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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个吻


29

        桃桃觉得自己都要累死了。

        像一条在太阳底下晒干了的咸鱼,  需要依靠别人的帮助才能翻身。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我最近都不太想吃草莓了。”

        谢璟声冷哼一声,随意的套上裤子,  他转过来,  把人捞起来,又亲了一下。

        他很喜欢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重重的去搅桃桃的舌根,等她眼泪汪汪的盯着自己瞧的时候,谢璟声才松开人。

        谢璟声笑了,说:“又没让你动,  怎么弄的这么可怜。”

        他说话时带着点事后的慵懒,  仿佛这个时候,桃桃跟他提什么要求,  他都会一口答应。

        桃桃凑过去,  在他的家居服裤子上蹭掉了眼泪,期待的问:“等会儿你能再帮我洗个澡吗?”

        她微微撇来对视的眼神,  声音低了下来:“我腿好疼啊,谢璟声。”

        谢璟声:“撒娇精。”

        下一秒,  他俯身,  伸手把桃桃捞起来,抱着走向浴室。

        周六,桃桃跟谢璟声一起去学校,  在校门口的奶茶店,她一把按住谢璟声。

        桃桃:“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小时之内肯定能出来!”

        谢璟声抱着双臂,  没有开口说话。

        桃桃站在台阶上,  与谢璟声平视,  周围人来人往,声音纷杂。

        她的两只胳膊随意的搭在谢璟声肩上,低头亲了下,哄他:“大不了我们今天看午夜场,然后直接回你家那里好不好。”

        谢璟声掀起眼皮,明明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桃桃盯着他,莫名露出一个笑,满眼清澈,两只胳膊搂着他一起晃晃。

        “乖啊。”

        留下谢璟声一个人在奶茶店,桃桃独自走向陈元的办公室。

        陈元的办公室在实验楼三层b面,这里不常见阳光,走进楼内就莫名觉得冷。

        她一个人不敢坐电梯,哼哧哼哧的爬上三楼,绕了两遍,才从abc三面找到b311。

        实验楼的每一层地板上都涂了一种绿色的漆,头顶灯光发昏,而莫名的冷围绕着她周围。

        ——停尸场。

        桃桃的大脑莫名联想到这个场景。

        停下脚步,感觉背后一凉,激起一层凹凸不平的鸡皮疙瘩。

        眼神往旁边一间正亮着灯的实验室看了眼。

        还好,里面有学姐学长一堆人正在忙碌,甚至还有端着泡面找热水的。烟火味一瞬间把她飘上半空的灵魂拽了回来,脚下便不再觉得空。

        b311没有开门,内里的百叶帘被紧紧的拉上,杜绝内里的设施和动静被外传,在这四周莫名像一座孤立的岛,向外传递并不欢迎外人到来的意思。

        她站在门口,伸手弯着食指用指关节在玻璃门上轻扣。

        铛铛——

        依旧安静如初,桃桃附耳贴着玻璃门,也没从里面听到脚步声。

        奇怪。

        她掏出手机,给昨晚刚加上的陈元教授的微信发消息。

        桃桃:老师您好,我已经到了您办公室,请问您在吗?

        陈:稍等,就到。

        原来老师自己还没到,桃桃松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隔壁实验室的学长学姐。

        主要目光停留在那个端着泡面找热水的学长身上,隔着一盆花,桃桃不能看清对方的脸,只能盯着他那只端着泡面的手上。

        红烧牛肉面,达咩

        心里的小人们集体在胸口比划了个叉。

        她发着愣,下一秒,实验室的玻璃门被人从里推开,那个泡面离她越来越近。

        不是,是端着泡面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桃桃往旁边闪了一步,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或壁纸,总之假装自己业务非常忙的样子。

        “桃桃。”

        她动作一顿,从手机后谨慎小心的抬起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这昏暗长廊内格外亮的仿佛月亮似的眼睛。

        “我果然没认错人。”泡面男干脆朝她走来。

        距离一步一步拉近,视线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聚焦在泡面男的脸上,两秒后,她瞳孔微缩,认出来泡面男。

        严一鸣。

        他摘了眼镜,看上去和上次不太一样,单眼皮,眼皮很薄,线体锋利,扫过来的眼神即使带着笑也看上去很危险。

        严一鸣:“你不会又忘记我了吧?”

