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云华仙子的七十二个小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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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早出发,到城门时已过了午。
阿彩在城门口的小摊上拿了一顶纱笠,付过钱,扣在剑客头上道;“男孩子要知道保护自己,不要抛头露面,不守夫道。你是第一次来吧?下次就知道了。”
剑客膝盖中箭,急欲辩驳,只说了一句“我”,云华仙子便跳起来将他帽檐一压,哈哈大笑:“入乡随俗!”
三人高高兴兴进城去,城主府早已派了一个管事的带人候在门口。小公子在匪寨潜伏两年,今日平安回归,很大程度上拜这三人之功劳。管事很高兴,一面带路,一面问他们有什么别的需要。
云华仙子之前惦记着看“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的风芜城男子,一抬头正巧路过一个歌舞坊。歌舞坊已经开门,许是时间太早,只有几个缺神少气、柔颜媚骨的男子倚在楼上,懒懒散散地看着下面,教人看着没劲。
剑客道:“我们得先找间客栈住。”
“好嘞,去订两间上房。”管事拍了拍手,便有侍从答“是”,行过礼走了。
云华仙子注意到,她的手指上戴着精巧的掐丝珐琅戒指,名而不贵,再仔细一看,衣着也是富得很有分寸和品味。说话间已进府门,管事引他们向客堂去,又跟路上一个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得令,便匆匆步入重重建筑之间。
阿彩:“想看跳舞。”
云华仙子附和道:“对,我们想看跳舞。”
“二位姑娘想看什么样的?咱们都能安排。”
二人都是只会打嘴炮的小愣头青,随便就能打发了,管事回头一看,决定为了稳妥起见,安排素的。到时候要不要更进一步,就看她们自己了。
进客堂,上茶点,三人稍坐。先前的管事告退之后,一个衣饰高一档次的管事从屏风后面出来。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云华仙子与阿彩听得出屏风后面还有几个人。然而不知是何人,城主诸事繁忙,想来应是亲信。
管事带着热络的笑容行礼道:“得知三位要来,厨房备了简餐,姑娘们吃过饭再上街去逛吧。”
“呃……多谢。”云华仙子和阿彩常在门派中,很少接触这种自来熟的人。剑客行走江湖的经验多一点,抱拳道:“那就承蒙关照了。”
云华仙子从怀中拿出军师的手书交给她,道:“有人让我拿这个来领赏金和搬运费,请过目。”
管事接过手书便行礼退入了后堂。
城主府的“简餐”十分丰盛。三人边吃边聊,因着屏风后有人,也不甚尽兴。云华仙子和阿彩语焉不详,大部分靠眼神交流,剑客不懂她俩的想法,只顾闷头吃。年轻人胃口大,又兼赶了一上午路,干饭如风卷残云,直看得屏风后之人连连感叹。
饭后,侍从端上时鲜水果。屏风后之人此时忽然低声笑道:“也不知道他们的宗门是不是每天都不让吃饱饭。”
声音很小,云华仙子差点噎到,一回头就想反驳,阿彩在桌下踢了她一脚,才勉强按捺住她与人争辩的冲动。
“是啊,太可怜了。做女人好辛苦,不仅要苦练功夫,还得到处行走、打交道。”
“那边不是还有位兄弟吗?这兄弟真是一表人才,性格虽与我等相异,却是个好看的人呢。我若是女子,便请母亲寻人说亲,娶他回来。”
“诶,小弟,你怎么脸红了?快让我看看你喜欢的是哪位英才?”
有衣料摩擦和打闹的细微响动。
“二哥,你还调侃我,你不是也一直盯着那带剑的姑娘看么?”
说着说着,几个人便小声笑起来,似小刷子拂在心上般痒痒的。云华仙子几次好奇心上头都想过去掀了屏风看看是谁,但想想赏金还没给,阿彩家还要在城里过日子,便生生按住了那急性子。
不多时,管事的从后面绕出来赔不是:“三位,对不住,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不如留宿府中,三位意下如何?”
