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就在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坐在魏王左边的王后，突然叫停了底下的歌舞。

        “既然今日大家都在场，那么本宫想宣布一件事。”王后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底下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了王后。

        “再过不久，寒衣节就要到了。往年的寒衣节相关事项，是由本宫跟安贵妃一同操办的。今年，本宫手中事物繁忙，故而想另寻一人，代替本宫。”

        说这话时，底下有几个好大喜功的妃子，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但王后却并未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而是看向了孙萍：“今年，本宫得了一个心思缜密的好儿媳。所以，本宫想委以重任，让太子妃和安贵妃一起，操办寒衣节。”

        什么什么节？孙萍听到这句话时，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她只知道中秋节、清明节、元宵节，寒衣节是什么节日？是贵族人家才会过的节吗？

        “安贵妃，你意下如何？”王后先询问了安贵妃的意见。

        安贵妃是宫里地位仅次于王后的一位妃子，是永宁侯的妹妹，也就是安柳心的姑姑。

        宴会上，她就坐在王位的右边，王位左边，坐的是王后。

        听到此问，安贵妃先看了王后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了孙萍身上，打量了片刻，才说道：“早闻太子妃贤良淑德，聪明伶俐，既然她能替姐姐分忧，妹妹又岂能有什么意见。放心吧，妹妹定会跟太子妃一起，操办好寒衣节的。”

        王后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孙萍：“太子妃，你呢？”

        孙萍已经完全懵了，让她做饭饭、伺候伺候人还行。现在竟然要她操办一个她闻所未闻的节日，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但是，孙萍知道，就是因为王后已经足够信任她，看重她，才会把这件事交到她手上，她若拒绝，定会让王后下不来台。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见机行事了，孙萍起身行礼道：“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很好！”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

        宴会结束，孙萍回到太子府后，才开始焦头烂额了起来。她让小桔把太子府书阁和档案库里，所有关于寒衣节的资料典籍都找了过来，既然她什么都不懂，那就只能恶补了。

        只是补习还未开始，她就陷入了绝境——不识字！

        没办法，只能让读过一点书，会写一点字的小桔给她解释文字里的意思，陪她一起恶补。

        小桔也仅仅是认识这些字，知道大概的意思。

        在小桔的翻译下，孙萍了解到寒衣节又称“十月朝”或“祭祖节”，通俗的说法叫“鬼头日”。此节在每年的十月初一，跟“清明节”“中元节”合称三大鬼节。

        在这一天，宫里的习俗是，王上要穿上冬衣，告诉大家冬天来了。还要把刚收获的赤豆、糯米做成热羹分给群臣品尝。然后去祭坛祭拜，告慰先祖的亡灵。

        除了王上，王后、太子等，都需穿上新做的冬衣，因为有“十月朝，穿棉袄，吃豆羹，御寒冷”的说法。

        午膳需要准备荞麦面、筱面等，还要让太监们整理好宫里的火炉、烟筒，看看能不能生火取暖。

        大体上就是这些，最主要的，还是在祭坛祭祀这一块儿，讲究颇多。

        孙萍想让小桔再展开给她讲讲，但此时已经夜深了，小桔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孙萍见小桔这样，也不好再为难她，便让小桔先下去休息了。她自己再把刚刚小桔说的那些消化一下，琢磨一下。

        根据小桔说的，她得在这几个地方多花功夫，一是王上王后和太子等等的冬衣，这些都得提前联系尚服局做好。

        二就是当天大家吃的东西，赤豆糯米羹，和荞麦面、筱面等，这些得联系尚食局。

        尚食局对孙萍来说是最好搞定的一个地方，因为她早就熟门熟路，并跟里面的嬷嬷太监们搞好关系了。

        三就是祭祀这一块儿，孙萍还不太熟悉，这个可能得跟安贵妃商量商量，毕竟安贵妃曾经操办过祭典，比她有经验。

        孙萍把这些想法用自己的方式在纸上记录了下来。

        另一边，太子书房，魏常霆回府后，就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

        然后就感觉腹中积食未消，便想出去走走。

        魏常霆走在太子府清幽寂静的小道上，感受着夜风微凉，虫鸣此起彼伏。

        胃中也舒适了许多。

        走着走着，魏常霆就来到了一间院落附近。魏常霆本是不打算进去的，但院子里竟还灯火通明着。

        都已经快到子时了，是谁跟他一样，夜半三更不睡觉？

        魏常霆走了过去，抬头一看，院落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梧桐院”三个字。这，不是他那错娶的太子妃，孙萍的住处么？