        桃桃一怔,摇摇头,说:“我记得你。”

        严一鸣走过来,靠得很近,又隔着刚好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距离,问:“怎么今天你还要来学校,做实验?”

        他看了一眼桃桃对面的办公室门牌,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情绪。

        低头笑了下,了解道:“来找陈老师的。”

        桃桃:“你也认识陈元老师。”

        严一鸣看着手里的泡沫,笑的奇怪:“谁能不认识他。一个学术疯子。”

        说到疯子时,他语气重了些,看向桃桃,温和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旁边做实验。”

        桃桃不解,点点头,余光之中注意到长廊拐角出现一个瘦高影子,脚步有些不稳,还不等她再开口,严一鸣跟她摆摆手,微微笑,长睫毛直挺挺,在脸颊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转身走了,在陈元靠近的前一秒,身影提前闪入开水房内。

        陈元靠近,脸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和青黑,看着桃桃的眼神蜻蜓点水一触即收,声音低沉:“来了。”

        桃桃跟在他身后,听着陈元解锁办公室的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身后门传来轻响。

        一股泡面香气先传了过来。

        解锁声停止,陈元率先走进了办公室,室内没开灯也没有开窗,即使只站在门口,她也闻到一股重重的香灰味。

        那种很沉重的,有些发麻的,只在寺庙或道府才会闻到的闻到。

        冷的要命。

        与此同时,身后脚步声响起,严一鸣从她身后经过,不知有意无意的,他走进实验室时没有关门。

        实验室里有人不满:“严一鸣!关门!”

        严一鸣笑嘻嘻的说:“哎,等会儿。”

        桃桃抬脚,走进办公室。

        陈元开了灯,顺便拉开窗帘。

        办公室有四个不停工位,都摆满的东西,靠墙一侧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满资料,乱糟糟的,拥挤不堪。

        桃桃收回眼神,走向陈元的办公桌前,停下。

        她并没有主动开口,等着陈元说今天喊她来是做什么,陈元不紧不慢的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过了好久,桃桃觉得这香气几乎要淹没自己,她有点喘不过气,脑子发晕。

        终于听到了陈元开口:“你有考虑过读研吗?”

        桃桃恢复短暂的清明,考虑几秒,谨慎的回答:“有这个打算,还正在考虑中。”

        陈元抬头,仔仔细细看她,仿佛只度过了一秒钟,她的背后生了一层汗,控制不住的抬脚往后退了一步。

        陈元面无表情,那张脸略微浮肿,眼底下青黑格外明显,他突然说:“哎,忘了让你坐下。”

        桃桃吞咽了下:“不用了老师,我站着也不累。”

        回答的时候还不小心咬了下舌头。

        疼得眼泪迅速涌上眼眶。

        眼神也只是停留在陈元的保温杯上。

        余光之中陈元从旁边扯了一张凳子来,放在自己办公桌旁,手掌在凳子上拍了两下,示意桃桃坐下。

        桃桃干笑一声,往前站了一步,观察着陈元没有一定要自己坐下的意思,又推脱着,站在原本的位置上。

        办公室的窗户开了一扇,有风灌进来,她稍微清醒一点,心头咚咚咚的跳动着,如同一面小鼓,而敲鼓的小棒捏在陈元的手里,当他靠近一点,她会下意识的眼皮一跳。

        周六,学校太过安静,桃桃站在他面前,能够很仔细的观察着他,耳朵却放在外面,隔壁实验室里的说笑声一旦响起来,她就悄悄的松口气。

        陈元:“读研还是要趁早想好。”

        桃桃低头,敷衍的嗯了一声,又听见他说:“我这里有个保研的资格,如果你打算读研究生,我这个位子可以为你保留。”

        话音落,桃桃沉默半饷,陈元在等着她回答,她抬头笑了一下,很乖也很假的,用来敷衍老师家长的笑容,问:“老师,这个可能要我回去再好好考虑下。”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会下意识的弯起来,露出一张让人感到亲切的坦白无城府的笑容。

        陈元没说话,又端起了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桃桃站在他面前,下意识的视线落在保温杯内,里面一片黑,视线停留不过两三秒,陈元立即放下,拧上杯子,说:“行,知道了。”

