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所有人默认颜柔柔就是慕玄白的通房婢女，自然没有特地为她安排房间，在外的日子里，他们都得共处一室。

        揽着颜柔柔走到房门前，慕玄白迎面与宣平王父子撞上。他们身后，还跟了个大腹便便的苏国公。

        宣平王扫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推开了旁边那扇门。

        苏国公视他若无物，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慕玄白勾起唇角。安排房间之人可真费心了啊。

        进了房，慕玄白小腿一勾踢上门，拍拍颜柔柔的腰窝道：“水都备好了，去里间洗漱吧。”

        颜柔柔也没跟他客气，在马车里坐了一天下来，她浑身酸软无力，能早点洗去一身汗好好睡一觉，她求之不得。

        屏风后响起水声，慕玄白舒展的眉却一点点拧起。他侧眸看了一眼绣蝶绣花的屏风上那道生动的剪影，迅速垂下眼，打开来之前陈叔交给他的乾德避暑山庄地图。地图上面标记了宣平王所持护卫军和建元帝御林军的列队方位。

        此次避暑外加秋狩，人人各怀心思，他也不例外。非要带上颜柔柔，除了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好色没头脑，也是为了保护她。

        一旦让她落单，那些盯紧她、想利用她的人，必会倾巢而出。

        小半个时辰后，屏风上的那道纤娜身影浴水而出，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慕玄白半躺床榻，手臂盖上紧闭的眉眼，黑暗里灵敏的听觉却让他感知到少女缓缓移来的疲惫脚步。

        “小侯爷，我洗好了。”

        连嗓音都似润了蜜糖水，潮湿黏腻，酥心麻骨。

        慕玄白移开发紧的手臂，一睁眼，就见灯下的少女眼若点漆，唇若涂脂。她乌黑的一头湿发乖顺地垂在身后，裹身的轻薄寝衣服帖地衬着她每一寸曲线。

        慕玄白悄悄滚滚喉结，视线上移，落到她身后的灯上：“叫人进来换水，我一会儿去洗。”

        颜柔柔点头照做，一手拢着湿发，边擦边去开门唤守在外面的秋桑。

        慕玄白背过身，深深吸了口气，对今夜莫名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兴奋与期许。

        再老谋深算，他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一截皓腕、一段玉颈、湿漉漉的如云鬓发、洗过澡后被热气蒸腾得发红的脸、纤腰上下起伏的曲线……一道影，一瞥眼，足以令他联想到许多暧昧的冲动。

        很快，有人进来抬水换水，小半刻钟后，慕玄白拿着换洗衣物绕到了屏风后。

        透过屏风，他能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通发的身影，如花照水，似柳拂波。

        少年喉尖发紧，额角微露青筋。

        他咬住衣裳下摆，扯了块绸质帕子，背靠屏风与浴桶，对着一片空荡荡的墙，纾解那难言难抑的欲望。

        直到头发差不多擦干，也没听见后面传来一点水声，颜柔柔略一思索，转脸看了一眼。

        少年轩昂的背影一半投在那面双蝶栖花的屏风上，一半被掩在浴桶之后，一条手臂还紧紧攀在桶沿上，隐隐可见他流利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几次难耐似的微仰下巴，胸膛起起伏伏。

        颜柔柔梳发的手一顿，轻声问：“小侯爷，您怎么了？”

        那道身影瞬刻间僵住，紧接着是少年略显急促的话音：“没事。”

        颜柔柔敛目收回视线：“您再不洗，水可能要凉了。我叫人进来服侍您？”

        “不用！”

        少年直接回绝，尾音却压抑着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音色有多轻缓柔媚。

        暧昧，惹火，令蓬勃的欲望鼓胀。

        颜柔柔听出了他的不对劲，但第一反应，是想起他胳膊上的那道伤。

        难道这么些天了，还没好透吗？还是说这一日奔波下来又拉扯到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脸皮最薄，兴许是疼了还不好意思说出来，非要逞强。

        伤口最忌讳碰水。

        少年再次咬住衣摆，直挺的鼻梁渗出汗珠，眸色沉了又沉，侧眸一看，却见屏风后那道软柳似的身影竟然一步步无声靠近，他还未及松口启声，她已背身轻轻道：“伤口不能碰水，小侯爷如果需要帮手，应当直言。若顾及他人目光，我可以……”

        “不，不可以。”

        她的声音太近了。

        近得他似乎能嗅到她发间浮动的幽香，能触碰到她颤动的眉睫，能数得清她的心跳。

        慕玄白的后脊忽然死死抵住桶壁，迷离的桃花眸失神一刻，迎来无声且抑制的抽颤。

        他紧攀桶沿的手臂松了松，吐出一口浊气，却半点不敢回头看那屏风，只探手试了试水温。

        快凉透了，刚好。

        他几次润嗓，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如初：“你才洗完，别把干净衣服弄湿了。回去睡觉。”

