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熊猫血

郭文城一下午都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给林林打了几十个电话，没人接。他强忍着泛滥的不安，焦躁地等着林林的回电。
  林林和小白跟着徐参谋去看了几处房子，最后确定了一个小蜗居，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周边环境还不错。
  “你们两个住在这，离学校有点距离。要不要给你们配两部自行车？”
  “好的好的。辛苦徐叔叔了！”
  徐参谋直接去跟房东交涉，房东是一对老夫妇，他们能感觉到说话人的身份不一般，压迫感十足，遂也不敢马虎。
  回到家，外公正在厨房做饭。
  林林看了一眼，连忙催促着吴婶。
  “吴奶奶你再不去救场，今晚谁也别吃饭了。”
  徐参谋见状，赶忙脱了外套接过林老手上的锅铲。
  “我来我来，您老坐着去吧。”
  “我给孙女做顿饭，不让？”
  “不是不让，我怕这顿饭后，你孙女会跟你断绝关系。”
  小白很是费解，这家人从老的到小的，个个都喜欢做饭，但是厨艺都是让人叹为观止，望而却步的程度。
  不得不说，徐参谋的厨艺真的很好，居然能把林老先生的残局挽救回来。
  徐参谋收到林老先生的暗示，咳了两声，温柔地笑。
  “洛洛，吃完饭陪你外公去散散步吧。”
  林林手上正剥着虾，轻轻地回了个好。
  傍晚时分，林林陪着外公沿小路漫步，观赏着夜幕下的花园，阵阵微风吹来，沁人心脾的芬芳，使人心情愉悦。
  林老侧目观察着林林，这么多年过去了，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也越发亭亭玉立。
  “洛洛，长得真像你妈妈。”
  “那像您吗？”
  林老摇摇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不像，像你外婆。你外婆年轻时很漂亮，也很厉害。”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外婆。”
  “是呀，在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外公，徐叔叔是不是跟妈妈……”
  林老吃惊地看了看她，并未否认。
  “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曾以为他俩能在一起，但是后来你妈妈遇到了你爸爸。”
  “那妈妈知道吗？”
  “当然了，连你都能看出来。她是个作家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那徐叔叔会和妈妈走到一起吗？”
  “你希望这样吗？”
  林林本能点点头，“嗯，徐叔叔对妈妈很好。”
  “那就拭目以待吧！”
  “外公，郭家是什么样子的？”
  林老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郭老爷子是我的战友，他们家主要从事政商，放到现在的话，应该算是豪门了。”
  “难怪他们家个个出手那么阔绰。”
  “洛洛，咱们不比别人少什么。其实我和你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快乐，别无所求。”
  林林想起小时候外公常跟自己说要节省，家里常常吃不起肉，想必自家条件是不行的，虽然外公身居高位，克勤克俭的习惯刻进了骨子里。要论财富，那必然是远不及郭家的。
  “感觉是一个不适合我的世界。我喜欢钱，要是我硬要挤进去，那多半是以为我冲钱去的。”
  “你呀，真的是个小财迷！”
  “还不都是因为您，小时候让我过苦日子。”
  林老打量着孙女，就着月色下越发苍白的小脸，感觉有点不对劲儿。突然，鲜红的血从鼻子流出，在月色的辉映下，显得无比刺眼瘆人。
  他沉声地喊来附近的守卫，又命人请来医生。
  全家上上下下都慌了神。
  军医做了初步检查之后，表情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这可是林将军唯一的孙女，不知道他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他决定先瞒住将军，于是假装松了口气。
  “放心吧，小姑娘只是有点贫血，加上天气干燥才流鼻血。这段时间多去去火气，弄点凉性和补血的汤喝。”
  徐参谋看出军医的顾忌，借口送他下楼，私底下找他询问。
  “说吧，到底怎么了？”
  “老徐，尽快送去医院做个检查吧，这条件有限，不过我估摸着是白血病。”
  他快步走到后院打电话给林林的妈妈，没有接通，转而留了一封语音留言。
  “小媛，林林身体出了点状况。赶紧回来吧！”
  林林的鼻子一直有鲜血流出，小白用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根本止不住。
  林老也不是老年痴呆，分得清上火和生病的区别。等到徐参谋回来，让他立刻带去医院。
  这时，林林醒了。
  “我怎么了？”
  徐参谋宽慰道。
  “没什么，天气太干了，才会流鼻血。你别乱动，止住血再说。”
  等了一会儿，血算是暂时止住了。林林起身去洗了把脸，面色更加苍白。
  第二天，徐参谋送他俩回去收拾东西。
  刚下电梯，就看到坐靠在门口的郭文城，像是一夜没睡，疲惫不堪，而大张靠在墙边陪着他。
  一看到林林，两人都动了动。郭文城急切起身，抓住她的手拖拽着冲向卧室。林林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反抗，结果磕在了门框上，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满脸的血把当场所有人吓了一跳。

  郭文城似是吓傻了，悔恨万分，不停地道歉，眼泪也跟着落下。
  “没事，不是你弄的。”
  大张和徐参谋更是着急得不像样，极力催促着林林去医院。
  “去医院吧，做个检查。”
