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茉莉

最终，书曲舟还是没戴上那根发箍。

        果然还是很不搭调。

        而褚欢自告奋勇的把猫耳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只要肢体语言表达的自然一些，在外人看来顶多是一种比较奇怪的发饰。

        谁能想到这是两只真的兔耳呢？

        吸引目光是必然的事，单凭那张脸就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书曲舟凑到褚欢耳边轻声提醒：“他们是觉得你很可爱呢。”

        之后书曲舟便给褚欢买了一些衣物包括内衣之类的和几顶帽子。

        广场里人多，密闭的空间，各种气味杂合在一起。褚欢初来乍到，这种环境还需要时间去适应，渐渐地，便感觉脑子有些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胃里翻滚有种要吐的冲动。

        他不再忍耐，在书曲舟还再热衷于挑衣服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书曲舟的胳膊，借了点力，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书曲舟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不过就快就注意到了褚欢脸色算不上好看，改口道，“现在就可以。”

        出来后，天公不作美，雨水丝线降落人间，轻飘飘的，不痛不痒的打在人的身上，像是调情。

        台阶，草木，高楼都在雨中进行入夜仪式，洗去繁忙一天的污秽。

        褚欢深深呼了口气，好受多了。

        雨水一遍遍的洗涤灰尘，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

        若是在耳朵坡，他现在踩上的一定是软绵绵的泥土，轻易地就可以踩上脚印。

        褚欢下意识跺了跺脚，有些想念那个触感。

        书曲舟看着丝雨连线，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没带伞……”

        继而对褚欢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把伞。”

        褚欢兴奋的伸手接雨，“可是这雨很小啊。”

        书曲舟：“可还是会淋湿啊。”

        雨滴落地，溅起一片朦胧雾气，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的私语。隔着雨幕，褚欢的一双眼睛分外透亮，他笑的恣意，“淋湿也不怕。”

        说着他便走下台阶，完全浸入雨幕之中，用手虔诚的捧着落尽掌心的雨水，“它们很温柔的。”

        用温柔形容下雨，书曲舟还是第一次听说。

        褚欢在雨中伸展胳膊，用身体当容器，很快衣服就被水浸成了暗色。

        书曲舟看着雨中的精灵，本应该阻止的，但好像又没必要。

        他不怎么喜欢下雨天。

        “你看，像不像在我胳膊上开出了花？”褚欢兴冲冲的举着胳膊来到书曲舟面前。

        雨滴触到肌肤上的那一刻，便向四周裂开，看起来倒真有开花的意象。

        后来书曲舟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也跟着褚欢在雨中漫步了，只记得褚欢拉着他的手漫无目的的走，仰着头，眼睛里是一道道珠帘，好像淋湿也没想象的那么难受，不经意间笑容就爬上了脸颊。

        褚欢转头看着书曲舟的笑脸，得意道：“雨很温柔吧？”

        “嗯。”

        两个人在路边晃，路上人烟稀少，夏雨是独属于他们的背景。

        有人在雨中笑，也有人在雨中等待救援。

        路边一个黑点，纹丝不动，任由雨打风吹。

        是一个人，他安静的坐在那里，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破旧的外套，面前放着一只碗，里面点点硬币和几张稀少的纸票。

        明明是乞讨，却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低劣之气，此情景更让褚欢觉得他是这连接天地的使者，也让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的自己，渴望有人来拯救自己。

        他缓缓靠近，却被书曲舟拉住了胳膊。

        “不是要回家吗？”书曲舟问。

        “可他好像需要帮忙。”他不说可怜，说需要帮忙。

        闻言书曲舟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褚欢，世上需要帮忙的人太多了，他无法做到爱心泛滥，可又不能破坏褚欢心里的那份善良。

        褚欢动作略微迟缓的接过，无论是外表还是触感都和那天所感受到的一样，经过今天，他知道了这东西叫钱，是想在人类世界生活必不可缺少的东西，是交换物体的媒介，可以用它买衣服，买冰淇淋，当然还有胡萝卜。

        可以买到一切你所需要的东西。

        他缓缓蹲下，看清了对方的脸，虽然脸上星星泥点，头发也乱糟糟，但看得出年纪并没有多大，大概只比褚欢大个一两岁。

        褚欢把钱放进碗里，男孩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表达谢意。

        “走吧。”

        书曲舟的声音响起。

        褚欢抬头看了眼书曲舟，眼睛眯了眯，像是在思考什么，下一秒他便把碗里的钱又拿了出来，迅速起身对书曲舟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书曲舟还没来得及回应，褚欢就已经离他十米开外了。