“我们都行。”云华仙子点头。
管事瞬间眉开眼笑,三名侍从用托盘捧来足数的大额银票和碎银,分别交予三人。又道:“这位公子请到后堂与男眷们叙话,两位姑娘可自去逛街,所有花费记在城主府的账上便是。明日是衣锦游街的好日子,二位早点回来。”
云华仙子:“交给你了。”
阿彩拍了拍他肩膀:“加油。”
“等等,我一会儿去哪儿找你们?”剑客看她俩走远,急忙问道。
管事的眼神马上变成了“这个小伙子真是厚颜居然要跟两个姑娘同游”,仍笑道:“公子从外面来,想必不知本城风俗。您和姑娘一同出门,别人要背后议论的。”
“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议论的?”
管事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就因为你是男人所以才议论你啊”,却找了个理由道:“似您这般的美男子,出门不太安全。”
云华仙子和阿彩在远处听到,转头“嘿嘿嘿”地笑了出来。
“他也有今天。”
这句乃是故意说给剑客听的,声音刚巧传到他耳边。剑客的脸上马上显出憋屈的神色,又碍于好男不和女斗的礼貌,咽下了这口气,实在教人于心不忍。
紫箫在屏风后咳了一声,管事马上道:“这样吧,由我们来安排,保管您足不出户也玩得开心。”
二人大大地领略了一番风芜城各处的好风光,直到傍晚,才一人提着一只灯笼高高兴兴地回来。客房中亮着灯光,几个侍从进进出出,将屋子张罗得披红挂彩,桌上堆满了稀有的礼品绸缎等,好似要趁夜逼婚一般。
“麻烦问一下怎么回事?”云华仙子随手抓了个小侍从问道。
“公子要求我们将被褥尽皆晾晒,不得怠慢了二位。”
“公子太客气了,我们俩住一间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姑娘们别为难小的。”侍从掩口而笑,柔媚的目光从眼角流露出来。
侍从忙活去了,剩下两人戳在院子里,像两只呆头鹅。
云华仙子有点忐忑:“他们不会今晚就逼我娶他吧?我可什么都没干过,他还是个黄花小郎君呢。”
“你傻了吗?娶公子是你出彩礼,不是人家给你送礼啊。再说我们公子虽然不如你和江师兄好看,但也不丑啊。”
“他们万一强行招我上门,宗门那边可怎么交代啊……”云华仙子要哭了,“江师兄一定会笑我的。”
二人在院子里小声吐槽,阿彩瞄了一眼院子,道:“这……哎,正主儿来了,你问他?”
正说着,紫箫与另一个人,故作姿态地路过不远处,他装作有事,身板却僵得笔直,看得出有点紧张。见她二人站在院子里,“高冷而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们一眼,别别扭扭的。
阿彩:“你看,二公子和小公子——小公子在看你,哦天哪,快去搭讪!”
她声音有点大,紫箫腾地涨了个脸红,将身边人手臂一挽就要走。二公子闻言微微一笑,他怎能不知紫箫心意,故意陪着他走来走去,便是等与二人说话的时刻。便不遂紫箫的愿,硬拉着他转了个弯,来到她们面前。
紫箫的脸已经红透了,又被强行挽着,神色有些狼狈,赌气地转开了目光。
两厢见礼后,二公子笑道:“紫苏见过二位俊才,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如今大患已除,母亲应当放心了。”
“不敢不敢,”二人谦道:“都是小公子费心筹谋,我等只是路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母父最是娇养小弟,惯得他平生不晓得怎么对人好,也不知道讨人喜欢,教姑娘费心了。”紫苏又是敛衽一礼。
“二哥……”紫箫被他挽着,别扭地看了云华仙子一眼,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表态般,瞬间又低下了头。
在匪寨中机智又冷静的一个人,此时这般小儿女模样,云华仙子又是只差把“不解风情”四个大字写在脸上,阿彩看着,只觉得着急。
“明天还要衣锦游街,二位早些歇息吧。”紫苏行过礼,挽着紫箫走了。
“公子——”阿彩还想多看点云华仙子的八卦,恶作剧地喊道。
二公子闻言转过头来,向阿彩微微一笑。
阿彩看呆了。
“出息点。”云华仙子小声提醒,但阿彩已经听不进她说话了。
“二公子,这个送你!”她几步追上去,将灯笼塞到他手里,恳切道:“天黑,莫要摔着。”
云华仙子迷惑地看了看四周,城主府内四处都是灯火,哪里缺她这一盏?
