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心脆弱

所谓穷寇莫追，这倒道理向南心中明白，见武子羽这群人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心中反倒是有些不安，武子羽他们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可他是想抓活口的，战场上，要杀人太简单不过，但抓活口就不一样了，这对敌方来说，是最大的羞辱！他们就是要钟离落难堪，就是要冥若凡服输！

        “上吧，让我看看你们北国这群狼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武子羽冷哼一声，怒瞪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他怎会不知道向南眼中的算计，只可惜，要让他乖乖投降认输，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武子羽从来不知“投降”为何物！

        虽是身陷囹圄，可听了武子羽一席话，裴毅的双眼中满是沸腾的热血，从军那一刻他们便早已做好了为国献身的准备，如今能够轰轰烈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

        “兄弟们，杀！”一声令下，众人抱着必死之心挥剑冲杀过去！

        武子羽虽说是个武将，可他却不是什么莽夫，也懂得大义，知晓廉耻气节，这点上，就连向南也是佩服之致，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注定只能在战场上相遇。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客气，向南一声令下，这边早已蓄势待发的北国军队也是迎战上去，两军立即厮杀开来！一时间，方才还宁静的军营里瞬间满是嘶吼杀戮之声！

        向南只是远远的在一旁看着，并不作声，只是一双眼睛片刻都不曾离开过武子羽，心中不免暗叹，果然是个难得的将才，若是能归降该有多好，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远远的瞧着武子羽左右开弓，几乎是一招致命，招招狠戾！

        “拿箭来。”他随意冲身边的士兵道了一句，微微笑了笑，接过士兵递给他的箭，动作利落的搭箭，弯弓。

        噗！

        不出意外，正在迎敌的武子羽不慎中了他的冷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倒了下去！

        “武将军！”回首击毙了身后偷袭的敌人，裴毅却猛然看到了倒下去的武子羽，心中顿时一阵焦急，慌忙扑了上去。那箭分明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可武子羽却是面色黑紫的昏厥了过去，可见那箭上淬了毒！

        “我跟你们拼了！”裴毅转身大吼一声，愤怒的挥剑，招招夺命！围在他身侧的人生出了些许惧意，微微拉开了距离。他红着一双眼睛看着身边渐渐变少的兄弟，一双眼睛也杀红了。

        他们死伤惨重，可向南这边也并未占到什么便宜，死伤更为骇人，看来，果真是穷寇莫追，古人诚不欺我。向南并未多言，只是冷冷看着被围成圈的楚军，搭箭，弯弓，指向了裴毅！

        几乎是同一时刻，裴毅察觉到了什么，飞向他背后的箭被他挥剑一挡，随即换了个方向，直接刺入了北国一个士兵的身体里，强劲的力道致使长箭刺入身体之后箭羽还在微微颤抖。发现了这个背后放冷箭的人，裴毅死死的盯着他，提剑向他奔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向南不慌不忙的从箭筒中同时抽出了三只长箭，从容的射了出去！

        裴毅迅速左右抵挡，可仍旧是感觉道腿上一痛，整个人摔落在地，本想提气站起来，可下一刻却是眼前一黑……

        处理好伤残士兵，乾木木未曾耽误，直接入了军帐，其他人都被钟离落命令下去休整了，里头只有裴将军和言苍锋，见众人神色肃穆，乾木木也知道事情搞砸了。此刻，心底的自责不少于任何人，当初若不是自己提出将计就计，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了。明知北日铮早已和朱祥国勾结，明知那个人如此狡猾，自己就不该如此大意！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北日铮甚至还过来挑衅，自己当时就该想到，他若非把握十足，又怎会如此悠闲自在！

        “你们先出去吧，一有消息会立即命人告诉你们的。”似乎是瞧出她心中的自责，钟离落安抚的冲她点了点头，示意裴将军和言苍锋先离开。

        “钟离落，我……”

        “这不怪你，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这么做的。”不知为何，听到她直呼他的姓名，心中就泛起一丝暖意，他已经顾不得去思考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累。

