被子赤足跑了出去。

        柳生铨就猜到孟荆会跑出来,早早地立在门边等她,她一出来,便直接把她揽到了身后。

        “梁王殿下,她明摆着不愿见你,你何苦如此?”

        沈照简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他的目光略过柳生铨,直接投向他身后那人:

        “让你串珠冠是我混账。”

        “拿燕容激你是真,要娶她是假。我原先以为我能真的舍得下你,但当我看到你跟柳生铨在一起后,才发现,是真的受不了。”

        他站直了身子,眼底苦涩,见孟荆仍躲在柳生铨的身后不肯相见,也没有再强逼。

        只是竭力平声道:“我答应你的永远作数,这件事我于你有亏,你想出气,本王随时任你发落。”

        说罢,抬手将挂在腰间的白玉佩扔了过去。

        柳生铨顺势接住。

        沈照简转身又走,临走前忍不住朝孟荆的方向偏了偏头,哑声开口:“玉佩收好,不许再送人了。”

        原来是定情信物。

        柳生铨懊悔地一笑,真是手贱,就不该接,就该让它烂碎在这青石板上。

        庭院外,马蹄声响起,又渐行渐远。

        孟荆确认那人彻底走了,才探头探脑地从柳生铨身后出来。柳生铨将玉佩塞到她手里,然后低头问她:“你听到他的话了是不是又心软了”

        玉佩冰凉且硌人。

        孟荆打了个寒颤,果断摇头:“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难过,我不会心软的。”

        心软就意味着会难过。

        她不想再难过了。

        柳生铨听罢抚抚她的头:“不提这个,说点高兴的。我婶娘得知我在平昌,过几日想来看看我,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妇人,平素就爱在人堆里转悠。我先前修书给婶娘的时候提过你,婶娘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想来看看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忖下面的话该如何说显得不那么失礼,但孟荆已然接了下去:“看看配不配当你们家的儿媳妇儿”

        她说话直白。

        愣是把柳生铨臊了个大红脸。

        “孟荆……”他不叫她孟姑娘了,而是叫她现在的名字:“其实我婶娘的看法没那么重要,我家父母的看法也没那么重要,他们不能决定你当不当我们家的儿媳,能做这个决定的只有你。”

        说完他又生怕她觉得自己在逼迫她。

        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有压力,全当陪我演一出戏,我们到时候吃吃玩玩,倒也乐得自在。”

        孟荆知道他的意思:“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很出名的善人,我不会有压力的,况且平昌这里我很熟,到时候一定带你婶娘尽兴。”

        “那还不快去榻上躺着身子骨好全了才能尽兴。”柳生铨轻轻一拍她的后脑勺。

        孟荆这才发现自己现下裹着个花被的样子,十分的不端庄。

        ……

        沈照简自那日走后,总隔三差五地命人送吃的过来。她顾忌着眼下家里还有两个在神机营当差的,没拒绝,只是看也没看,扭头就把那些吃的分给了府里干活的小厮。

        她日头好的时候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日头不好便在榻上养伤,闲来无事还有小京窈陪着嗑嗑瓜子,日子过得倒也甜美。

        孟荆以前总念着沈照简。

        没重逢的时候担心他,担心万一没人能压得住他,他一不小心把圣人气死了,或者圣人气得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重逢后又想着,若是他一辈子都不肯原谅自己,若是他真的要娶端燕容怎么办。

        如今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念了,倒是舒坦了许多。

        柳生铨的婶娘走的是水路,来的那一日晴光潋滟,顶着个好日头。孟荆同柳生铨一道去码头接她,但到的时候太早了,等了大半日。

        “你去旁边的茶馆里先歇歇,陪我演一出戏也挺不容易,等人来了,我再叫你。”

        柳生铨贴心地给她递了块帕子。

        这几日天没那么冷了,渐渐回暖起来,两人站了太久,额上都起了薄汗。

        “这样太过失礼,我陪你继续等。”

        她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线,目光顺着宽阔的江面看去,可巧就看见远处一艘扬了帆的船驶过来。

        “诶,是不是那个”

        她靠近柳生铨,扯扯他的衣袖。

        姑娘身上有股子玉兰花的淡香,日光下,一张脸瓷白无暇,双目湛湛看向远方,很是芬芳。

        柳生铨一瞬间有些痴了,直到身旁这人从扯衣袖变成了轻轻拍打他,他才反应过来。彼时船已靠岸,一个穿着蜜合色宽袖上衣,金黄色襦裙的年轻妇人已然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过来。

        柳生铨上前,乖巧地唤了一声:“婶娘。”

        这妇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甚是年轻秀丽,梳了个回心鬓,带了支鎏金步摇,一颦一笑别有一番韵味。

        孟荆先前听柳生铨说婶娘,以为会是个有些老态的妇人,没成想,竟是如此的年轻。

        她一时有些怔住,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唤了声婶娘。

        “真乖!”

        柳生铨的婶娘笑起来,上前亲昵地拉住了孟荆的手,然后径直将自己腕上的那祖母绿的镯子捋到了孟荆的手上,其动作行云流水,捋完还拍了拍孟荆的手背:“婶娘还带了些见面礼送你,等到了住处再给你看!”

        柳生铨早早地在庄子旁的杏花楼订了座,让带来的丫头婆子先把行头放了回去后,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叙话。

        平昌的这家杏花楼以陈酿女儿红和蟹黄豆腐汤出名,他们到的时候正是正午,食客最多的时候。里头热热闹闹,人头攒聚,喝酒划拳的,市井气息很是浓重。

        柳生铨订的座在楼上,一进门店小二便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一样把他们迎上楼。

        楼上相对楼下要雅静许多,八仙桌之前用屏风隔着,也是冤家路窄,孟荆一上楼就同梁乾坤打了个照面。

        “梁大人。”

        孟荆不紧不慢地对他行了个礼。

        梁乾坤笑笑,目光在孟荆身旁的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唇边隐隐露出了点看热闹的意味。

        “孟姑娘,真是好巧,本官同殿下在此处叙旧,没成想,也能碰见你。”

        殿下

        沈照简素来不喜大理寺所做所为,同他一个大理寺旧僚又能有什么旧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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