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狗男女

3狗男女

        御幸一也什么人？棒球笨蛋。

        棒球笨蛋能有女朋友吗？众人肯定认为“不能”。

        但世上无绝对，一切皆有可能，御幸可以有女朋友。人人生而平等，他也有谈恋爱的权利。

        只不过那一定是个奇迹。

        纱和就以为自己等到奇迹了。

        她马上忘了跟御幸作对，激动地问：

        “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御幸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无语片刻，才拿出手机，“想看啊？等着啊。”

        他在手机上摁了半天。因为不是触屏手机，按键要按个没完。

        真难为他用翻盖手机找图。

        纱和正忍不住想说，把女朋友的照片设置成屏保不就完了，一看就不是真爱。御幸却说他找到了。

        “怎么样，好看吗？”

        御幸呲着牙将手机翻过来对着她，然而，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内田有纪的照片。

        “御幸一也你在做梦。”纱和就差指着御幸的鼻子骂了：“你敢抢我女神？！你这个混蛋！我宰了你哦！”

        “哈哈哈哈哈——火气别这么大嘛。你看你脸上的痘痘又多了欸。”

        纱和：“……？！”

        论哪壶不开提哪壶，御幸一也是最强的。

        他大笑着收起手机，塞回后面的口袋里，问：

        “笨蛋猴子，心情好点了没？”

        大金毛又垂下了脑袋：“不好。被队长骂了，小葵学姐也说了我。”

        “唉！”御幸看着眼前的问题儿童，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么惨啊。那，某个家伙今年是不是也只能当替补了啊~”

        “怎么可能？！”纱和“噌”地抬起头，“夏天之前，我一定会拿到背号的！”

        还有：“我一定会比你先去甲子园！”

        这句话，纱和从高一入学到现在，已经喊了整整一年了。糟糕的是，御幸也喜欢听，每次都会积极回应：

        “哈哈哈哈哈！等你哦～！”

        “滚。都说了我先！”

        不管御幸是有意地关心，还是无心地挑衅，但他不经意的几句话，就能转移纱和的注意力。她转眼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振奋了一点。

        可能，这也是纱和愿意跟御幸说真话的原因。虽然他能气死人，但是也能将她的情绪起死回生。

        “什么喔！这么凶！”御幸根本没有怕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哈哈”两声，“走啦，去吃饭——”

        小浣熊说着拉起了小猴子。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当然是分开的，所以食堂也是分开的。两个食堂每天的菜单不一样，所以他们有时候会混着吃，只要有人领进来就可以。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女生来男生这边多。青心寮因为人多，占地大一些，团建或者派对也基本在这里安排。

        “哲学长，纯学长，我把这个家伙带过来了——”

        御幸拉开门后喊了一声，纱和才知道，原来学长们都特意让他叫上她。刚才外面的氛围很不对头，他们大概想了解情况吧。

        但是御幸心知，学长们是真的很关心这个家伙。

        纱和是来青心寮最频繁的食客之一，轻车熟路拿了碗筷，去阿姨们那里盛饭。

        今天的菜单是温泉蛋牛肉丼，还有蔬菜沙拉和豆腐汤，阿姨们也炸了可乐饼。御幸几乎不挑食，但他对身体管理很严格，不碰这种高热量炸物。

        平时，他都会把自己那份分给前园，但只要纱和来了，这些食物就会自动到她碗里去。

        前园原本习惯性过来拿御幸那份可乐饼，但他看到纱和，又掉头走了。

        “纱和来了啊？那没事了。”

        附近有人笑出了声。

        二年级这几只已经习惯了，当事人御幸先生和清田女士也不觉有他，照旧我行我素。不过，御幸还是故意喊了纱和一声，仿佛能洗脱自己对她的格外优待。

        “哎，内田纱和。”

        纱和听到他喊自己的绰号，条件反射般拉高警戒。

        “干嘛？”

        “什么干嘛。我说你也是啊，那么在意脸上的痘痘，就不要吃这种炸物！很油的！”

        “干嘛啊，你想抢回去啊。”

        仓持坐在旁边都听烦了，摔下了筷子，冲御幸怒目而视。

        “御幸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啊！”

        没见过这种一边宠，还一边挑三拣四的。

        混蛋东西，心口不一。

        狗男女。

        纱和有人撑腰，立刻护着自己的食，振振有词：“就是！”

        他们二年级这边热闹了一阵，趁着氛围不错，仓持问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那群混蛋没有骚扰你们吧？！”

