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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共谋业


  “滴答滴答滴答……”
  痛,全身上下每一块血肉都仿佛要脱离骨头的痛。
  双手被自屋顶垂下的铁链牢牢锁住,被像一块肉脯般挂起,双脚根本无法着地。不知道已经在掌刑司待了多久,这里永远的黑暗,仿佛昭示着长夜漫漫,这里的人再也等不来天明时分。
  秦柏舟将我送入这间挂满刑具的牢房之后便离开了。当掌刑姑姑拿着一张写好“认罪状”到我面前时,我还在不停辩解,急赤白脸地口吐飞沫。再三强调我没有理由去陷害云姜,去毒害五公主,也不认识什么牵机。
  “许女史,姑姑我劝你还是直接认罪吧。咱们这掌刑司的手段啊,不是你能受得住的。”掌刑姑姑尖锐刺耳的劝诫声在耳畔响起。
  “我没罪,为什么要认罪!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好你个死丫头!嘴这么硬!我倒要看看,是这铁梳子硬,还是你的嘴硬!”掌刑姑姑举起刚浸泡过盐水的铁梳子就往我腹部刺去。
  铁梳子上的每个齿都是经过精心打磨的,齿头的尖锐度堪比绣花针,从齿头到齿尾的齿身越来越宽,齿与齿之间的缝隙极大。这种刑具的用法就是刺入人的身体后,像梳头一样往下梳,划破肌肤的同时也会刮下血肉来。如果梳的时候齿身不幸断掉,那根齿就跟会钉子一样一直插在血肉里。
  我痛得昏过去数次,每次陷入黑暗之后,又因加倍的疼痛而醒来。反复几次,神经已经衰弱到看不清掌刑姑姑呲牙咧嘴的凶恶,也听不清源源不断的咒骂。
  “怎么?还不肯认罪吗?”掌刑姑姑将那铁梳子放到水盆里荡荡,铁梳子上挂着的丝丝肉皮如同放生的鱼一样游荡开去,随鱼儿游荡开的,还有如锦帐芙蓉盛开一般的血。
  “看来,得动用何常侍的那些玩意儿才行。”
  听到何常侍三个字,我脑子清醒了些。何常侍用的?
  只见那掌刑姑姑从后面柜子里取出一个窝瓜状的铁器,上有一铁柄,下有一长长的铁针。她一转动那铁柄,铁器就如开花般分成四瓣,每瓣的顶端也都有铁针。
  “这叫开花梨。何常侍那个阉人委实狠毒,竟能做出这种东西。他呀,最爱用这种东西对付那些不愿伺候他的小宫女。”掌刑姑姑擎着那开花梨,凑近了在我身前比划了两下,幽幽说道:“你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吗?”
  “不!不!”我瞪大双眼死命摇头,“滚开!”
  “哼!之前也有个尚宫局的女史被送到这儿来,还是那阉人亲自送来的。据说不仅不安心伺候他,还把他揍了一顿。那阉人哪里肯罢休,就喊了他几个徒弟将那女史捆了,想用这个开花梨狠狠整治一番。”她见我恐惧得浑身颤抖,满意地狞笑起来,又背过身去继续说道:“我等本来也想看看,这新奇玩意儿到底如何使。可惜了,半路冒出个植少监来,救走了那女史。”
  尚宫局女史……植少监……
  难道是雁雁?!
  雁雁真的进过何常侍的院子!还差点被他侮辱?!那天植少监来告知雁雁平安时,我以为是我们误解了,雁雁没遇到何常侍。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吗?!
  “那女史运气好,认得植少监这样的贵人。你呀,就没这个运气了。我好心再劝你一次,还是认罪吧,也少受些苦。”
  “认罪?我要认什么罪?”我紧盯着掌刑姑姑手上不断开合的铁器,吱噶吱噶地来回响动,恐惧无限放大。
  “你想开了就好办了。自己看看吧。”她再次拿起那张认罪状展示在我眼前。
  我一字一句缓缓念出:“奴婢,尚宫局女史许之江,受魏王指使,将牵机下于花折鹅糕中,送与户部尚书之女,欲借其手,毒害五公主……”
  “魏王?”还未读完,我就发现不对,“魏王是谁?我不认识他。”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什么魏王!”
