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天作之合

楚怀真垂下了眼，只当做没看见一般，只是脚下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师兄留步。”随着一声呼喊，一个身影从楚怀真斜后方窜出，一把就要抓在楚怀真肩头，楚怀真下意识后退一步，反手将那人推开，自己也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之人。

        被楚怀真推开的蓝奕，揉着肩膀说道：“楚师兄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身手果然一流。在下蓝奕，久仰师兄大名，特来拜会。”

        楚怀真没有理会突然蹦出来的蓝奕，而是回首对身后不小心被他撞到的姑娘微微欠身，“冒犯了。”

        那被撞到的姑娘正是吴静姝，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侯才说道：“楚师兄言重……”吴静姝还待再说些什么，楚怀真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攀谈的兴致，不等她反应，已转向蓝奕继续说道：“拜会就不必了，你我若是日后成了同门，自然有再见的时候。”

        说完竟像着急要甩脱什么麻烦一般，一句话不愿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同为头名，蓝奕有意试试楚怀真的身手，自然也把吴静姝的行止看在眼里。这吴静姝先找上自己，此刻又有意借机与楚怀真攀谈，看来这梁国公主确如传闻一般长袖善舞。

        看到楚怀真竟要立时离开，蓝奕连忙上前一步挡住楚怀真的去路，“楚师兄先别忙着走，其实小弟有一门家传的卜算手艺，今日算到此处将会碰到一位有缘人，方才拦住师兄便是为此，师兄可容我算上一卦？”

        蓝奕所在的相师一族一向喜欢追逐玄理中的命数，既然今日这卦中让他等待许久的有缘人正巧便是同为三洲头名之一的楚怀真，蓝奕早已心痒难耐，不算上一卦，怎肯轻易放楚怀真离开。

        此时这小小的鸾台一角，竟然同时凑齐了三洲剑徒选拔的三名顶尖人物，剑徒们一时蜂拥而至，将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蓝姓可不多见，姓蓝又自称自己擅长卜算，这蓝奕……不会是出自相师蓝家吧？”

        “我看就是了，梁国监天司不就请到一位蓝姓相师，听说他先是算出梁国的兵祸，后又算出梁国大涝，梁国提前布置才免了一遭天灾人祸。也难怪他一个登州头名会与融洲的吴静姝认识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楚怀真却丝毫不感兴趣，直接推脱道：“我不信命理，告辞。”

        说完楚怀真便要直接绕过人群离开，可此时再走已经晚了。几名侍女拨开人群，列阵排开似地一一站定，露出了身后一脸兴味的红玉。

        她正盯住欲走的楚怀真，金幕帘都没有挡住她直接而热烈的视线。

        “楚师兄若是不信命理，便让蓝师兄算上一卦又有何妨？也叫我等好好见识一下蓝师兄这布招上写的算无遗策到底是什么样的本事。”红玉没有自报家门，直接开口说道。

        她钟红玉因为个什么许愿系统连起死回生都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若说这楚怀真作为任务目标没有天大的气运，她第一个不信。

        此时她想看这个热闹，便让这蓝奕算上一卦又有何妨？

        那围观的剑徒们十有八九刚刚都白排了长队，也没见识到蓝奕的本事，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听了红玉的话头，顿时无不应是。

        楚怀真被众人拥着，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走脱不得。

        他冷冷地扫视了红玉一眼，才转而对蓝奕说道：“罢了，那便算上一卦吧。”

        蓝奕闻言立马席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龟甲，一边口中不知默念着什么，一边两指并拢从龟甲中引出一簇五色光团，那光团在楚怀真周身转了几圈，复又回到龟甲之中。

        这相师当场卜卦的场景众人虽然听过，但鲜少亲眼见到，此刻不免啧啧称奇。

        可那光团没入龟甲中还没多久，龟甲便在地上剧烈地颤动起来，随着一声爆裂，竟寸寸裂开。哪怕是不知如何卜算的剑徒也看出这并非什么祥兆，纷纷屏气凝神只等这蓝奕开口。

        蓝奕把那裂开的龟甲放在手中端详了半晌，才面色沉重地缓缓开口道：“这卦象是说……”蓝奕打量了一下楚怀真的神色，斟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楚师兄煞气极重，若不静心修行，心生旁骛，招来的祸患恐怕是要害人害己，铸下难以挽回的大错。”

        剑徒们闻此箴言一时静默了下来，看向楚怀真的眼神都略有不同。

        “若是如此，那这三清门招来了楚怀真，岂不等于招来个祸患？”

