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云华仙子的七十二个小宠夫

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是什么？

        ——莫过于知道喜欢的太太住在哪，还仅仅隔着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距离。

        潇湘跟着小弟子们晨练后，去云华仙子的小院转了一圈，把之前忘记的干果送了过去，又含蓄地表达了对《云华仙子的七十二个小宠夫》系列的由衷喜爱。

        于是得到了云华仙子字体工整的亲笔新作一本。云华仙子看她挂小玉锁的红线旧了，又找了一通，却没找到红线，就先让她回去了。

        这小玉锁由上品灵玉制成，是云华仙子少时所戴之护身物，日子久了，其中浸透了云华仙子的灵气，颇有提升根骨的功效。潇湘一直贴身戴着，也有些受益之处。

        好不容易拿到签名本，潇湘有点飘飘然。她边走边翻书，想大致看一眼这本讲了什么。走着走着一头撞到了人，急忙道歉。

        抬头一看，却是江笠。

        江笠刚散学，听说潇湘来了云华仙子的院子，便在这儿等她。眼看着她压根没抬头，直直撞到了他身上。

        江笠刚想说点什么，不料潇湘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这眼神和江雪寒有七八分相似，淡淡的，冷而薄。

        他苦恼地摸了摸额头，不知道怎么办。

        “二师兄好啊。”

        “二师兄好。”

        路过的小弟子跟他打招呼，看他这个样子，又看了看远处已经走远的潇湘，就知道他们闹别扭了。几个人在远处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派出一个代表来。

        “二师兄，和潇湘姐吵架了？”

        “好好修行，莫问他人是非。”江笠冷着脸回答。

        小弟子：“……”套近乎失败。

        潇湘先去食堂给江雪寒带了午餐。收拾过后，搬了把躺椅坐在屋檐下，翻开了手里的话本子。

        那是名闻四方的任堡主还是一个小镖师时发生的事。

        有一次，云华仙子去北方退治一只颇为难缠的大妖时，路上碰见了一队镖客。

        这群镖客虽非修仙之人，却也久闻云华仙子大名，仰慕非常。双方打了个招呼，发现目的地相近，便结伴而行。

        西北地区景色颇为烂漫，所有的颜色在这里都变得比南方更纯粹、更鲜明。苍穹高而蓝，云朵飘过的时候，在地面投下分明的暗影。道路两旁视野开阔非常，比起柔靡秀丽的南方景色来，别具一格。

        他们走在两行行道树之间的古老商道上，一行人除了最初的寒暄以外，便没有再多说话。

        随着日头偏移，戈壁呈现出迥然不同的风光。

        云华仙子来西北不多，怎么看都新鲜。她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这样广阔的风景向江仙尊描述得真真切切，好教他也实打实地叹为观止一次。

        ——这场师兄妹之间的较量无处不在。

        日落时分，他们到达了一个名叫沙柳镇的小地方。镖师们也到了此番押送货物的终点。他们在路口道别，镖师们去送货，云华仙子则准备先去吃晚饭，再买点东西，去客栈开间上房——沙柳镇只有一间客栈，说是上房，其实普通，只是面积大点，稍微比普通的房间多几个花瓶画轴之类的摆设而已。

        春夏季节，这里的白天似乎更长一点。天还未黑，小镇的主街上，几间商铺门口已挂上了灯笼。她看了一眼，有卖糖水饮品的，有卖灯笼的，还有卖各种吃食的摊子。

        干燥的风中混着风沙的味道，她抬脚向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仙子留步。”有个人远远地喊住了她，这人好像是从远处跑来的，声音还带着几许喘息。

        她回过身去，于灯火阑珊的街头望着那人。

        面貌干净，五官清秀，气质平和，很年轻，几乎还是个少年。一身朴素的黑衣穿在他身上，还有些宽大。

        少年跑过来，在云华仙子面前三步的地方站定。刚对上她的眼睛就笑了，紧接着垂下头，敛住了羞涩的目光。

        怀春少年见到了心上人，只是看到，还没说什么话，心便扑通扑通跳起来。

        “仙子，久违了。”他好像有些紧张，声音都有点颤抖。

        这少年面貌似乎有些眼熟。云华仙子想了想，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无他，她见过的美人太多了，不仅环肥燕瘦各有特点，还有一个人间美貌巅峰江雪寒在上头镇着。相比之下，就显得这孩子的清秀像冲了好几次的茶一般，有些淡薄了。