“多谢姑娘。”二公子含笑行礼,阿彩游魂似的,痴痴地盯着他的背影,整个人好似傻了一般。
一刻钟后,云华仙子收到一张纸条,阿彩马上忘了对二公子的相思之苦,八卦地凑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匪患已除,城中放烟花庆祝,可于明月楼上共赏。来否?”
没有署名,应该是紫箫。
“快去快去。”阿彩推推她。
云华仙子跟着报信的侍从,一路越走越黑,直到城主府偏近后院的角落。此处有一彩绘楼阁,上书“明月楼”三字,清雅有风骨。楼上亮着灯,侍从道:“姑娘请。”
云华仙子信步上楼。
城中建筑密集,不似山上那般寒冷,只是高处仍旧有风。紫箫一个人站在栏杆前面,笼着手,无聊地望着楼阁外面的夜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登时愣住。此时月黑风高,此地偏远少人,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他的认知里,实在危险。他既怕发生什么,又暗暗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云华仙子疑惑道:“你不是喊我来看烟花吗?烟花呢?”
紫箫以袖掩口,咳了一阵,抬眼幽幽地望着她,道:“说是兄弟们一起来赏玩,却骗我与你幽会,必然是二哥戏我。”
“不好意思打扰了。”云华仙子闻言,转身下楼。
“奴家便叫姑娘如此不情愿么?”
“你不是说,你被二公子耍了吗?”
“……但放烟火是真的。”
远处第一团烟花已经升起,闪烁过后,爆声才后知后觉地传到二人耳边。桌上的蜡烛此刻恰好烧尽,燃烧的烛心倒伏在融化的蜡中,熄灭了。
云华仙子站在栏杆旁,望着远处的天空中一个接一个炸开的绚美光团。今夜无月,烟花便是这一方夜空中最美的点缀。
紫箫走到她身边,呵着手问道:“此处夜黑,你的友伴赠我二哥以灯笼,姑娘打算以何物赠与奴家?”
云华仙子脑中灵光忽然一闪,震惊道:“你的意思是阿彩喜欢二公子?”
紫箫笑了笑:“只有你没看出来罢了。”
“这倒是,他把阿彩迷得七荤八素的,”她从乾坤袋里找了找,拿出一颗掌心大的水晶球,“这个送你,好好读书。”
“这是何物?”紫箫好奇道。
“我炼的照明之物。”她拉起紫箫薄薄的青色袖摆,盖住水晶球,布料中缓缓透出柔和的青光,她将袖子取下,灯光便渐渐熄灭。
“多谢姑娘,”紫箫将水晶球收进随身锦囊,不一会儿锦囊中也亮起了光,像是笼了满满的萤火虫在里面。他笑道,“未知姑娘准备几时来迎娶奴家,奴家好准备嫁妆?”
“想得美。”云华仙子不理他了。
次日,三人身着锦衣,骑马簪花游街,收到了许多围观群众丢来的鲜花手帕香囊等物。
“这不科学,为什么往你那边扔花的都是清纯美人,给我花的都是半老徐爹?”阿彩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小声抱怨。
“可能因为你招老人疼吧。”云华仙子调侃她。
混乱中,有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拿着一把野花,挤到剑客旁边,一边仰头跟着马跑,一边喊:“哥哥,哥哥!这个给你!”
“啊?谢谢你,小兄弟。”剑客拨开垂下的纱,弯腰接过。第一次收到花,他有点不知所措。
小男孩道:“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哥哥这样的高手!”
“好,每天勤学苦练,必能成为高手!”剑客从怀里取出一枚小木剑挂件送他。
“我叫任贞,哥哥你叫什么啊?”