        前一刻被打断话头的颜柔柔，在听到水声的那一刻忽地了然。她轻咬下唇，也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回快步走，“嗯”了声。

        她不介意服侍他沐浴，但他宁愿自己……

        洗澡并不费事，慕玄白冲净身子，拧干头发，抱着一盆衣物出来了。

        颜柔柔还在镜子前拢发，听到动静，动作慢下来，无声观察了他的举动。

        “陆英。”慕玄白开了一条缝，将盆递出去，低声道，“你去处理。”

        关上门，慕玄白走回床榻前，路过镜子时步子刻意快了许多。

        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搬出一床备用铺盖，在离床半寸的距离铺陈起来。

        颜柔柔这才转头去看，就见烛火微茫下，少年鼻尖耳尖俱红，一身寝衣穿得整整齐齐，连领口都一丝不苟，倒不像他平时恣性妄行的样子。

        收拾好了，慕玄白坐上去，背对她道：“快睡吧，赶路要早起。”

        颜柔柔放下梳子，看眼床帐，犹豫道：“你不睡床吗？我睡不合适。”

        慕玄白哼一声，不屑似的：“我不爱睡床，你别管我。”

        他一裹薄被，扭头闭上了眼，眼睫投下的影却像振翅欲飞的蝶，不安地随吐息翕动着。

        颜柔柔闹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对她这么周到、这么好。如果他对她是有所图，哪怕只是贪图她的身体，她都能稍微安心一些。

        这一切无缘无故的好和喜欢，当然叫人贪恋，但于她而言，就是一颗浸了甜味的毒。

        她不想这样。

        颜柔柔脱了鞋，踩上绵软的铺盖。

        五感灵敏的少年睫影一顿，乌黑的眼缓缓睁开，见少女软软坐下，他腾一下坐起身，拧眉问：“你干什么？”

        颜柔柔抓了被子，半盖住雪白的足，抬起如丝媚眼：“我也不爱睡床。”

        慕玄白：“……”

        颜柔柔朝他探进，吐气如兰：“小侯爷，您若也不愿意睡床，我就陪您睡地上，好吗？”

        少女秾丽的眉眼似由春风细细描摹的柳叶杏花，一汪清澈下透着勾人的妖娆。

        慕玄白暗暗攥紧了掌心，别过脸：“你故意刺我？”

        料定了他不愿意跟她睡一起，就通过这种方式逼迫他主动睡到床榻上去。

        然而慕玄白讨厌这种被暗暗逼迫的感觉。

        他瞪她：“你上床睡。”

        颜柔柔却掩面打了个呵欠，一弯身直接侧躺下来，纤腰圆臀曲线毕露，只松松扯被子遮了半截。她嗓音懒懒：“不要。你不是喜欢我吗？难道就连这点请求，都不愿意满足我？”

        慕玄白不吱声了。

        他余光侧去，见少女云鬓乱散枕上，香腮似雪，睡颜恬静。明明只占了一半铺盖，馨香却已盈满鼻息。

        她样子太好看。

        慕玄白抬头望一眼床，又低下视线，不太有底气地质问：“想占我便宜？”

        少女的藕臂落在锦色薄被上，仍闭着眼：“不可以吗？”

        空气静了一瞬。

        “你最好别后悔。”

        下一刻，颜柔柔身上松散的被子被扯去大半，身侧一沉，一条肌肉紧实的手臂将她拢了过去，眼前的空余一下子变成了少年的胸膛。

        他粗重的呼吸裹满了她。

        慕玄白的下巴搭在她的发顶，即便已经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可想收紧又不敢收紧的时候，还是显得那么僵硬。

        他刻意拖着尾音倦懒道：“睡吧。”

        颜柔柔在他过分清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里沉默了。

        她可没什么好怕的。

        她闭着眼朝他怀里凑了凑，纤手搭上他的心口。

        沐浴后彼此身体发散的淡香愈来愈浓烈，慕玄白睁开眼，滚着喉结凝望床帐。

        他心迷意乱，垂眸看，她倒睡得安稳。

        再闭上眼，他在颜柔柔轻缓的呼吸频率里默背起圣贤书、兵法三十六计，努力回忆血腥紧张的战场杀伐，企图压抑自己滚烈叫嚣的血液。

        然而她轻轻一个吐息、随意一个翻身，都能把圣贤书翻乱，把兵法搅混，把战场变成燃着篝火的夜晚。

        慕玄白快要发麻的指，悄悄抚了抚她柔润的乌发。

        这不是第一次抱她，更不是第一次摸她的头发，但以往的熟稔自然在今夜不管用了。

        因为心里藏了一头需要时刻压制的猛兽，所以他每一个举动都是贪婪的试探，需要小心翼翼。

        慕玄白在黑暗里慢慢移开自己的下巴，凝睇她似已熟睡的脸。

        然后小心翼翼地伏低肩背，小心翼翼地吻在她的眉眼。

        蜻蜓点水，转瞬即逝，款款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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