  “哼!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上头给的时辰也快到了。我懒得听你狡辩!”说完,她淬了一口唾沫,猛然上前来抓住我的右手,就要将我染了鲜血的拇指扣在认罪状上。
  我立马攥紧拳头奋力挣扎,四肢上的锁链也随之发出巨响。那掌刑姑姑转头瞥了一眼角落的滴漏之后,也攀着我的右臂去扒拉我的手指。
  “住手。”一道冷峻的声音银瓶乍破般回荡在这牢房。
  忽然身上一轻,来人将掌刑姑姑掀翻在地。被解开脚镣和手上的锁链后,我因受重伤瘫软在他身上。他叹了口气,轻缓地将我打横抱起。
  快要走出牢房的时候,他忽然站定,冷冷地朝身后人说道:“告诉你们主子,手伸太长,小心四面八方来的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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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累。没有一丝力气睁开眼皮去看看这期盼已久的光明。再次感受到点点雪花轻吻脸颊,我心里只有感激。
  “谢……谢……”许久未沾滴水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并不作答,只是放缓了脚步,又收紧了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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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频频。虚空里有无数只手拉着我下坠下坠,我朝天空伸出手去,只见层层黑云极速穿过我的手向上飞去,视线里那唯一的光亮将要再次消失。我急切地紧咬下唇,逼迫自己醒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阿元欢喜的模样像这冬日里的暖阳。让我觉得,逼自己早点醒来,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姐姐,快把这碗药喝了。”
  “姐姐,你冷吗?要不要把窗掩上?”
  “姐姐,小心肩膀上的伤。我给你拿个靠枕。”
  “姐姐……”
  “好啦,阿元。姐姐没那么娇弱,你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不用忙前忙后的。”看着阿元像只小翠鸟一样飞来飞去,我只觉得眼花。
  “这是,你的屋子?”这不是之前阿元那个小屋,但看他对这儿如此熟悉,又不免猜测。
  他摇摇头,“是太医署的后厢房。”又倒了杯清茶递给我,“师傅本想抱你回尚宫局,但又不知道你的具体住处,只好先送来太医署了。”
  哦,原来救我的人是何少监。
  “今日是大年初几?”
  “初四。姐姐你昏迷了整整一天。”我很自然地将喝完的茶杯还给他,他接过后眼神停顿了一下,才转身将茶杯放回桌上去。
  我低头一看,手上那对金钏不仅有多道划痕还变得奇形怪状。那掌刑姑姑看我戴着金器就想抢去,没想到死活弄不下来,又拿了剪子来剪,还是没能得手。
  “是我没有保管好这金钏,对不……”阿元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巾帕沾了雄黄粉,涂抹在金钏附近大大小小的伤口上。
  “本是送给姐姐的生辰礼,没曾想,竟让姐姐因此物受了这么多伤。”他眼睫垂下,又微微颤动。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哪里能怪你?要怪就怪……”怪谁?我能怪谁去?
  至今为止,我连是谁陷害的我都不知道,又能怪谁去?只能怪我自己行事不够谨慎,招来这无妄之灾。
  “姐姐你疼吗?”阿元抬起来头,眼眶中泛着莹莹泪光。
  突然心中一阵酸软,“疼。我好疼。”
  阿元又伸出手抚上我的顶心,“疼,那就不要忍着了。”
  我终究还是放下了所有戒备和伪装扑进了阿元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我处处谨小慎微,事事与人为善,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声嘶力竭地低吼着,质问着。发泄着穿书以来的所有怨气与委屈,想要向上天讨一个答案。
  阿元无声地抱住我,轻拍着我的背,任我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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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到最后彻底没了眼泪,我才停下。离开阿元的怀抱,发现他的衣衫不仅湿了一大块,湿的地方还沾了鼻涕。我又尴尬起来。
  左右翻找了个遍,才又在床边找到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连忙擦去那鼻涕,“对不起,阿元。我弄脏了你的衣服。等会儿你把这件袍子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阿元又握住了我擦拭的手腕,轻声笑道:“不用。你伤得这么重,等你有精力洗的时候,这衣服估计早就臭到不行了。”
  我佯装生气地把帕子往他身上扔,他敏捷地接过。
  “对了,初二那天我去皎月阁找你,你怎么不在?”哭了一场之后,郁结的心绪也消散不少。
  “我回内侍省述职了。今后,大概也不能时常回皎月阁。”他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安顿回枕上,又帮我掖了掖被角,“姐姐能帮我多照看照看皎月阁的梨树吗?”