“江湖上都叫我剑客谌。”剑客摸了摸这孩子的小脑瓜。
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可惜生在了风芜城。
“我记住啦,哥哥,等我成了高手,就去找你比武!”任贞站在原地,挥着小手目送三人远去。
路边一清静楼阁上,紫箫看了看楼下大公子小郎君们掷果盈车的热闹景象,酸溜溜地“哼”了一声。看看手边果盘,拿起一只水梨,掂了掂,刚想往云华仙子头上丢,一咬牙,又收回手,换了串葡萄。
昨夜还跟他孤男寡女楼上赏烟花,今日就和这些男人眉来眼去。
“云华姑娘接好了——”云华仙子听头上有人喊,紧接着一串葡萄从天而降。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捧住,咬了一颗葡萄在嘴里,抬头看时,楼上却关了窗,只隐约一片青色衣袖闪过,不知是何等美人。
游过街,剑客便向城主府辞行。
“一路平安啊!”云华仙子和阿彩送他到城门外,促狭道。
“这……真不是男人呆的地方,后宅男眷整天绣花织布,玩些女孩子的玩意儿,还拉着我一起玩,不玩又好像不尊重人家一样,真头疼。”剑客看着那些不成器的后宅男子便不爽。
他全程被内宅男眷招待,除了戴着纱笠游街外,完全没有出来的机会。听说二人晚上要去看歌舞,想去看顾着点,然而后宅的管事不准他去,一脸“男人上歌舞坊,不害臊”的表情。他见云华仙子和阿彩兴致勃勃地盘算,又怕她俩有什么闪失。才以辞行换取人身自由。
“我们没事,真的不用担心!”左右为难间,阿彩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这些小鹦鹉们的伎俩我清楚得很!”
剑客拱手一礼:“那就拜托你多照顾云华了。”
“我哪里用得着照顾,你快去吧,不然晚间无处投宿,就要露宿荒野了。”云华仙子挥挥手,送别了剑客。
剑客背后的包袱上,插着一把枯萎的小花。
晚间,城主府果然包下了城里最好的歌舞坊顶层,请二人去玩。
“别告诉我娘爹,拜托了!”阿彩很紧张。
管事笑道:“那是自然,您也多多留意才是。”
回头便吩咐道:“府中有命令,请某大人、某大人和某某大人,去某歌舞坊待客。”
因着城主府的面子,歌舞坊请出了最好的伶人和乐师。香袂翩翩,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宽大柔软的坐榻上,云华仙子和阿彩从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后来的猜枚行令、输了吃水果,到后来云华仙子懒散地倚着靠枕,一边看着舞蹈,一边看阿彩和小郎君们从嬉笑打闹逐渐变成追逐疯跑。她独自一人坐着,不免有些无聊和寂寞。莺莺燕燕的小郎君们见她兴味不大,知趣地不来打扰,只管该端的端,该撤的撤,伺候好了,自然有赏。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今夜无雨,却是有风险。
阿彩母亲是城中显贵,本是休沐,又被府中安排便装来看歌舞。听闻今日游街的高手在楼上接受城主府的招待。她想看看是何等英杰才能端掉那个让人头疼的匪寨,这边还酝酿着搭讪的词,那边已瞅见阿彩和几个小郎君嬉游,一时间也不管什么英杰不英杰,怒火中烧上楼来,提着耳朵往屁股上踹了一脚,吓得小郎君们纷纷退避。
“小兔崽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居然偷偷逛花楼?老娘打不死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娘,好疼啊!”阿彩忍着痛,向云华仙子偷偷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玩。
没了见多识广的阿彩分担火力,小郎君们纷纷跑来云华仙子身边勾引挑逗,云华仙子哪里能玩得过这些手段甚多的小郎君,很快就被灌了几杯酒,有些飘忽。
四周在嬉闹,云华仙子头蒙蒙的,渐渐觉得他们吵闹。
忽然小郎君们静了下来,另有数人悄然走近。云华仙子撑着醉眼一看,十名小郎君在她面前一字排开,面带羞涩,眼波不断瞄她。
“这些个小郎君冰清玉洁,全是贞静处男,贵客可有相中的?”有个人在她旁边坐下,轻轻地向她脸颊吹气,痒痒的。
