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鱼尾巴

邮轮上的娱乐活动少的可怜,  除了晚上聚齐贵族的晚餐和舞会，白天时候桃桃大多时候会跟梅梅一起在船上的小图书馆里看书。

        她这两天手里总是翻阅着一本充满插画的《格雷巡游记》，里面写满了早就躲藏起来的巨人族、小人国、人马国和女巫,  最后一场巡游，格雷写的是他坐船在海面上遇见的美人鱼。

        他是这样在书里描写的——美人鱼并没有像人类一样准确分明的性别,  当它在海洋之中露出那张格外美丽的面容，常常会诱惑一个年轻力壮的船员掉下船去，下一秒,  出现令人无比惊叹的一幕,  礁石之后爬上更多的美人鱼，它们利用自己的利爪撕开船员，互相喂食。

        看到这里的时候，桃桃的呼吸猛的一停,  轻轻的翻开，背面的插画格外清晰,  像是一切都在她面前发生了一样。

        月光穿过薄薄的云层落在深色海洋之中,  身披长发面容旖丽的人鱼们分散开，因数量太多又显得密密麻麻,  其中距离船最近的人鱼,  手里捧着一半船员的身体,  脸上带着笑,  无辜又天真的透过纸张同桃桃对视。

        桃桃感到一阵的的头皮发麻，这个目光让她想起来昨天撞船的疯子鱼。

        他们拥有同样的美貌,  同样的天真，同样无畏的恶。

        桃桃合上书,  微微皱眉,  抱怨道："也不知道是从哪些家伙、那里流行起来的饲养人鱼。"

        她揉了揉手腕,  道："照我说，还是人马更好、拥有人类、一样的智慧，而且它们的性格是那么温驯。"

        她的语速很慢，听上去也更加温柔，像是撒娇似的软，泛着棉花糖一样的甜。

        坐在她腿边的梅梅抬头，问："可是人马不是已经灭国，再也没人找到它们的踪迹吗？"

        桃桃与她对视一眼，在那双眸色比寻常人要浅，阳光下总是显得人温柔的琥珀色眼眸中荡漾着一种深深的厌恶，她忍了许久，压低着声音，无可奈何道："所以我才、才讨厌战争。"

        桃桃想起来企图教唆女皇对海洋发起战争的安夷将军，躲在女皇卧室内善于撒娇卖乖的年轻情人，以及那位从小就有人教导着需要她衷心对待的女皇。

        她抿着嘴角，洁白牙齿深陷如蔷薇花瓣一样脆肉柔软的唇瓣之中，轻笑着，结结巴巴道："就算我讨厌也没有办法，我也只是女皇的看门狗罢了。"

        话音刚落，梅梅紧张的深吸气，她环顾四周，没有办法确定周围是否有人在偷听，她不赞同的眼神落在桃桃的身上："您不该在公开场合这样说话。"

        桃桃笑了一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里盛着从小窗口洒进来的日光，问："咱们、去甲板上走、一走吧。"

        梅梅不解，她合上书，站起来的时候迅速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站在桃桃的面前。

        桃桃解释道："咱们去吹吹风，晒晒太阳。"

        她给的理由过分苍白，也并没有想要再润色一番，而是起身将书放回原处，桃桃身上穿的长旗袍，站起来时，有些褶皱的裙裾扫过伶仃脚踝，脚下踩着一双月白绣着两朵并蒂合欢花坡跟鞋。

        她沿着长廊走出去，面前经过不少香水味或脂粉香扑鼻的贵族少女或少年，他们兴奋的结伴讨论美人鱼的事情。

        饲养美人鱼在贵族之间刚兴起流行，不少人都是为了这个才登上这艘船的。

        梅梅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听说之后还会有拍卖会。"

        桃桃用帕子揩了下唇角，直到无人处才放下有些做作的动作，疑惑道："拍卖什么？古董？"

        梅梅摇摇头，唇角挑起来，笑了下："各种不能在明面上出现的东西。"

        桃桃眨了眨眼睛，想起来昨天那个被她拦下开枪举动的海员。

        鼓了鼓脸颊，"哥哥要去吗？"

        梅梅停了下，她的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伯爵并没有收到拍卖会的的邀请。"

        桃桃理解了。

        过分正直的靖远伯爵在贵族之间反而像个异类。

        她犹豫两秒，还是没忍住笑，有人经过，她迅速的用手帕遮挡嘴唇及下巴，而声音却无可避免的出现在长廊内。

        直到眼泪笑出来，沾湿了眼睫毛，她微微眯着眼，迎面走进灿烂日光下，一手扶着栏杆，轻声道："这样也、也挺好的。"

        海浪席卷而来，不停的拍打着冲击着船身，桃桃目光远远的眺望着，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咸的有些发苦的海洋气息完全占据她的鼻腔，像是自由的味道，她有些兴奋，两只脚踩着栏杆上，往前扑。

        梅梅紧张的在身后喊：“小姐！快下来，现在的风浪太大了！”

        桃桃笑眯眯的回头看她一样，半个身体都挂在栏杆上，风一阵阵的吹过，将裙摆吹起来小半，发出轻轻拍打声，露出小半截白净细瘦的小腿肚。

        她转过头：“呜呼～”

        眼尾落下，余光里隔着很远的距离，有一双透亮的像是玻璃珠做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她低头，对上视线，那双眼睛瞳仁颜色很沉，专注盯着自己的时候莫名透过一股冷意。

        和刚翻看过的插画里一模一样。

        她紧张的吞咽了下，并没有觉得害怕，可能是因为那个人鱼一直没对她展示出攻击性的原因。

        她反而附身往下更仔细的看过去。

        这只人鱼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他的面容，骨骼，肌肉…都在一夜之间发生了一种肉眼可见的变化，仍旧披着一头长发，长发将裸着的肩头半遮半掩，如同海藻之间被包裹住的散落在海底的宝珠，那天包裹着银蓝色光芒的人鱼尾巴藏在海里，偶尔鱼尾一甩，扬起的水珠在半空中闪耀着碎光。

        他的眉眼比昨天更加锋利，夹杂着海洋水汽和风一样。

        唯独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是和昨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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