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江中军府

宋裕出了藏家坞后很快就和陈元龙会合了。

宋裕道：“元先生，我已经把蜡丸交给臧诚，嘱咐他尽快将蜡丸传递给孙将军。”

陈元龙闻言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空中北斗星的位置，道：“既然情报已经传递出去，我们赶紧赶路吧。”

宋裕问道：“元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陈元龙道：“去荆州。”

宋裕看陈元龙面色有些疲惫，询问道：“荆州？此去荆州路途遥远，不如今晚歇息一晚，明早出发？”

陈元龙翻身上马道：“时间不等人啊。”

宋裕心道，这么着急赶路？他不禁好奇那枚蜡丸里究竟是什么信息？难道去荆州是为了找胡阀？

宋裕和陈元龙两人趁着夜色奔向荆州。

在晋国原荆州刺史胡豁死后，为保存胡氏基业，胡冲从建康中枢卸任，就任荆州刺史。因在荆州边境秦、晋连年交战，胡冲决定拉开战略纵深，采取全重江南、轻戍江北的策略，将荆州刺史府驻地由江陵迁徙至江水以南的上明。

荆州，上明，刺史府议事厅。

“大人，斥候近日来报，秦军频频从汉中郡向魏兴郡运粮，运粮次数与数量很可疑。虽然去年九月朱参军烧了沔北农田，毁了秦国今年沔北的收成，但现在的运粮数量已经远远超过魏兴郡所需了。”上庸太守郭宝正在向胡冲汇报近期上庸方向秦军的动向。

“叔父，最近襄阳城内的秦军也有异动，他们在换防，目前进驻了不少鲜卑兵。”郭宝话音刚落，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想起。来人是胡豁的长子、河东太守胡石虔，两道剑眉煞是英武。

身着旧衣、双鬓银发的胡冲正在闭目思考，看似有些萎靡。不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顿时精神焕发，捋了捋长须，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道：“杨亮将军不久前也传来消息，秦国梓潼、巴西太守裴元略正在秘密赶制大批船只，其中一半是军用船只。去年九月，我们袭击了沔北，按照以往交战经验，秦军应该早就发起了报复行动。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南下，看来秦军应该在酝酿一场规模更大的南下军事行动。”

这时，门卫通报江北军府信使来访。胡冲吩咐门卫将信使带到会客大厅。

“拜见府君！”陈元龙带着宋裕向胡冲问安。

“玄度让你们过来送信？”胡冲打量着陈元龙和宋裕道。

陈元龙道：“是的，府君。这是玄帅让我带来的信件。”他转头看了看胡石虔和郭宝，将一封信交给了胡冲。

胡冲嘴角一扬，捋了捋长须道：“郭将军去通知一下朱绰参军，过来一趟。”朱绰正在巡视城防。

陈元龙见胡冲没有让胡石虔离开，微楞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胡冲仔细查看了信笺上的鉴章，确认是陈玄度的鉴章后点了点头。打开信后，胡冲的眉毛就不自觉抖了一下。他的神情逐渐凝重，捋着长须的手也不自觉停住了。

看着胡冲的神情，胡石虔知道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下意识猜想可能是秦军要大规模南侵了。功名但向马上取，他竟然不由自主兴奋了起来。他与谢玄曾同在胡豁的征西军府共事，现在谢玄已经是徐兖刺史、江北军府镇将了，而他还是一郡太守，心里不免有些发急。

胡冲看完信后拿起火折子点燃了信笺。待信笺在笔洗里全部烧成了灰烬，他又倒了一些清水进去，然后才拍了拍手起身道：“我们也刚收集到一些秦军异动的信息，秦军正在益州加紧造船并从汉中大量向沔北运粮。我们暂时只能判断出秦军将于近期南下。没想到江北军府已经获得了秦国举国南下的具体军略，看来还是江北军府的情报系统效率高。”

陈元龙没有接这个话头儿，直奔主题道：“府君，不知您对先期从荆州方面发起攻势的计划怎么看？”

“朝堂上对于秦国举国南侵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应对章程？”胡冲不答反问。

一听秦国要举国南侵，胡石虔双眼放光，嘿了一声。

“这么大的事情还没有征询您的意见，朝堂怎么可能定下来应对的章程？”陈元龙不大不小拍了一下胡冲的马屁。

胡冲眉毛一挑，道：“你在江北军府任什么职位？江北军府有名有姓的将领我基本都见过。”

陈元龙道：“属下只是江北军府的记室参军，之前一直无缘见到府君。”

