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鱼观察日志十八

我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中许久，研究员奔走的喧闹仿佛与我隔绝开来，我仿佛并不是这样的人。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控制的意识逐渐苏醒开来，倒是向往起了无边无际的海。

        我苦笑，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了。

        最终我选择了记下日志，反复查阅，想要查清楚我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

        可是我查不出来，希里对于我仿佛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在冥冥之中受到了他的影响，但却不知。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一边想要让他与世隔绝，一边又想得到实验室的荣誉，这样矛盾的心里不知道从何时结束。

        我憎恶过去的自己，我就不应该提出潮汐报告的存在。

        但现在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为了实验室的荣誉而放弃自主。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控制台，身后不断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我将我的话语进行了消音，整个视频只留下了希里的笑声。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如果我想维持破碎的假面，那我跟他的相处倒也可以像朋友一样维持着。

        但是我不想，“朋友”的关系是一种局限，尤其是我和希里，这种跨越种族的关系。

        ……

        几天以后，我才选择了踏出休息室，而我的桌面上放着一份卡修在这几日送来的文件——

        《调离a派申请书》

        不过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因此我没有翻开。

        我现在倒是想去视察他们调查的进度了，毕竟能让他们感受到欣喜的，除了极大的成果，再没有什么了。

        今天是八月二十日，实地考察的第三天，我来到了他们调研的渔村。

        这个渔村的人大多富庶，每个人有着自己独立的产业链，称其为渔村，不过是因为产业链需要依靠打鱼维持。

        这之中的渔民也就是被雇佣的人，大多面上含笑，他们觉得他们是被神明光辉所笼罩的子民，能够听见只存在于脑海内的歌声。

        他们的食物大多都是海鲜，但不免在阳光的照射下将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他们不像几世纪以前的渔民面黄肌瘦，倒像是小有资产的家庭。

        “泽维尔博士？”琼斯惊喜地看着我。“您怎么来了？按理来说……您并不是控制这一环节的。”

        “我不会干扰你们的调研。”我点头向她致意。“不过我想要了解你们的进度，你应该知道。实验室里那些不参与研究的人，消息有多么的贫乏。”

        “是这样子吗？”琼斯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思考了一下措辞，才沉下心来说：“这几天我们的调研很顺利，几乎是在我们入住的第一天，我们就如同他们一般听到了脑内的歌声。”

        这与洛林所说的一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我点了点头问：“没有其他的了吗？”

        “暂时没有了。”琼思冲我一笑，看似松了一口气。“如果顺利的话，两天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真的没有什么停滞的地方吗？”我开始严肃了起来，认真地问她：“你们能听到这首歌的时间是八月十七日，那么渔民听到这首歌的起始时间呢？”

        琼斯没有说话，低下了头。我叹了一口气，听见她小声说：“我们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方面，如果得出的时间往前推的话，那么您的报告将会被推翻。”

        “推翻了又怎样？”我问她，“你没有必要隐瞒，因为这对于我来说并不会造成任何的损失。”

        “是，”她低头应声。“我这就去更改调研结果。”

        以他的能力在这场调研之中承担了总负责人，为了我的利益，或者是说她自身的利益，她会完成报告的修改，使其偏离实际，这没什么好意外的。

        “其他呢？”我低声询问，“你们这几日的调研结果不应该只有这一项。”

        “哦，好。”她翻开了手中的资料。“另外我们发现这几日我们所听到的歌与录像带上音调，旋律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这几日会偏向低沉亦或者说是神圣。”

        她说：“在歌词上也有大部分的变动，不过这只是人耳所听，目前并没有人能够完整的翻译出人鱼一族的祭祀歌谣。”

        我沉下了心，决定在这里留宿。在临近夜的时候，我走向了固定的位置，并在那里刻上了一串长文：

        “haltensieeinenterminundbleibensiefern。(赴约，远离。)”

        走时我丢下了口袋中蓝色的贝壳，本不打算回头，可没有几步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水声。

        现在是夜了，无边的漆黑裹着深色的紫洋洋洒洒地铺满了一整片天空，缀着几颗银白的星，没有什么光亮，只有一望无际的孤独。

        就像那么一片宇宙，始终只有那么几颗会发光的恒星，它们守候在自己应在的位置，不曾改变。

        希里看见我还有些惊喜，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却很快由我转到了礁石上，小幅度地皱了皱眉，明白了我的意思，拿起贝壳抬手在我的下面回复。

        这样的事情，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没有开口，就像我们之间似有若无的关系。

        我们没有人想要突破这一层纸，他明白我对于他的态度，也清楚我在对他隐瞒什么。

        他没有选择去探究我的秘密。

        但如果他知道了，我一定会向他全盘托出。

        他本来想走，可却一直留恋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希望下一次见面可以不要这么匆忙。”

        这一次我没有向他承诺，我也无法保证在这个实验室中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走的每一步仿佛都如履薄冰，尤其是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

        我点了点头，他才离去。我在原地站定许久，走到了他刻的字前蹲下。

        “versuchensiees。(试一下吧。)”

        我心头一颤，这句话的意思并非表面那样简单，希里可以尝试去接受我，也可以尝试着远离我。

        仿佛我们俩在感情这件事上都有着极端冲突的矛盾。

        我用贝壳将文字划花，下意识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站起身来。

        我听见一串脚步声在向我靠近。

        “博士！”琼斯站在我的身后喊我，“天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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