        他这么一问，整个食堂的分贝都降下来了。

        青道棒球队的女生一直很受欢迎，除了自身出色的因素，还因为打棒球的女生非常稀有，所以格外引人好奇注意。尤其是打棒球的男人，经常仗着有共同话题，迷之自信，跑过来搭讪。

        青道的少年们一直有为同伴驱赶苍蝇的自觉，个个都是识途老马。

        纱和咽下一口饭，说：“唔，那倒没有，但是说了很多讨厌的话。”

        她忘性大，又跟御幸他们闹了半天，已经把不快全部抛之脑后，现在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一下经过。

        反正类似的事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前辈们都心知肚明。

        高中以前的棒球队不太分男子女子，所有人都在一个队里打。打棒球的女生少，纱和一直都是跟男孩子玩，还是比较懂他们的心理的。

        帝光是强校，不仅篮球部强，其他体育社团也有打进全国的水平。因此，把“甲子园”、“日本第一”挂在嘴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们是男孩子，想拿王牌背号，想去甲子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阪神球场的大门永远向少年们敞开。

        尽管艰难，但只要有实力，人人都可以登上那座舞台。

        然而，每个从小玩棒球的女孩子上了中学，都会认识到一件残酷的现实，那便是：

        原来女生是去不了甲子园的。

        所以很多人早早地放弃，及时止损。要么去其他社团，要么改打垒球，要么去男生队里当经理。

        谁也不能苛责她们为什么放弃。

        连一个目标都不存在，那么奋斗、努力又哪里来的方向呢？既然什么都没有，也就谈不上放弃了。

        纱和玩性大，从来没为这事沮丧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这种乐天的性格带来的是幸运，因为她并不觉得去不了甲子园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去不了就去不了呗，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她可以接着打篮球，排球，足球，也可以学学高尔夫。光玩一种，多没有意思。

        不搞体育也行，组乐队就不错。或者接受黄濑经纪人的邀请，跟他一起去当模特，演电视剧，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平成末年的内田有纪。

        国三，高岛礼邀请纱和来青道时，她也是抱着观光的心态来青道球场的。不过在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女子棒球队时，她震撼得定在了原地。

        投手丘上的学姐像一道光。她的投球也像一道光，稳稳地进了捕手的手套，就像她的人一样坚定。

        高岛介绍说，学姐的老家在遥远的兵库，但却离阪神球场很近，只要十几分钟就能走到。正是因为这样，甲子园留给她的印象一直是触手可及。

        直到她上了中学才知道，原来，眼前的甲子园是遥不可及的。

        明明球场就在眼前，却因为是女生，所以没有入场比赛的资格。

        为此，宫葵不惜远赴东京，打留学棒球。因为对比全国四千多支男子棒球队，拥有女子棒球队的队伍只有寥寥三十间。青道是其中的佼佼者。

        ……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在为不可能的梦想而坚持着，根本没想过放弃。

        纱和从来没有接过这种人的球。

        每个人打棒球的初衷和目的并不相同，但现在，所有人都在为前进甲子园而努力着，而同样以此为目标的男生们，也是最清楚她们有多么认真的人。

        尤其是三年级的前辈。

        两年多以来，两队的成员早就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时间与汗水的积淀摆在那里，是外人体会不了的。即使是后辈也一样。

        听完纱和的叙述，伊左敷第一个拍案而起：“混账！今天打他们不够狠是不是！还想让葵上场？！”

        队长结城周身都是蓝色业火。小凑虽然笑着，但脸已经黑了。王牌丹波抱着手臂，气压低沉……其他学长的脸色也算不上好，二年级们都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纱和捧着饭碗，眼眶溢出了温热的泪水。

        少年们的怒火燃到一半，看见家里的小狗狗又哭了，俱是一愣。

        于是，众人烧到一半的杀人目光顺势逼向了御幸：快点哄哄啊！

        “……喂！我说你，怎么又哭了……”御幸顶着学长们的施压，不得不硬着头皮肩负起哄孩子的重任，“笨蛋猴子，你今年才三岁吗？”

        “我只是觉得……”纱和噙着眼泪，没有让眼泪落下，“前辈们的友情好感人啊！”

        “……所以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御幸塞给她一张纸巾，接着数落：“吃饭的时候不要哭啊！”

        纱和重新拿起筷子，扒了一大口米，嘟嘟囔囔：“怎么没关系。我们到了高三，也不可能像前辈们这样肝胆相照吧。这说明他们之间的情谊真的很难得啊！更伤感了。呜呜。”

        “……哈？”

        仓持坐在他俩对面，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对狗男女。

        到了高三，他们肯定还是这副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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