        “不是的。”乾木木低下了头，她认为他只是在安慰她，事实是她太自负太自以为是了，若不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绝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你错了，你不熟悉战场，更加不知道北日铮是什么样的人，可这些我都再清楚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是主帅，没我的同意，别人怎么献计都是空谈。”他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同时也阻断了她继续自责，其实，一切说来，就是责任在他一人。

        乾木木沉默了，他说的没错，可不管此时责任在谁，他们心痛的是武副将他们一行人的生死未卜，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出生入死的兄弟去送死，他心中怎会好受。自己不过与他们相处这些日子，心中便已然如此，更何况是常年与他们称兄道弟的钟离落！抬眼时，只见他从来都带着笑意的眼中满是无奈与痛，心中一阵难受，自己不该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的。

        她并不是会说话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本以为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该麻木了，可却还是不忍，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她在一侧坐下。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吧，正如你所说，你是主帅，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倒下。”她说着，抬手想要解开他的衣带，之前混乱的打斗过程中，她也只是草草替他上了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可伸出去的手刚碰到腰带，手腕却猛然被捉住，她不解的抬起了眼睛，看向他。

        沉静的眼眸中倒映着钟离落清瘦俊朗的面容，沉沉的，如一湾湖水，平静，清澈，却是看不到底。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在乾木木手臂几乎僵住之时，钟离落终于开了口，微微松开手上的力度，却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只是贴近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乾木木的肩头。

        肩头一沉，乾木木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可待她想明白之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心中同样也松了一块，卸下了防备。

        人前，钟离落总是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事事都做到滴水不漏，可今日他却在她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这不单单是朋友之谊，这是钟离落给她的承诺，也是他给她的信任，她心中知晓，自此之后，钟离落不会再对她有半分的不信任！

        “这次如此大的失误，只怕到时候，冥若凡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不知不觉松懈下来的身体姿态，钟离落靠在她肩上瓮声瓮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其实冥若凡虽性情冷然，但也不会真拿他如何，就连皇上他性情柔和也不会将他怎样，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错不在他，不肯轻易放过他的，是他自己。

        “你放心，你我是同谋，要杀，一起好了。”乾木木有些哑然，可随即一想，既然他能放下，自己又何必端着不放，于是便玩笑一般的回敬了一句。

        玩笑的话，却是让钟离落眼中一痛，只是无人看见。

        一起？

        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不会有这个可能。冥若凡对感情虽迟钝了些，可对她的占有欲却是异常强烈的，哪怕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对于乾木木，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中抢走，即便是好兄弟也绝无可能。

        此时此刻，若说他还不知道自己对乾木木究竟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恐怕连他自己也骗不了了，从一开始，她便能不由自主的吸引着他的目光。他钟离落虽说不上是阅人无数，可身边漂亮的女人也从不会缺，身边的这个女人，不是最美的，却有着一颗最坚强的心，不论遭受了怎样的待遇，她都能够顽强的站起来。

        遭受了那么多的不公待遇，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她总能自己救了自己，如同冬日里傲然盛开的寒梅一般，冷艳，纯净，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没有得到回应，她也并不在意，只要他心里能够好受一些，怎样都可以。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过去了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通报的声音，钟离落终于回过神来，抱歉的看了看乾木木，却见她只是不在意的摇摇头。

        众人一直都在等候消息，抓住朱允之后钟离落已经第一时间派出救兵希望能够救出武子羽他们，虽然希望渺茫，但终究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无论如何，他们决不能自己先放弃了。

        其实漫长的等待其实并未多久，可传来的消息却是让人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武副将他们全军覆没！

        钟离落闭上眼，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乾木木见他脸色吓人，却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跟着退了出去，军中也是一片阴霾，虽说他们生擒了朱允，可是，终究无法挽回失去的人。

        想去看看裴将军，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他失去的，不仅是兄弟，还有唯一的亲人，去了又能说什么呢？眼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自己只怕都未必能承受得了，又何必呢？摇了摇头，她最终是退回了自己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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