        “你跟着着急什么，难道三清门还算不出未来弟子吉凶，用得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相师在这里危言耸听？”

        这话虽听起来轻松，但反驳的剑徒脚下仍是下意识远离了楚怀真几分。

        蓝奕听了剑徒的话正色道：“卜算并非儿戏，箴言既已出口，楚师兄还是当真比较好。”

        楚怀真自然也看到了崩裂的龟甲和剑徒们的态度的微妙转变，可他面色未变，平静地听完蓝奕的话才说道：“这卦应是算完了，你也了却了心愿，那便容我告辞吧。”

        红玉却不能这样放走楚怀真，上前便直接拽住了楚怀真的袖子。

        她让这蓝奕卜算，原本打算在一旁先看够了楚怀真的热闹，若是结果好便罢了，若是结果并不如意，等那算命的说够了再出面维护不迟，不愁这楚怀真不心生好感。

        红玉还等着蓝奕说下文，可她那把心中打得噼啪直响的如意算盘却被系统的声音无情打断：【请宿主立即抢占先机，完成回护任务，即当众夸奖一次，当众表白一次，任务失败，将扣除健康值作为惩罚。】

        当众夸奖也就算了，还要表白？！

        这楚怀真原来喜欢的是如此……豪放的做派吗？

        红玉看着眼前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剑徒，一时在当众跪腿软跪下和处刑表白这两种丢脸方式之间难以抉择。

        横竖都得丢人，自然是选更有利的那个，红玉索性两眼一闭，趁着楚怀真还未甩脱便开口道：“蓝师兄这算命算得倒是有模有样，不过细细想来，剑修一途哪个不是如此？”她以团扇遮面轻笑几声，“这……蓝师兄算无遗策的本事，算来算去，竟算出一句废话，倒是红玉没想到的。”

        她眉眼轻抬，向蓝奕投去带着笑意的一瞥，“楚师兄的剑术红玉有幸见过，在红玉眼中，便是这份天资与气势，便称得起是上天入地的独一份……”一向口齿伶俐的红玉，夸完了剑术却有些卡壳，她实是想不出这见了两面动不动就横眉冷对的楚怀真除了剑术还有何值得夸耀之处，扫了一眼楚怀真的脸才继续说道：“如此会用剑的郎君，再加上那比那烈酒还醉人的如玉容颜，可还了得。我看蓝师兄……莫不是心生嫉妒吧？”

        红玉夸完期待地看向楚怀真。

        楚怀真原本听了开头还算眉目舒展，越往后听那脸色越是冷淡，待一席话听完了，与那同样脸色不善的蓝奕站在一处，竟有些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被夸的那一个。

        这……都不领情吗？果然这楚怀真的性情没什么好夸的。

        楚怀真面色不耐地想要抽脱袖子离开，红玉却将那袖子死死攥在手里。

        她尤不罢休，直接上前一步站定在蓝奕面前说道：“蓝师兄若是能算出红玉的命格，红玉才是心服口服，也不算堕了蓝氏一脉的威名。”

        蓝奕看向面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他对自己的本事一向十分自信，就算不以家族声名相激，算上一卦便能然让红玉心服口服，他又何乐不为，“那今日就让师妹见识一番。”

        蓝奕拿起龟甲将之前卜算的步骤如法炮制一遍，谁知那五色光团刚进入龟甲之时，他的脸色却瞬间苍白起来。

        一声爆响之下，龟甲应声炸裂开，蹦出的龟甲碎屑甚至划伤了几个凑近仔细盯着的剑徒。

        蓝奕不可置信地看着碎裂满地的龟甲，喃喃说道：“算不出，竟然算不出，这不可能，卜算从不会错……”他猛然将头转向红玉，“是了，是你，你竟然没有命格！”

        “哈，”红玉轻笑出声，她本以为这蓝奕是个招摇撞骗的，听了这句才知他确有几分真本事，心中微微一沉，脸上却笑意更浓，“蓝师兄这一会儿，算出了个天煞孤星的楚师兄，算我又说没有命格，以后谁人还敢找你卜算？”

        她轻慢地将蓝奕上下打量了个遍，才缓缓说道：“看来蓝氏一脉不过如此，我也给蓝师兄算上一卦，我看蓝师兄还是不要替别人瞎操心，专心修剑为佳，若再心生旁骛，恐怕是要害人害己！”

        剑徒中爆发一阵窃笑，纷纷对着刚刚那自称认出了蓝奕的剑徒打趣道：“我看你这是走了眼，什么蓝姓传人，我看就是哗众取宠，没准就是真的嫉恨楚怀真。”