        他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不对，孙萍大半夜，怎么还不睡觉，她在干嘛？

        带着满心的疑问，魏常霆就鬼使神差般地走进了院子，走向了那个灯火最亮的房间。

        房间的窗户上，映着孙萍的影子，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似乎是拿了一只笔，在写着什么。

        她到底在干嘛呢？魏常霆不由自主地就推开了孙萍的房门，然后就看到孙萍坐在案台前，手中拿着一只笔，面对着一些书本纸张，露出了难色。

        孙萍也听到了推门的声音，但她并未抬头去看来者是谁，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小桔又回来了，便说道：“小桔，你看看这一段是什么意思啊？”

        那人却没有回应，孙萍觉得奇怪，这才抬起了头。

        他是……魏常霆？！

        魏常霆怎么来了？他还记得来梧桐院的路啊？

        孙萍心里突然变得慌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手和脚都开始无处安放。

        冷静了片刻，她才缓缓站起身，对着魏常霆说道：“太、太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路过此地，见你房中还亮着，便来了。”魏常霆故作矜持道，其实他走进孙萍房中那一刻，他就开始后悔了。

        说好的不搭理她的，他怎么还是没控制住？

        “你这是在做甚？”魏常霆看着孙萍桌上的书本纸张问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满足完好奇心再走吧！

        “我，”孙萍有些迟疑，“我在看寒衣节的记载，明日就要进宫与安贵妃商量相关事宜了。”

        原来是这样，魏常霆点点头：“那你看得如何了？”

        “基本上都了解了，剩下的我再去请教一下安贵妃吧。”

        魏常霆继续点头，然后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孙萍桌上的纸张说道：“你刚才是哪一段不懂？”

        “啊，这我明日去问问他们就行了，不……”

        “是这一段吗？”孙萍还未说完，魏常霆就走到了孙萍身边，指着纸上的一段话问道。

        “嗯。”孙萍点点头。

        魏常霆仔细看了看，这段话写的是：“十月一日，纸肆裁纸五色，作男女衣，长尺有咫，曰寒衣，有疏印缄，识其姓字辈行，如寄书然。家家修具夜奠，呼而焚之其门，曰送寒衣。新丧，白纸为之，曰新鬼不敢衣彩也。”

        魏常霆便说道：“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到了寒衣节这一天，要裁五色纸来为亡者做衣服，五色纸的长度为一尺八寸，这样的衣服就叫寒衣。”

        “还要在上面写上亡者的生卒年姓氏字号以及生前的住处，到了夜里就将这些五色纸烧掉，这就是送寒衣。”

        “如果是刚过世不久的人，就只裁白色的寒衣，因为刚过世的人，不穿彩衣。”

        说完，孙萍就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五件衣服，还在每件衣服上都点上了不同的颜色，分别是红、黄、蓝、白、黑。

        魏常霆疑惑：“你在画什么？”

        “就画你刚刚说的那些啊！”这就是不会写字的孙萍自己记录东西的一种方式。

        魏常霆拿起孙萍面前的一堆纸看了看，上面有衣服、红色的豆子、面条、蜡烛等，还有些四不像的图案。

        “为什么要画出来？”还画得这么丑。魏常霆开始捉摸不透了。

        “我……”孙萍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要说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没上过学堂，不识字，只能画画吗？

        不行！这样说的话，魏常霆一定会刨根问底的。

        孙萍只好重新编个理由：“因为我自小贪玩，总是逃学，所以到现在都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只能画画了。”

        孙萍又一次抹黑了自己的形象，从魏常霆紧锁的眉头中，孙萍可以明显感受到，魏常霆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果然，魏常霆立马就疑惑道：“既然你这般无用，贪玩好耍，又为何要揽下这苦差事？”

        “我，母后如此信任我，我又岂能让她寒心？”孙萍解释着，有时候死要面子真的是一件活受罪的事。

        魏常霆摇了摇头：“能力不够，你就别逞能。你明日就去跟母后说你做不了这差事，让她另寻一人吧。不然，我替你去说也行。”

        “我为什么做不了？”魏常霆你要这么说，那孙萍可就不服气了啊，“太子，我只是不识字而已，别的我不懂的可以问可以学啊！”

        不识字，怎么了？

        不识字，就要否定她的全部吗？

        “可是你连字都不识，你……”

        “太子是怕我会给你丢脸是吧？”孙萍打断了魏常霆，“你放心，我要是做不好这差事，我自己担着，我绝不连累太子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夜已经深了，”孙萍又打断了他，“太子请回吧，我也该歇息了，明日一早我还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呢。”

        孙萍下达了逐客令。

        魏常霆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抿了抿唇，握紧了拳头，就转身愤愤地离开了。

        啧，他怎么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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