“你好烦啊。”云华仙子有点醉了,一时以为是江雪寒在逗她,上手就毫不客气地推了一下,这一把推在锁骨位置。那人痛哼一声,也吓了一跳,想起是在风芜城,生怕把人推到凳子下面去了,又想起是软宽的坐榻,不会摔到,才放下心来睡着了。
紫箫摆摆手,示意这些人退下去。
青纱帐幔在晨风里飘拂,东方微光初露。
烛泪已经流尽、熄灭了。
渐渐地,热闹的大街小巷安静下来,连城池也进入了寂静的沉眠。
空荡荡的楼阁顶上,只有紫箫一人长身独坐,调弄丝弦,像是静静地守候着榻上酣睡的她醒来。
第三日,云华仙子辞行,临走前去阿彩家探望,得知阿彩因协助小公子平定匪乱有功,城主表彰了她母亲,阿彩也领了一个挂名官职。她回家便被打了一顿,走路还有点拐,苦着脸道:“你可要多寻访寻访啊,虽然继承我娘的权贵身份也很爽,但我更想继续修仙。”
“我晓得了,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再不济,还有师祖呢。”
“得了吧,我可不敢为了这种事就轻易惊动他老人家。”阿彩吐了吐舌头。
“那我走了,你保重。”
“等等,我叫家里的马车送你出城。”阿彩道。
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云华仙子恍然感觉这次经历如梦一般。
一个人一生能做多少梦呢?这一场梦,又在人生中能占据多少篇幅呢?她越想越觉得空虚迷茫,望着前面雕饰精美的车门出神。
“云华姑娘要走,怎地不通知奴家一声?”伴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紫箫骑着一匹骏马追上来,与车厢并行。他纱笠遮面,宽袖掩映的玉指挑开车帘,俯身过来道:“姑娘要走,奴家也留不得,可是没有姑娘,奴家便是一日都没有生趣。还请姑娘快快回来,以慰我相思之心呀。”
“等你们风芜城什么时候有男城主了吧。”云华仙子随口道。这个人心眼太多了,吃不消。
紫箫凑近窗口,手指隐秘地微微拨开衣领,让她看昨天酒醉时随手一推的青痕,低声道:“倘若父亲问起,我便说是你弄的。”
“你这个小郎君有没有羞耻之心?”云华仙子立刻转开眼睛,用上了昨日城主府拒绝剑客同去的理由,“男人逛歌舞坊,不害臊!”
“成大事者不知羞耻。”紫箫道。
“行吧你有理,等你当上城主了再说。”
“姑娘可要记得这个约定啊。”紫箫望着她的眼睛,神秘一笑。
云华仙子把帘子从他手指上拉下来,隔开这张看似柔弱无害的美人面,不小心手指相碰,被他一把攥住。他的手指细长柔润,却有些力道,纵然看似虚虚地搭着,也让她一时间挣脱不得。
“啊哟!姑娘怎可当街调戏奴家?还不快松开奴家的手!”
“你……”云华仙子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三字经,看在此地风土民情的份儿上背了这口黑锅,顺便翻了个白眼。
紫箫见状一笑,松开她的手,打马而回。
这是云华仙子第一次在风芜城被碰瓷儿。
第二次去风芜城的时候,云华仙子在书坊看到了《美公子智擒山匪》这套魔改得面目全非的话本子,并且受到城主府的款待,依旧在歌舞坊顶楼包场。
她买了一套《美公子智擒山匪》,在翩飞的香袂和悦耳的丝竹声中略翻了翻,发现人设也被改得翻天覆地。
比如剑客在其中扮演了弱质男流,因被女匪首相中(对,匪首的性别也被魔改成女)而抢回山寨,打算择日成婚。日夜嘤嘤哭泣。
紫箫忍辱负重,以军师身份卧底两年,见之不忍,二人合谋令匪首放松警惕。阿彩作为剑客的恋人出场,因为技术过菜也被捉住,关在地牢里,匪首打算等成婚时把她绑在一边,近距离围观婚礼全程,狠狠戳她心窝子。
于是这个情况下,二人的同伴——云华仙子出场,在婚礼前夜潜入匪寨,勾搭上了公子,第二天里应外合,将匪徒们一举擒捉……最后公子体质异于常人,不仅怀孕了,还生下继承人独自抚养。
太魔幻了,干脆就是在只保留角色的情况下剧情重写。
“干,我什么时候勾搭你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云华仙子夜入城主府,生气地站在紫箫面前,严厉地质问。她目光下移,盯着紫箫平坦的腹部,“你还能怀孕?我信你个鬼!”
紫箫通身低调的紫色华服,头上簪子饰以葳蕤生光的白玉珠串,已是城主的打扮。
“在话本子里啊,”他无辜道,“都是编的,姑娘何必上心?”
