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江老夫人是特意来将军府把玉佩交还给江秋娘的：“在你从药谷回来之前，御守就特意来找过我，让我隐瞒婚约这件事，他告诉我，若能平定边疆最后一次骚乱，他就会辞去官职，便回来履行婚约……听闻有次他出征归来，在阎王府走了一遭……所以我想御守才会有所顾虑的，怕自己下次真的回不来了，可最终……”江老夫人抹着眼泪，忆起当初杨御守和她说的话：“秋娘，你不要怪我没有和你说实话，我也不希望看见你年纪轻轻就守寡……”

        “我不怪你，我理解娘亲是为我好！”江秋娘安慰着她。

        江秋娘把脖子上的那块玉取了下来，两者拼起来便为一对，江秋娘想起了从药谷回青州时，江老夫人见到杨御守护着她回家时的反应，那时应当是不理解为何杨御守会出现吧。按他那番说，杨御守只会在无顾之忧后才会与她相见的，所以，若在没有山贼相拦，杨御守便只会藏在暗处，不会现身，恐怕江秋娘就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五岁时的约定，若江秋娘要归家，杨御守便会亲自去接她……他一直都记得他们之间的诺言，唯有江秋娘忘了……杨御守心里应当也不好受吧，等了那么久的人却在重逢时问他尊姓大名……

        可万幸，江秋娘爱上的还是她的御守哥哥，当初她在将军府第一次相赠手帕，是否他也是心中惊喜，却不敢接收？

        “娘亲……”门外有个小身影探头向屋外望去，正在杨念江无疑。

        “念江，你怎么来了？先生授完你今天的功课了？”江秋娘被打断了思绪，听这小孩奶声奶气地喊她，心都要化了，遂向他招手示意他进去。

        “嗯嗯。我听祖母说，娘亲的娘亲要来，我便过来看看了！”杨念江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江老夫人。

        这段时间经过江秋娘的精心调养，杨念江长大了不少，至少脸上有了几两肉也红润润的，不像初见时的蜡黄。

        “这？哪来的孩子？”江老夫人一直都以为杨母散布出去的消息是假的，毕竟事实的真相只是外人不知晓罢了，可当看到这和杨御守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小孩时，便是一怔。

        “上天恩赐的！念江，这位是你的外祖母！”江秋娘把原来她戴过的玉佩系在了杨念江的身上，慈爱地道：“喜欢吗？”

        “外祖母！”杨念江甜甜地喊了声江老夫人，看着江秋娘手里还有一块：“只要是娘亲送的，我都喜欢！只是……这玉佩是一分为二的吗？为什么要把其中的一半给我？”

        杨念江疑惑。

        “娘亲手里的这块是要给我儿媳的，将来啊～等你长大了遇到心爱的姑娘，你便交给她！你和她那一块玉就能成对了！”江秋娘揉了揉他可爱的脸蛋。

        “心爱之人？可我喜欢娘亲，喜欢祖母，也喜欢外视母，喜欢这里的所有人……”杨念江掰着手指数着，便觉得一块玉不够分……

        江老夫人被这小豆丁的举动逗乐了，替他解疑道：“就是除了你刚刚说的之外的人！”

        “好～我记住了！”五岁的杨念江明显是不太懂心爱之人是什么意思，可他认真答应的样子，让江老夫人想起了江秋娘百日宴的时候，这孩子与当年同样是五岁的杨御守相差无几。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江秋娘肯定是没有那些记忆的，只是见儿子这般乖巧，心中是一片柔软！御守，我一定会守好这个家的！

        夜已深，烛火灭

        江秋娘侧身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平安府，这是杨御守为她求的，当初和苏九羌他们去感还寺的其实是杨御守，他求了两枚，一个给了他娘亲，一个则是他的妻子……

        两年前，杨御守殒身战场的消息一经传来，江秋娘少女怀春的梦不得不惊醒……可更悲痛的当属杨母，早年失夫，晚年失子……在这般年纪，无依亦无靠……

        所以，江秋娘做了个决定，那是个无论当初抑或到现在甚至是将来，她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她找到了在备丧的杨母，谎称自己早已怀有杨御守的骨肉，许是杨母太过伤心或者是她太希望杨御守能有个孩子能够延续杨家的香火，没有验证什么，就同意她嫁了过来。

        喜事丧中办，没有八抬大轿，没有三书六聘，就连新郎官都没有……江秋娘在这白条挂满整个将军府的地方，穿上了那一抹红……她以后便是杨将军杨御守之妻，杨母的儿媳了！

        对外宣称她只是个落难被救的丫鬟甘愿守在这落寞的将军府，要知道，将军战死，那便是今时不同往日，荣誉再大，名声再大，那也只是个漂亮的空壳子……谁愿意一进门就守寡？

        起初江老夫人不知道江秋娘的异样，更不知道她去过将军府，只是为杨御守这个好女婿和江秋娘这段姻缘感到可惜，也实是好奇是哪个可怜的丫头当上了所谓的将军夫人。江老夫人怎么也没能想到，那个可怜的丫头就是她的女儿啊！