        果然是不能低估兔子的速度。

        书曲舟没等太久，褚欢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大堆面包和瓶装水，手指上还勾着一把伞，他把这些全部一股脑的倒在了男孩面前。

        男孩终于抬头，眼神微愣，眼睛里闪过不似于之前淡漠的痕迹，也许表情太久都没有改变，都忘了该怎么笑，脸上的肉有些抽搐，许久才显出一个笑容来。

        需要钱，更需要用钱换来的东西，而这个交换的过程并不一定如人们所想一样简单，而褚欢所能做的就是省去这个过程，正如那天他所需要的一样。

        对于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说，最难的不一定是让他丢下尊严跪在人海中讨得生计，比这更难的是如何光明正大的去面包店买一块面包，即使手里攥着钱。

        褚欢温柔的笑了，男人双手合十，不断点头表达谢意。

        褚欢把猫耳发箍摘下来，放在了那一堆食物上面。

        也许那天他只是想要一个胡萝卜，却意外的获得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家。

        褚欢转头看向书曲舟，发自内心的笑了。

        书曲舟微愣，随即也弯了弯嘴角。

        “刚刚一个人去买的？不害怕？”路上书曲舟问，说实话刚才褚欢突然跑走把他吓了一跳，回来带了一大堆食物更让他吃了一惊，本以为是温室里的花朵得娇养，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久前说的那句话：也是很神奇的兔子。

        “其实有点害怕。”

        褚欢第一次离开书曲舟的视线去和除他以外的人交流，会害怕，但也有点兴奋，买东西的时候语气难免会哆哆嗦嗦，也不是很敢大胆抬眼看人，买完的时候更是拔腿就跑。

        但当一手交钱，别人把东西递到他的手中，对他说“下次光临”的时候，心里一惊，接着便是温暖的后劲，正如这雨水，会填满坑洼的地带。

        “钱刚好用完了？”书曲舟问。

        褚欢斜了斜眼神，语气颇为神秘的说道：“我藏进袋子里啦。”

        书曲舟的脚步不自觉的放缓下来。再抬头时，雨势便增大了起来，让人睁不开眼。

        “快走。”褚欢牵起书曲舟在雨中快跑，书曲舟不知道褚欢要去哪，也知道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但还是任由他拉着。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花店，花店店面不算大，各种盆栽都摆到了门外，更锁不住花的香气，更应该说，褚欢是被这阵花香吸引过来的，伴随着雨落，花香又夹着泥土香，直窜人的鼻腔。

        褚欢在门前驻了足，身上刚带着烟火气，现在又踏入一方仙境。

        两者交合，并不会觉得违和。

        芳菲沾雨，花香满衣，雾岚绕梁，霖霈穿声。

        他俯下身，观赏起离他最近的一朵花来，花瓣不怕羞的伸展，露出嫩白的花芯，圆润的雨滴勾在花尖上，眼神突然就顿住了，牢牢盯着那水珠的走向，终于花瓣一轻，落了下去，正正好好砸在了褚欢的心里。

        “请问有需要吗？”一声清脆的女音响起，面前站着个妙龄少女，腰上围上了墨绿色的工作衣，两只手捧着各色的花朵，香气从她的身上溢了出来。

        褚欢没听到，心思全被眼前的景象占领了。

        书曲舟悄步走上前，勾了勾嘴角，轻声道：“我们随便看看。”

        “好，那你们有需要再叫我。”少女转身弯腰拾掇花朵。

        “谢谢。”

        书曲舟退到一边，本就充满生机的地方，因为褚欢的到来，更加活泼了。

        “你叫茉莉？那你叫什么？”褚欢挪着脚步更贴近前面正开的火爆的花团，“风雨兰？那很适合今天的天气呢。”

        “好香啊，你叫什么？木兰花？好特别的名字。”

        “我知道，你是向日葵，我见过。”

        “绣球花？嗯……是挺像的。”

        “人类真的好会起名字啊。”

        “……”

        褚欢在一众绿植里窃窃私语，一会逗逗这朵，一会儿又去拨弄拨弄那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书曲舟觉得从刚刚开始这块的香气更浓了。

        “你，真的能听到它们说话？”他问。

        褚欢有些茫然的抬头，没太听清。

        书曲舟换了种问法，他指了指离他最近的茉莉，“它说什么了？”

        褚欢露齿一笑，先是嘿嘿了两声，“它说你是它在这里见过的最好看的顾客，我也觉得。”

        书曲舟：“……”好像不是很靠谱。

        “所以可以带它回家吗？”褚欢可爱的眨了眨眼睛。

        这哪还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最后也不可能只买了一盆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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