        少年见她不答，便知道她不记得了。

        “风芜城救命之恩，任贞没齿难忘。”他低声说道，本要习惯性地敛衽屈膝，半途却硬生生地改成了拱手。

        想起来了。当时旁边还有妖王那个小作精——云华仙子想起那个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的二货，不由得一阵烦闷。

        但此番只有任贞一人。

        西北的日头和风沙磨去了他往昔的温柔婉约，将他娇嫩白皙的肌肤晒成小麦色，也将他水一般细腻含情的目光磨砺得冷静深邃，更将弱柳扶风的娇柔变作了古道西风的硬朗和筋节。

        天高云淡，景色旷远，面前的少年身材俊挺，动作利落，气质里已经隐约有了些铁血的味道。

        “是你啊。”他终于像个外面的男子汉了，云华仙子很欣慰。加上他乡意外遇故交，露出惊喜的笑容。任贞心里本来就念着云华仙子，见不得她一颦一笑，一丝情愫顿时湖水般波动起来。

        “你长高了。”在风芜城的时候他还比云华仙子稍矮一点，现在已经高出半个头了。

        任贞也笑着，抬起手拢了拢脸边的发丝。

        沙柳镇很小。任贞清秀，云华仙子又是极美的美人，他们光在这儿站着，就有好几个人从路旁的铺子里投来惊艳的目光。

        任贞踱了几步，挡住他们的视线，道：“我家就住在沙柳镇，仙子不如先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

        云华仙子本不打算去，怕不合口味坏了心情，刚要拒绝，一想任贞是风芜城的人，便答应了。

        不好吃的话，大不了出来再吃一顿。但能吃到风芜城的男人亲手做的饭，机会可是不多。

        说几句话的功夫，暮色已经降临大地。

        二人走了十分钟，来到镇子西边的一条巷子口。任贞半路上去了一家店，提了离开之前预定的菜蔬等。又走了五分钟，才到任贞租住的地方。

        他推开柴门，又拿钥匙开了堂屋的锁，借着暗暗的天光点上油灯。他手脚利落地擦了桌椅，请云华仙子坐下，道：“刚回来，家里没有什么东西，怠慢仙子了——您稍等，我这就去做饭。”

        任贞把装满了各种干果的果盘端给她。

        云华仙子跟着他来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他在灶台边忙碌。他的背影乖巧而毫无防备，已经将她当做了可以亲近信任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提起烧开的壶，用开水冲了冲杯盏，又沏了一盏茶。

        “仙子尝尝西北的八宝茶？”他将茶盏捧过来，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美人素手添茶的婉约感。云华仙子道了声谢，接过茶，继续看他有条不紊地做菜。

        炸物加佐料蒸过，有煎有炒，有荤有素，不多时，就摆了一桌。

        面对云华仙子惊讶和探究的眼神，任贞不由得有些羞赧：“时间仓促，仙子莫怪。倘若以后……三生有幸。”他的声音忽然变轻，云华仙子没能听到这句话中间的内容。

        别的不说，任贞的厨艺真的不错，火候拿捏得刚刚好，佐料也添加得恰到好处。云华仙子吃得很是尽兴。任贞没怎么动筷，大多时候含笑看着她，不时给她倒水。

        “尝尝这个，这是风芜城的口味。”

        “这个是我来沙柳镇之后新学的，味道如何？”

        “这是我以前吃到过的一道南方菜，复原了好久才有它七八分的风味。”

        ……

        油灯昏黄的光线柔化了他脸部稍微硬朗起来的线条，看起来像个世间常见的贤惠妻子。

        此时此刻，任贞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温柔。

        戌时末，云华仙子起身告辞。

        “明日休假，仙子早晨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任贞将她送到客栈门口，道，“仙子可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云华仙子想了想：“酸豆角配白粥？”