“话本子也不行!”云华仙子拳头梆硬。
“呐,你想假戏真做或者试试我能不能怀孕也可以,能为姑娘生一骄女,乃是紫箫毕生之幸。”
紫箫说着,干脆地拉开衣领,露出如玉般润泽的肩颈:“反正奴家早已是姑娘的人,但求姑娘怜惜则个。”
怜惜你妹!云华仙子转头就走。
目送她气哼哼出门去,紫箫微微一笑,拢上衣领,考虑起发展旅游业的事,心道:早知道把山寨留下,开发成旅游景点。又一想,当时匪患多,如果被另一波匪寇趁虚而入,还不如拆掉省心。
云华仙子出了城主府,就去找阿彩。阿彩家的官邸正在张灯结彩准备婚事,男孩子家,年龄不能拖,在二公子有意无意的提示下,老城主已经把他定给了阿彩。她熟门熟路地找到阿彩住的院子,阿彩果然在深夜痛苦地背书。
云华仙子:“他写话本子编排我们你知道吗?”
阿彩赧然道:“那是城主兼我未来夫弟诶,我怕你一时性起把他打死,就没告诉你。我不想紫苏(二公子)回去辛苦继承家业,只好对不起你啦。”
云华仙子:“……”
第三次去风芜城,就是阿彩娶夫了。
婚礼办得很排场,因为是城主府和权贵的联姻,很多权贵都来了。云华仙子不喜欢婚闹,给了红包之后就找了个角落没人的桌子等着开席。眼见得那边厢闹洞房,一群虎腾腾的姑娘闹哄哄冲进去,一拥而上,把阿彩绑在柱子上轮流打来打去,还顺手调戏新夫,差点给二公子吓哭。
一群年轻人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不少年长之人看得面带微笑,仿佛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云华仙子收回眼神,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正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见她看他,紫箫嘴唇微动:“娶我,保证她们不敢这样打你。”
她看看四周,果然大家都自然而然地避开了这个区域。
云华仙子有一种错觉,好像在风芜城绕不开这个人了。
此后的许多年里,无论她去风芜城多少次,那间歌舞坊修缮多少次,顶楼的陈设布置始终是她那年所见的模样。
风物如旧。
风露亦如旧。
每次走的时候都被碰瓷儿,更是没变过。
或许是那个人不愿让自己忘记他吧,云华仙子想。
数年后,她收到了一封来自风芜城的信,信封上盖着城主的印章。
云华仙子亲启:
自山寨一见,念念不忘。
那日之后,奴家可真是想做个像城外诸地一样,可以担当得起一个女人一生的男人了。
然而生于斯者,当报斯恩。奴家别无选择,只遗憾此肩只能负得一城,而不能与仙子共度一生。
奴家多年来,每有得意之事,亦有失意之事。而今想起,种种过往已作云烟散,唯独遗憾于未曾亲近于仙子。
如今奴家病榻缠绵,残生只在瞬息之间,却总是想起山顶放烟花那一夜。斗胆请仙子永远莫忘奴家,多为奴家积累福德,以求生于善趣。
容颜已老,勿来探视。(这一行小字夹在两行中间,应该是后来加的。)
记得我当年的样子,记得我们在山顶一起看过的烟花。来世再见罢。
紫箫
笔迹虚浮无力,确是身体欠佳的情况。
云华仙子合上信,心中郁郁。想起阿彩如今在风芜城接了母亲的职,便写信询问近况。想了想,又备马亲自过去。
她远远看到紫箫的灵车驶出城门,城中居民自发相送。春日风大,纸钱飘洒得到处都是。
云华仙子勒马远观,不意间,袖中的手帕也随风飞了出去。
她静静地看着人们举哀,哭丧,祭祀,把他的棺椁放进地下,填上土,堆起高高的坟茔,又离开。待那些人都走了,吃供品的乌鸦、野鹊们也都散了,她来到坟前,信马缓步,右绕三匝,便离开了。
他不是第一任男城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任男城主。
初春的原野上刮着大风,草色青青,生生不息。
“有消息了?”城库中,土伯霍地站起身来。
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妖道:“是!”说着送上一卷图纸。
桃二十四抱着刀,坐在桌旁看云华仙子的新作,她觉得这篇比《剑客》那篇好看得多。云华仙子和直男谈恋爱,简直是灾难。
土伯看完图转向众人,大袖一挥:“打探清楚了,我们行动!”
“是!”众人齐声答道。
桃二十四合上书,走出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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