        这就是对话结束的意思。

        桃桃抿了下嘴,朝他弯腰鞠躬:“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突然,一只手扬起,停在她的肩膀上,按住她。

        既不让她抬起身子,也不让她继续弯腰完成鞠躬的动作,他的手指很冰,隔着一层布料很清晰的传递。

        像一个死人的手。

        桃桃打了个寒战。

        头脑内迅速的划过大量恐怖片的场景,最后停在一张惨白的脸上,地上是浓稠的鲜血,不断的从那个女人身上流出,直到像涨潮的海水涌过来,碰到她的脚尖。

        那是桃桃小时候的邻居,怀着孕死在自己的丈夫手里。

        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时候。

        那个女人一直睁着眼睛,穿过人群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一瞬间,雪白的闪电穿过脑海,所有的思绪都消失,而桃桃的身体保护机制强制开机,她保持着那个弯着腰的可笑动作,左手向上以死死扣住陈元的手。

        桃桃的手很小,勉强扣住陈元的手。

        两人僵持着。

        像是电影里卡带场景,下一秒,她以一个僵直的姿态站起来,而手指没松开,把陈元的手以及胳膊都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姿势。

        桃桃吞咽了两下。

        强制开机的保护机制给大脑下达命令。

        伸腿,踢!

        小腿纤细迅速踢过去,速度很快,能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拽着陈元的一只手,另一只提起自己的包砸在陈元的头上。

        与此同时,她疼的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湿漉漉的比陈元看上去更惨烈。

        陈元将身子像一只煮熟的大虾蜷缩在一起。

        那股香灰味再次袭来。

        是陈元身上的味道

        桃桃又砸了两下,哭唧唧的满脸都是眼泪。

        陈元挣扎开口:“这是一笔很好的交换,你只需要给我你的鲜血和头发,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穿过头皮,带着香灰味,一个劲的往她脑子中间钻。

        她一脚踩这陈元身下坐的椅子,用胳膊上的头绳随意把他两只胳膊缠在一起。

        陈元继续劝说着,一脸的真情实感:“加入我们吧,成为我最虔诚的信徒,在你死后干净的进入天堂。”

        他面带微笑,看自己的眼神慈善,如同天底下最常见的善良人。

        片刻后,他开始念诵着,用的古汉语腔调,桃桃觉得自己成为了正在面临紧箍咒的孙猴子。

        她看向实验室的大门。

        不知何时居然上锁了。

        心底一沉,转头,面前的陈元继续念着,如同他每一个课堂上谈起宗教时一样,眼底有一簇火,越燃越烈。

        谢璟声在奶茶店里打了几局游戏,索然无味,而桃桃一直没给他发消息来,他站起来,起身往学校走。

        穿过人造湖时,在垂柳下的长椅碰见正在和男朋友约会的吴迪,谢璟声脚步一顿,伸手扶了下绿植,两脚一迈,打算直接翻过去。

        他并没有欣赏别人谈恋爱的习惯。

        一脚迈过去,整个人都埋在盛开的蔷薇花里,蔷薇枝条上的刺擦过他的胳膊,有些发痒,谢璟声面不改色打算继续往前迈。

        “呦。”

        身后吴迪声音响起。

        他扭头,侧着身,人比花娇。

        吴迪又吹了声口哨,一旁正在戴眼镜的盛元有些不满,站起来,挡住半个吴迪,跟谢璟声打招呼:“怎么就你一个?桃桃呢?”

        一阵风略过,把蔷薇往谢璟声身上吹了吹,花抵着他的胳膊,他伸手拒绝,又被花梗上的刺报复的擦过。

        谢璟声:“去找老师了。”

        吴迪哦了一声,说:“陈元教授的办公室在实验室那边,你从图书馆后面绕过去更快。”

        吴迪:“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小女侠应该比你想象中的厉害点。”

        小女侠?