        “好。”任贞道。

        次日一早，云华仙子洗漱过后，就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了过来。

        当真是一方很破旧的小院。堂屋开着门，土壁混着干草，室内刷的陈旧白灰斑驳剥落。

        任贞好像开了早餐铺子似的，炸了油条、糖糕等，还准备了种种面点。看他容光焕发的样子，眼下有些发青，可能压根就没睡多久。

        云华仙子心里正责怪自己没考虑周详，任贞已经端了个茶盏出来，往她手里一塞：“杏皮水，等凉一凉再喝。”

        西北的早晨较为寒冷，茶盏还有些温热，捧在手里刚刚好。

        云华仙子如愿地吃到了酸豆角配白粥。

        临走的时候，任贞还体贴地给她包了许多干果点心。

        云华仙子不愿无故受人好处，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拿出一只盒子，道：“第一次来你家作客，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副铁护臂是我以前炼的，正好送你。”

        任贞刚要道谢，只见云华仙子微微一笑：“我在里面加了几个阵法……或许你有用到的时候。”

        到了沙柳镇，她已经离目的地近了，便选择御剑而去。

        任贞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渐渐地露出了惆怅之色。

        此后，云华仙子也因事来过几次。二人不时有信件联系。

        任贞心中悄然爱慕着云华仙子，却无法言明。

        一次押镖，他的脸上被沙匪砍出了一道无法消除的伤痕。

        在后来的人看来，难以想象的是，任堡主居然也会在深夜里，抚摸着脸上的绷带流泪到天明。

        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能，他想。云华仙子是仙门翘楚，断然不会喜欢他这样破了相的人吧。

        于是，任贞开始避免见面，回信也少了。他变得沉默，只是夜深人静之时，会用温柔的目光，一遍遍抚摸着这些往来的信上熟悉的笔迹。

        任贞害怕被云华仙子看到脸上的伤痕，却又一直等着她，因此不曾变更自己的地址，后来房东要搬到外地，便将房子卖给了他。在一步步建立沙柳堡的过程中，更是渐渐地买下了左邻右舍的房子，扩充成府第，即是最初的城主府。

        殊不知云华仙子早已听闻他的状况。

        二人相识一场，任贞执意要躲，她也不能强行去见他。

        只道是，动如参与商。

        她没听完整的的那句话是——

        倘若以后每天都能给你做饭，便是任贞三生有幸。

        潇湘从迷糊中醒过来。

        夕阳西下，远处的山色成了淡淡的暗蓝紫。

        她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滑下去，不是江雪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坐在摇椅上睡着了。

        她把衣服理好放在一旁，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脑子里还是任贞的剧情，连书卷掉在了地上都没意识到。与此同时，坐在台阶上的人也被惊动了，从臂弯中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俊秀的、睡得迷糊的容颜。

        江笠刚睡醒，软糯道：“潇湘，你醒啦。”

        潇湘：……！这人几时来的？

        “我来送东西，看你睡着了，就在这儿等你。”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顺便捡起话本子递给潇湘。

        潇湘把他的外衣还回去，道：“天晚了，早点回去吧。”

        山里降温快，也不知道他感冒了没有。

        江笠自知理亏，从怀里拿出一团红线：“云华师叔让我给你的。拿好，我走了。”

        深夜，江雪寒在书桌前看云华仙子的话本子，潇湘端来洗漱的水，待他用过，又给他梳头束发。

        潇湘还回忆着话本子的内容，忽然道：“我知道了！云华仙子更偏爱妖王！”

        江雪寒无声地从镜子里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到目前为止，《妖王篇》有三回，《任贞篇》只有两回。”

        江雪寒提出异议：“可是《妖王篇》一共三回，任贞有两回都出场了。”

        “罢了，我们还是等着看后续剧情吧。”潇湘果断放弃猜剧情，端着水盆出去了。

        江雪寒不禁微微一笑，吹灭灯，自去床上打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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