  “当然可以。不过梨树要怎么养?”原来他之前栽种的是梨树。
  “只需每隔一旬去浇浇水即可,”随即,自他掌心垂下一只金丝镂空小球,“这是给姐姐的新生辰礼。”
  我伸手接过,盈了满手的梅香,“这是?”
  “香囊。燃的是雪中春信。”他又递给我一纸包,也带有冷梅香气,应该是线香,“姐姐再睡会儿,我出去给姐姐重新煎药。”
  “等等。我还想问你,你师傅怎么会到掌刑司去救我?”见阿元转身就要离去,我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转身来轻柔地笑笑,没有被我拉住衣袖那只手又握住了我的手腕,“那天我经过内侍别省,刚好看到你被中郎将带走,就跑去求师傅救你。”
  原来如此,我说何少监怎么突发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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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元出去后我又躺床上假寐了一会儿。
  初四。明日便是祭祖大典,也是,信王策划让阿尔其出逃的日子。是时候测试一下能否改动原著剧情了。
  “江江!”人未到,声先至。
  “江江你怎么样了?”原时秋破门而入,一个猛子扑到床沿上,捧起我的脸查看我的伤势。
  “你再来晚点,就可以帮我入殓了。”我翻了个白眼,扒拉下他的手。
  “老三那家伙真是该死!”他忿忿地锤着床沿,“还有秦柏舟那小子!不分清红皂白就直接将你从我眼前带走!”
  信王?这事跟信王有关?
  他似是看出我的疑惑,又继续解释道:“你被带走后,我就立即联系了安置在珠镜殿的暗人。呵,那天时莺和云姜根本就没碰过任何一份糕点!她们所中之毒也并非牵机,而是钩吻。我又绑了那守门宫女逼她说出幕后之人,她只说受魏王指使!哈!老九那獠奴有这本事,就不会成天与阉……”
  他忽然想到什么,调转了话头,“江江,要不我让母妃把你调到含凉殿来?有我护着你,老三那家伙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再来找你麻烦。”
  “三皇子,为什么要害我?”听他说了一大堆,我还是云里雾里的。
  他面色突然多出了几分怜悯,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何遭贬斥吗?”
  我父亲?原身许之江的父亲?我记得名籍上记载的原身父亲的官职是律学博士,品级不高,这与信王有关?
  “是老三的外祖,当年的中书令,上书弹劾你父亲收受各大世族的贿赂,让品学劣质的世家子弟得以进入弘文馆。你父亲才从弘文馆大学士一职贬为律学博士,之后没过多久便……”
  “你父亲是我阿翁最得意的门生,阿翁他不信你父亲那般刚正不阿的人会贪污受贿,于是之后派人调查。发现似乎与老三有关,好像是当年你父亲在弘文馆发现了老三的什么秘密。”他又站起身来背过手去,在屋中来回踱步,“你此次被害,我猜也是老三突然发现了你在尚宫局,便做了此局想要一箭三雕。一来除掉你以绝后患,二来毒害时莺为他母妃报仇。”
  踱步至窗前,将窗户掩上,才又转身冷笑道:“这三嘛,自然是拉老九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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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人微言轻的女史,竟值得大人物费这么多心思来暗害。不知道该说是我的荣幸,还是祸患。
  “啾啾哥哥,”我装作虚弱地朝原时秋伸手,他见此便缓下神色,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
  “我想到三皇子为何要除掉我了,”待他坐到床沿上,我便直直盯着他眼睛,我知道我这样的神色看起来最无辜也最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我无意间知道了他许多计谋。”
  垂下眼睫忽又抬眼看他,神色坚定,“我们一起破坏他的计谋好吗?我只求安稳,但我希望这也能为啾啾哥哥的大业铺路。”
  他瞳孔蓦然放大,像一颗石子击碎了湖面的平静,涟漪久久不平。
  ------题外话------
  事业线要起来了。
  我尽量让每一句话都发挥作用,推动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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