        江秋娘突然跪在了江老夫人面前，竟说她自己已入杨家族谱！这意味着什么！

        江老夫人气急败坏，和江秋娘说只要出了江府的门，便再与江家毫无瓜葛！可是江秋娘还是走了，那时正值蓝色鸢尾花期，一如当年江秋娘离开江府前往药谷那般情形……江秋娘没有嫁妆，没有陪嫁丫鬟，孤身一人进了将军府，从此江家再无小姐，将军有了一名夫人！

        江秋娘并没有怀孕一事，始终都会败露，那时候杨母好不容易燃起的一星希望，就这样被泼了冷水。杨母不可置信，为什么江秋娘会以这种事情来骗她，之后那半个月的日子里，江秋娘便不得杨母的正眼，直到：“你……走吧！除了府上的人，便没人知道是你嫁进来的！我下了令，他们不会说出去……族谱我也会抹掉你的名字！以后你还是江家的小姐，你……找个可靠的人……真正地嫁了吧……”

        这半个月里，杨母像是想通了什么，终于把江秋娘唤来平静地道。

        江秋娘看着这日益消瘦和沧桑的杨母，在她面前跪了下来：“骗夫人非我本意，可我……你需要人照顾！”

        杨母看着跪得笔直的女子，其实江秋娘脸上的憔悴并没有比她少几分：“我……无需你来同情……再说，这杨府有这么多人，我也不怕会没人照顾！”

        杨母在悲痛中尚能夺回心中的清明，江秋娘的真心她又怎能不感受得到？可正因为江秋娘善良的本性，她才不敢心安理得地留下江秋娘！她人已快埋进半副棺材，丧子之痛与江秋娘后半生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江秋娘才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应该会拥有爱她的丈夫，会有子孙群绕！而不是像如今那样，只能望着没有温度的牌位……

        “我既已入杨家族谱，此生便只属杨家人！别的地方我都不去！”江秋娘很是倔强，簌簌泪下，话虽不多，却明确本心。

        杨母看着她，良久，叹气道：“何得何能啊！”

        杨母终于还是承认了江秋娘的身份，两人相持着才有了后来的温情。

        杨御守的尸首在朝廷和将军府加派人去寻找下，三个月已过还是没能寻回，众人心中亦是明白，这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

        可没有人知道，其实杨御守的魂魄就在江秋娘体内，她独自成亲那晚，就感受到了那人的归来！看来，他也不忍她独守空房啊！江秋娘原以为杨御守只是回来过了那一晚便会离去，但江秋娘却发现并没有，她能感受到杨御守从未离开过！这让江秋娘不知是高兴还是不安了，为什么还要留下呢，轮回再世才好。

        她有试过和体中的另一魂联系，却发现无果，江秋娘不相信这一切会是她想象出来的，可是，无论她用了什么办法，她也只是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里多了不属于她的魂。

        江秋娘很是焦虑，许是她如此不安让杨母十分担忧，便让她去了一趟感还寺祈福。

        她心事很重，但实在是不想拂了杨母的好意，便答应了。却没想到，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会在这里得到了答案。

        江秋娘无意求了一签，想着既然求了便听庙祝的解签吧。

        “夫人，天外来人，亡魂需归！”这一句话拉回了她所有心神，江秋娘激动地看着离阳大师，想追问更多的消息，可离阳大师最后只是告诉她：“一切安好，静等便可！”

        江秋娘回去后想了好久，也想不太通离阳大师说的大抵意思，但也知道亡魂便是杨御守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秋娘在杨府种了很多的蓝色鸢尾，杨母不太会干涉她，便由着她去。直到有次她在修剪花叶时突然晕倒，她身旁的侍女都吓坏了，却没想到她又悠悠转醒，虽没什么大碍，绿提却发现她的行为举止很是奇怪。

        奇怪的江秋娘一直待在房里也不让人靠近，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日落时分，江秋娘终于打开了门，绿提很是担心地询问了江秋娘的状况，她不解，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那时候江秋娘才理清，原来是杨御守在主导着她的身体！

        转换后江秋娘就感知到了杨御守的魂魄很是脆弱，而她的身体在给他养魂，待魂魄修好，就是杨御守离去之时，她终于明白了离阳大师的话。为了防止被他人发现和出别的差错，江秋娘就开始写随笔，以失魂症的理由搪塞绿提，并让她保守住这个秘密！

        江秋娘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契机才会让杨御守主导她的身体的，她等着下一次的机会，可没想到已是时隔半年的事，听绿提说这次的状况明显比上次好了很多，再渐渐地到几个月前，杨御守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江秋娘觉得大抵他是要离开了……她一直在等离阳大师所说的天外之人，直到中元节那天，看到宋槿和苏九羌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质，这便是她要等之人了……故而才会轻易带他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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