        蓝奕脸上闪过一丝屈辱神色，但一向的骄傲已容不得他再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极快地将地上碎裂的龟甲片片捡起，回头看了一眼红玉与楚怀真，“你们现在不信无妨，他日自有后悔的时候。至于剑术，将来定有机会向楚师兄讨教。”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红玉刚想开口，却被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吴静姝抢了先：“我是吴静姝，与蓝师兄也算半个相识。蓝师兄刚刚确实是莽撞了，不过卜算一事本就是可能时灵时不灵，静姝便代他向楚师兄与钟师妹陪个不是，两位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同门的和气。”

        半个相识？红玉抬眼打量着吴静姝心想道，若是真想为蓝奕解围，又何苦等到热闹看尽了才冒出来？

        楚怀真只是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吴静姝望了站在一处的钟楚二人才迟疑地问道：“钟师妹如此维护楚师兄，莫不是……钟师妹与楚师兄早就相识？”

        “何止相识，”

        “并不相识。”红玉与楚怀真同时说道。

        “过命的交情还不算相识？怀真哥哥未免也太容易害羞了些。”红玉诧异地看了楚怀真一眼，转头对着吴静姝说道：“我看我俩就是天作之合，天煞孤星配上没有命格的短命鬼，吴姐姐你说是不是？”

        红玉眼睛一转，刚刚她可看得分明，若这吴静姝真的是头名，又何至于躲不开，这投怀送抱的念头，恐怕她在任务完成之前可没办法成全，“我钟意怀真哥哥，自然要处处维护，哪天吴师姐碰上了喜欢的情郎，自然也同我一样。”

        感受到系统嘉奖的健康值充盈在身体里，红玉笑得更加情真意切，只可惜还未等到吴静姝回话，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骚动。

        红玉转头看去，只见一道极强的剑气如惊涛拍岸一般从炼剑峰主殿上方向鸾台上的弟子扫来。剑徒们纷纷向讲剑气两边狼狈躲闪，这才齐齐注意到主殿环廊之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名修士。

        这修士穿着极为古怪，此时正值盛夏，他却似乎极为畏冷，竟然穿着冬日祭祀时的礼服，半张脸都隐没在衣领边厚重的皮毛之下。

        “鸾台之上，无故为何如此喧闹？”那修士见鸾台一时安静下来，众剑徒摄于剑气之威，各个噤若寒蝉才继续说道，“我是沈从云，暂代外剑堂弟子事宜，也是你们的剑法教谕。”

        沈从云的声音极轻，甚至带了些久病之人的气若游丝之感，但那声音似乎送入耳中一般，一字一句极为清楚。

        “怀真哥哥，连病着的剑修都这样厉害吗？”已经被楚怀真的惊天一剑震惊过的红玉，看到仅凭剑气就将鸾台搅了个天翻地覆的沈从云，忍不住问道。

        楚怀真没有答话，见众人皆注视着环廊上的沈从云，此时听到红玉一口一个怀真哥哥，终于忍不住拽住红玉的手腕，把袖子从她手中抽走。

        何止是厉害？三清门七十二峰，一共却只有阴阳、轮回、九死、长生这四座主殿，而这狂剑修沈从云原本极有可能成为九死殿的继任者，可惜在一次争斗之中伤了根本，需得静养，不然外剑堂如何能得这样的教谕指点？

        这娇小姐鬼话连篇惹是生非，连沈从云的名字都没听过，却说慕名来三清门拜师学艺？

        数道从炼剑峰主殿传下的金光打断了楚怀真的思绪，那金光纷纷没入剑徒们的识海之中，沈从云继续开口道：“此乃神意诀，是为收服剑丸所用。洗剑池将在十息之内开启，你们进入洗剑池三炷香后，将被传送出洗剑池。所谓的剑丸测试，便是看你们能否在这短短时间内领会神意诀，凭借你们的天资天性得到剑丸认可，最终收服剑丸。”

        “只有得到剑丸的认可，成功收服剑丸后，方可称得上剑修。尔等需认真对待，否则莫怪大道无情。”

        沈从云一番话过后，场上的剑徒们脸上露出紧张与期待的神情，红玉做了一辈子的剑客，想到自己也即将有可能获得一枚剑丸，也忍不住有些心荡神驰。

        她再顾不上身旁的楚怀真，将神意诀匆匆扫过，还未解其中之意，脚下却已是阵光闪烁。

        一阵黑暗中的天旋地转之后，再回过神众人已在洗剑池内。

        剑丸比试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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