        谢璟声垂下睫毛,回忆里是桃桃抱住自己软绵绵的胳膊,她像只玩具小熊,随便打一拳都抱着棉花似的温柔。

        他点点头,冷声道谢,转身跳出蔷薇花墙。

        吴迪在他身后喊:“哎,今晚大家一起吃火锅,别忘了。”

        谢璟声随手摆了摆,并没有回头。

        他大步的穿过人造湖,绕到图书馆后。

        桃桃在去之前,说过办公室位置,他到实验楼,径直走向电梯,不同寻常的冷同样裹住他,谢璟声习以为常的按着电梯。

        头顶红灯一闪,到达三楼。

        面对同样abc三面,他不耐的往前走,绕了两圈都没找到办公室的门牌号。

        第三次绕长廊的时候,他抱着双臂停下。

        在复杂的香气之中,抽丝剥茧的寻找着那个属于他的omega。

        “哎,不好意思。”

        有人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肩膀,还有股泡面味飘过来。

        他转身,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严一鸣。

        他推了下眼镜:“来找人。”

        谢璟声避开他,继续向前走。

        严一鸣丢了手里的泡面,走在他身后:“你脸色好了很多,谈恋爱这么好?小书说……”

        谢璟声猛地转身,漆黑瞳仁微冷盯着他:“你烦不烦?”

        严一鸣笑嘻嘻道:“我喜欢的女孩子被你抢走了,我还不能多说一句?”

        谢璟声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是我先遇见她的!”

        严一鸣耸耸肩:“行,是你先遇见的。”

        谢璟声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身后严一鸣无奈又无语的扶额,提醒:“左边。”

        沿着长廊一路走到严一鸣的实验室内,桃桃正乖巧坐在太阳底下,手里端着热水,一旁的学姐学长一脸严肃正在劝说她:“千万别读研!劝人读研,天打雷劈啊!”

        她点点头,又喝了一口热水,

        身后小金毛靠近的时候,她满脸都是笑,蹦跳着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谢璟声晃了两下手机,没开口。

        桃桃笑:“哦,手机刚刚没电了,我本来想说等下就去找你。”

        她挽着谢璟声的胳膊,笑眯眯道:“还没一个小时吧?”

        他正想要说点什么,实验室门外突然停了一大帮人,桃桃的辅导员和一个女警站在一块,把桃桃喊了过去。

        她松开手,走过去,对着辅导员和女警乖乖的点头,眼神澄澈。

        “待会儿可能你得跟我们回所里做个口供,还有你那个视频不要删除或者长传。”

        桃桃理解,一旁的辅导员护着孩子,准备待会跟她一起去,对桃桃说:“你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

        桃桃同样点头。

        乖得不行。

        校领导也陆陆续续的来了,桃桃站在人群之中,简短的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陈元教授传递不正确社会价值观,而她作为一个三有青年,一拳冲破了陈元的大骗局。

        严一鸣就站在谢璟声身后,轻声道:“她把陈元揍了一顿,爽不爽?”

        人群身后露出一个担架角,上面躺着一个他们都熟悉的面孔。

        谢璟声:“她一个人?”

        严一鸣嗯了一声。

        谢璟声靠近,将挤在人群的小熊揪出来,扯着她的手腕检查一圈。

        手背肿了,膝盖紫了一片,小腿上还有个伤口——她丝毫不在意的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含糊道:“你知道吗?我今天拯救了一大帮omega。”她抬起眼,笑的很可爱,更像他梦里的人:“陈元就是嫌疑犯。”

        谢璟声点头,把她揽进怀里,桃桃抽抽鼻子,那些乖巧的笑容忽然就维持不止,埋在他的胸口,小声啜泣:“我刚刚好害怕。”

        嫌疑犯陈元——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凶手陈元。

        在警察局内,他坐在警察前,面前的标语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笑了,盯着面前一老一少两个警察,温声道:“我有错吗?人类应该有信仰自由。”

        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怒了,狠狠拍了下桌子:“自由的前提是在法律范围内!你信仰自由,为什么要危害其他人!”

        陈元停了一瞬,说:“我危害谁了?”

        他的脸上出现一些迷茫,语气认真道:“我是代表神来拯救他们的,拯救这群正在犯错的无知羔羊,神不接受已经沾染欲望的灵魂,而我就是来将神的旨意传递给你们。”

        陈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空洞:“信息素就是神降临在人间的惩罚。”

        话音落,他的脑海里划过很久之前的记忆画面,年轻而貌美的女人,浑身是血的倒在路面上,大片粘稠腥臭的血液从她身下流出。

        陈元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是帮助那些沉溺于信息素的人。”苍白干燥的嘴唇上扬,他笑的畅快,加重了语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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