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柳家原本在湖州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人家，直到柳父接手，柳父很有商业头脑，在柳城絮十岁那年，柳家生意已经远超湖州其他商贾，生意做到了承朝的其他地州，稳居湖州首富之位。

但日渐壮大的家族危及到了其他大族的地位，商场如战场，柳父行事雷厉风行，更是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有心人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柳氏岌岌可危。

在柳城絮十二岁那年，随着柳父被暗杀，早就暗潮汹涌的柳氏一下子躁动起来，那时柳城絮在父亲心腹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稳住柳氏商会，却还是太年轻，被信任的亲人背刺一刀。

他最信任的二叔买通了人，想将他杀了取而代之，柳城絮跟着他父亲走南闯北，学了不少武功，藏好了尚且年幼的柳倾倾，他自己则开启了逃亡之路。

柳城絮的武功自然比不过成年的杀手，不过借的巧劲苟延残喘，东躲西藏。一日他实在饿得太厉害，出去买包子时被搜寻到，又被杀手追赶。

他一路逃亡至山林中，被逼至悬崖，迫不得已与杀手正面交锋，最终将那二人推入崖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彼时他已经伤得厉害，腹部被贯穿，肋骨似乎也被对方打断了两根，腿骨碎裂，其余皮外伤不计其数。

柳城絮觉得自己活不成了，他拖着残破的身子费力的朝前走，他还想活，他还有母亲，还有妹妹……

也不知走了多久，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他看见烟雨朦胧中有一间小屋，待走近，才发现那一家人正在遭受抢劫。

一个穿着粗布衣物的中年男子仰躺在门口，心口处扎着一把匕首，正汩汩的流血，一个妇人抱着襁褓倒在门槛上，身下洇着血渍，看样子也没救了。

几个人正朝着屋内逼去，为首的男子衣着华丽，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柳城絮看见屋内那瑟瑟发抖的女孩，抱着一个木箱神情倔强又绝望。

他出手了，本着要死一起死的想法，他将对面几个人全杀了，而他自己也倒在血泊中。意识朦胧之间，他隔着雨幕看见那女孩走过来，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拉住女孩的衣角，“救我……”

柳城絮与乔慕凝初识于此，他杀的几个人是城中最大的药坊的公子，他们那日来抢乔家的方子，将乔慕凝的父母给杀了，母亲倒下时压住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妹，她的妹妹也窒息而亡。

乔慕凝治好了柳城絮，柳城絮将她带回了湖州城，等回到柳家时，二叔已经逼死了柳母，满堂灵幡，柳城絮眸色猩红，当场手刃仇人，血溅灵堂。

乔慕凝见证了他最狼狈的时刻，也陪他走上了最辉煌的顶峰。

他们二人的情谊，尽在不言中，但却从不是男女之情。

柳城絮除了初识那日，从未求过她，直到那日他带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纤细柔弱，清丽绝尘，他看她的眼神眷恋又温柔，乔慕凝便知道，柳城絮喜欢她。

但那女子身边还有一人，乔慕凝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柳城絮只是个局外人，也不可能有结果。

她也曾劝说柳城絮，但无果，只能看着他沉沦。

……

柳城絮最后带着沈云婉去了湖州，他的家乡，在那里过了四年梦一般的日子。他曾经以为沈云婉会一直和他这样走下去。

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魏寒洲找来时，他便动摇了。

曾经他看到沈云婉与魏寒洲在一起还能放手，可如今他与她过了四年，深陷其中，如何放手?

他一遍又一遍折磨着自己，在道德与内心深处挣扎，最终还是忍不住对魏寒洲下手。

若是魏寒洲不在，那沈云婉会不会就能一直在他身边?

但意外总是来得突然，他没想到刺杀过程中还有另一波人虎视眈眈，飞箭直奔沈云婉的位置而去时，他想都没想将冲上去挡箭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云婉她……不会原谅他了……

他极力的挽留，可还是眼睁睁看着沈云婉离他越来越远。沈云婉与魏寒洲离开湖州那日，其实他就在城楼上。

他默默的注视着那几辆马车渐行渐远，黄沙四起，湮入尘埃。

沈云婉曾劝他娶妻，可他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别人，若真娶了别人，恐怕也只会把对方当成她的替身，如此对这女子不公，不如不娶。

他本打算再不与沈云婉相见，可内心到底是忍不住，重新返回了上京。

听闻大理寺卿重办婚礼，极致隆重，羡煞旁人。又听闻沈夫人喜讯，诊出喜脉。

柳城絮坐在酒楼的二楼窗边，看着下面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来往，一匹挂着镇北侯府灯笼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晃动，便露出里面美人白皙的侧脸。

她朱唇微弯，杏眼含笑，眸中春水融融，笑看着对面的男子，一切都那么恬静美好。

柳城絮视线追随着马车远去，看着橘红色的夕阳缓缓落下，喝尽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出了酒楼，拉出自己的马，打马朝上京城外而去。

……

思云五岁的时候在花灯节走丢了，她很喜欢那盏莲花灯，便一直守在摊旁，摊主叹气，“孩子，你真想要这灯就让你父母来买吧，这灯是真不能送啊。”

思云抿了抿唇，环顾了一下人潮，没有说话，她方才就是在这里走失，不敢再乱跑了。

正对峙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花灯，将它递给思云，顺便付了钱，“我给她买。”

思云眸色一亮，抬头见一人一袭青衫缥缈，脸上罩了一块狐狸面具，但露出的下颌线与薄唇还是能人人感觉出此人容貌昳丽。

她道了谢，正欲再跟对方说话，沈云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思云看着不远处朝自己招手的父母，对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那人看着前面一家四口的背影，视线定格在那纤细的妇人身影上，轻轻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俊秀的脸，“久违了，云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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