  郭文城一直握着她的手，慌乱地擦着流不尽的鼻血，心疼无处安放。
  大张一直都很冷静，他根据林林这情况，也猜出了个大概。
  “徐叔，怎么说？”
  徐参谋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告诉他们。
  “可能是白血病。”
  “那得配骨髓。”
  “她妈妈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但是，如果配型失败的话，那只有林将军了，一个七旬老人根本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先看检查结果吧。”
  郭文城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白血病？配型？简单的几个字，却犹如利刃刺穿他的心脏。他猩红着眼睛盯着林林，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恨不得自己替她经历这份病痛。
  到了医院，院长和血液科的主任赶紧迎上前。持续了三个小时的彻底检查，所有人焦急地等待着。最后，院长等人出来，松了一口气。
  “好消息，不是白血病。坏消息，血小板数量异常，也有可能发展成白血病。”
  郭文城失了神智，迫切乞求着医生：“那怎么治？捐血吗？抽我的。”
  “你冷静点！家属跟我来下办公室。”
  徐参谋交代了几个小辈照看一下林林，急切地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
  “病人血小板降低严重，目前可以通过输血小板进行治疗。一般来说血小板降低常见于再生障碍性贫血、急性白血病、慢性白血病等疾病，通过输血小板进行治疗的话，可以使血小板的数量恢复正常。”
  “那赶紧着手治疗吧。”
  “我们要先配型，最好是病人直系亲属。”
  “她妈妈晚上才能到，外公的话目前正在服药期间……”
  “那我们先想办法止血，切记不要再磕碰了，凝血机制现在比较弱。”
  “好，谢谢！”
  “在平常生活中要多注意休息，避免劳累。避免食用辛辣刺激、油腻的食物，注意饮食清淡。放心，没什么大事。”
  郭文城抓握着林林的手，一动不动地守着她。眼眶泛红，嘴里不停在道歉。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机械发出的微弱声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林的脸上，苍白如雪的肤色，双眸失去了光彩，脸颊瘦削，病容明显，让人深感忧虑。
  大张也很担心，可是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坐在一旁，盯着墙上的时钟，仿佛被时针牵着走一般，十分煎熬。
  小白时不时检查下林林的鼻子，摸摸额头，确定不会发烧什么的。
  三个男生就这样守了她一个下午，各怀心事。
  晚间时分，徐参谋去机场接回林妈妈。
  林妈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再也控制不住伤心。她心疼地捋了捋林林额头的碎发，泣不成声。
  “洛洛，对不起，妈妈不该离开你。”
  徐参谋本不忍打扰母女团聚，但还是不得不提醒。
  “小媛，先去找医生，配型输血。”
  林妈妈回神，擦了擦眼泪。
  “哦，对，走吧。”
  ——
  “医生，为什么我不能输血？”
  “你的配型是成功的，但是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不是长期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我们在你的血液里检测出抗抑郁和镇静催眠类药物成分。如果是，这种情况下都是不允许给病人输血的。”
  林妈妈沉默，悔恨地低下头痛哭，
  徐参谋如遭雷击，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那种震惊之情在他的脸上表露无遗。
  她向他投去乞求的目光，十分无助绝望。
  “泽天哥，怎么办？”
  他坚定地扶住她哭得颤抖的双肩，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瘦削的身体让他的心痛无所遁形。
  “没事，我会想办法。你不能倒，洛洛她还需要你。”
  徐参谋沉着开口。
  “医生，血库还有多少？”
  “病人属于RH阴性AB型血型，这种血型一般称为熊猫血，接受万能血的输入会产生相当大的排斥反应，危及生命，只能找同血型，不确定因素还是会存在。目前我们能帮她止住血，还有时间寻找适配的血源，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绝对不能受伤。”
  徐参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谢谢医生。”
  他带着她悄悄地走向楼梯间，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没有一点生机，质问的话卡在喉咙。他揽她入怀，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柔声地安慰着。
  “放心，我会陪在你们身边。不管是你，还是洛洛，我都会护你们周全。”
  一阵一阵啜泣声，落在他心上。
  小媛，这些年你到底在干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也不愿回来吗？
  “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漆黑的夜，微凉的晚风，清寒的月光，陪伴着悲伤中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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