胡冲点了点头。对于陈玄度能够提前告知自己秦国即将举国南下的消息，胡冲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近期发起大规模的策应行动有些仓促，但在战略上是对的。一旦等到秦军做了充分准备，江淮还真守不住。”胡冲踱着步子道。

“叔父，秦军南下，荆州方面的敌将是谁？什么时候南下？”胡石虔迫不及待问道，迎战积极性很高。

胡冲满意地看了胡石虔一眼，道：“六月份秦军应该会有所行动，荆州方面的敌方统帅就是现在驻扎在南阳的南宫勇。”

“慕容垂呢？”胡石虔追问道。

“他将会在和南宫融一起出现在江淮战场。”胡冲道。

“可惜了。”胡石虔惋惜道。他一直想要跟慕容垂较量一番。

听闻胡石虔的话，宋裕不禁咳嗽了一声。他心想这胡石虔还真是生猛，不愧当初在征西军府与玄帅并称双雄。

陈元龙瞥了宋裕一眼。宋裕连忙端正了身形。

胡冲踱步到案台后面，笔走龙蛇，不一会写了一封回信，递给陈元龙道：“先期从荆州方向发起攻势没有问题。虽说会面临很大的压力，但我们会尽力消耗秦军的战备，打乱他们的计划。你回去告诉玄度，荆州方面将会在五月伺机发动。到时在朝堂，我会和中书令的意见保持一致的。”  

“诺！”陈元龙向胡冲深深鞠了一躬。

陈元龙又向胡冲道：“府君，为了后续协调江中军府和江北军府配合作战。玄帅特意安排了宋裕作为两个军府之间的联络人员。宋裕现在是盱眙城守备军侦骑营第四屯的屯长，之前跟秦军的斥候在淮北地区交手多年，对敌经验丰富。宋裕，过来拜过府君。”

宋裕连忙再次向胡冲行礼：“标下宋裕见过府君！”

胡冲扫了陈元龙一眼，又瞥了宋裕一眼。他心道陈玄度怎么安排一个毛头小伙子作为联络员，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屯长。

胡石虔哼了一声：“陈参军，联络人员的人选是不是有点草率？”他发现宋裕进门后就闷声不吭，不太爷们。又因为宋裕的年龄和职位，心中有些轻视。他觉得宋裕作为两个军府的协调员有些不尊重江中军府。

陈元龙对于现在的情况早已预想到。他笑道：“将军可别看宋裕年轻，他对阵秦军斥候可是一把好手。”他转向胡冲道：“府君对秦国虎骑的战力是知道的。之前宋裕率领标下的八名斥候对阵五名虎骑，结果是我方八名斥候阵亡，秦军的五名虎骑被全歼。而且宋裕亲手斩杀了一名虎骑得参将。”

宋裕在一旁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如果不是最后晋军的援军到达，他就会被剩下的虎骑杀了。不过他也知道陈元龙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被看轻，方便自己留在江中军府开展联络工作。

听到陈元龙这么说，胡冲和胡石虔都开始重新打量起宋裕。

胡冲朗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英雄出少年啊。”

胡石虔上前拍了拍宋裕的肩膀笑道：“身子骨就是强壮！”他又道：“你们江北军府也太不知道爱惜人才了，斩杀一名虎骑参将怎么才给了一个屯长的职位。兄弟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干，起步就是曲候！”

宋裕连忙道：“府君和将军谬赞了。那都是弟兄们鼎力相助才取的战果。功劳是大家的。谢谢将军的盛意标下心领了。”

陈元龙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胡石虔当着他记室参军的面挖江北军府的墙角。

胡冲掷地有声道：“就这么定了。宋裕先到石虔将军那里任曲候的职位。这样后续也有利于和江北军府协调事宜。”

陈元龙向宋裕使了个眼色。宋裕躬身道：“遵命。”

胡冲又问道：“宋裕是什么出身啊？”

宋裕闻言一愣，如实道：“标下祖籍徐州，祖孙三代都以打渔为生。”

胡冲脸色变得有些黯淡，没有再多问，随即便吩咐人把陈元龙和宋裕带去休息。

等陈元龙和宋裕离开后，胡冲向胡石虔道：“石虔，你派人查一查这个宋裕的底细。陈玄度不可能随便派一个屯长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胡石虔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想把这个家伙放到我眼皮子底下观察一番，一个小小的渔户之子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胡冲双目微阖道：“这个多事之秋，凡事都要小心为上。”

他又正色道：“叔父是担心陈玄度想趁这个机会向我们这里掺沙子？”

胡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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